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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扇飞勒索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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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河的那番“正宫宣言”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白萌死寂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深沉的漩涡。
它被迫直面那份几乎要将它吞噬的偏执占有,也窥见了叶清河完美面具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失去的极致恐惧。
那份恐惧,奇异地抵消了一部分它自身的恐慌。
它不再终日蜷缩,开始会在叶清河看书时,悄无声息地跳上沙发另一端,保持着一个既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的距离,安静地趴着。对叶清河递来的食物,也会多尝几口,虽然依旧吃得不多,但至少不再是全然拒绝。
它在观察,在适应,用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缓慢而谨慎的方式,重新构建与这个“新饲主”的关系边界。它无法回应那份沉重的爱,但也无法再纯粹地将叶清河视为“任务NPC”或“麻烦”。他们之间,因为纪承煦的缺席和那次巷子里的“拯救”,形成了一种扭曲而脆弱的共生关系。
叶清河将它的这些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狂喜,却不敢再贸然逼近。他收敛了那些过于外露的疯狂,恢复了温润的表象,只是那温柔之下,是更加不动声色的掌控。
他不再限制它在公寓内的活动,甚至偶尔会抱着它,在阳台上晒晒太阳,但公寓的门窗永远是紧锁的,信号也依旧处于屏蔽状态。
这是一个更大、更精致的牢笼。
这天下午,叶清河因为家族那边施压越来越紧,不得不去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他离开前,反复检查了门窗,又叮嘱了被临时调来守在门外的、他绝对信任的两个保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公寓里只剩下白萌……以及那个被叶清河“遗忘”在客厅茶几上的、属于这个公寓的备用平板。
平板屏幕因为新消息的涌入,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白萌原本趴在沙发上假寐,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动静。它抬起头,翡翠色的猫眼看向那闪烁的源头。
是Zephyr。
它犹豫了一下,轻盈地跳下沙发,走到茶几边。伸出爪子,有些笨拙地划开了屏幕锁。
Zephyr的消息依旧热情如火,带着他特有的、没心没肺的快乐。
“小精灵!你消失好几天了!是不是被巴黎的浪漫冲昏了头脑,把哥哥忘了?(哭唧唧表情)”
“我的新歌MV要拍了,导演说缺个有精灵感的男主角,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附MV概念图)”
“回我消息嘛~再不回我,我就要买张机票飞过去抓人啦!”
白萌看着那些跳动的字符,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它和Zephyr之间那点建立在虚拟世界的、轻飘飘的暧昧,在经历了纪承煦的抛弃和叶清河的囚禁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像阳光下轻易就会破碎的肥皂泡。
它没有回复,正准备关掉屏幕,另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却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语气与Zephyr的轻快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和阴险。
“白萌先生?或许我该称呼您……纪总的小宠物?我手里有些关于您的……有趣的东西。想必您和叶先生,都不会希望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吧?方便谈谈吗?”
附带的,是一张有些模糊的、角度刁钻的照片。照片上,正是前几天在巴黎那家高定沙龙,叶清河俯身靠近它(人形状态),手指似乎正要触碰它锁骨下方的瞬间。光线和角度被刻意营造得极其暧昧,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白萌的猫眼瞬间眯起,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勒索。
它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是纪承煦那个争家产的叔叔派来的人?还是其他嗅到腥味的鬣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照片如果流传出去,不仅会坐实它“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的传闻,更会给此刻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叶清河带来巨大的麻烦。
叶家绝不会允许继承人卷入这种丑闻。
它不能连累叶清河。
那个在巷子里找到它、给它温暖、虽然偏执却也是目前唯一收容了它的叶清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白萌用爪子艰难地在那条信息下回复了一个字:
“地点。”
对方很快发来了一个地址,是塞纳河畔一处相对僻静的观景平台,时间定在一小时后。
白萌关掉平板,走到玄关处。它看着那扇紧闭的、需要密码和指纹才能开启的厚重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是三楼。
它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户也被叶清河从内部锁死了。但它记得,旁边有一个为了通风而设计、只能从内部手动开关的窄小气窗,平时被窗帘遮挡着。
它钻到窗帘后面,人立起来,用爪子费力地拨开那扇气窗的插销。窗口很小,但对于它现在的猫形态来说,勉强可以挤出去。
楼下是柔软的草坪。
它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轻盈的身体在空中调整姿势,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卸去力道。它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公寓窗户,然后头也不回地,如同一道银白色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巴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它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来到了那个观景平台。时间尚早,平台上没什么人。它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躲了起来,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眼神闪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了。他四处张望,显得有些紧张和鬼祟。
白萌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恢复了人形。他依旧穿着那天叶清河给他准备的衣服,银发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拂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浅色的眼眸,冰冷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看到他,眼睛一亮,随即露出一个贪婪而猥琐的笑容:“白先生果然守信用。”
“东西。”白萌言简意赅。
男人搓了搓手,嘿嘿笑着:“别急嘛。这么‘精彩’的照片,总得有个合适的价钱,您说是不是?纪总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叶先生看样子对您也是情深义重……想必也不介意为了您,破费一点小钱,买个清净吧?”
他话语里的暗示和下流,让白萌感到一阵恶心。
“你要多少?”白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男人报了一个数字,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叶家或者纪承煦而言,可能只是九牛一毛的金额。
白萌看着他,忽然问:“只有照片?底片呢?”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白先生是明白人。钱到位,底片自然奉上。我保证,干干净净,绝无备份。”
“哦?”白萌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那个男人。他比男人略高一些,此刻虽然身形单薄,但那双冰冷的眼眸和周身骤然散发出的、与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压迫感,让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拿什么保证?”白萌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锐利的质询,“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拿什么保证,在拿到钱之后,不会继续用更多的‘有趣的东西’来骚扰我,或者叶先生?”
男人被他问得有些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低吼道:“你少废话!要么给钱,要么明天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到时候,看叶清河还要不要你这只破鞋!”
“破鞋”两个字,像两根毒刺,狠狠扎进了白萌的耳膜。
他原本只是打算周旋一番,想办法拿到或者毁掉底片就算了。他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在现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但是……
这个词,触碰到了他某个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点。
纪承煦的抛弃,叶清河的囚禁,Zephyr轻浮的撩拨……他就像一个身不由己的物件,在不同的人手中流转,被贴上各种标签。而“破鞋”,无疑是其中最肮脏、最侮辱的一个。
一直压抑着的,对自身处境的愤怒,对命运被他人拿捏的无力感,在这一刻,伴随着这个词,轰然爆发!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威胁着,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白萌脸上。
白萌看着他那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右手快如闪电般挥出——
不是拳头。
是一个干脆利落、带着凌厉风声的……耳光!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观景平台上炸开!
男人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头偏向一边,鸭舌帽飞了出去,露出底下有些秃顶的脑袋。他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上面清晰地印着五根手指印。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白萌,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纤细柔弱、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敢直接动手?!
白萌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浅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
“钱,没有。”白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底片,你爱发就发。”
他往前又逼近一步,明明身高不占绝对优势,但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场,却让男人感到了实质性的恐惧,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但是,”白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或者你背后的人,再敢出现在我,或者叶清河面前……”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非人的幽光。
“……我不保证,你们还能不能完好地走出巴黎。”
那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杀气,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男人的喉管上,让他瞬间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白萌那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眸,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毫不怀疑对方话语里的真实性!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玩物!他惹不起!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捡帽子了,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了观景平台,连掉在地上的相机都忘了拿。
白萌没有去追,也没有去看那台相机。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傍晚的风吹拂着他的银发,带来塞纳河湿润的气息。他抬起刚才扇了耳光的那只手,看着微微泛红的掌心,神情有些恍惚。
他刚才……动手了。
不是依靠系统,不是算计任务,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刺痛感的畅快,混杂着残留的怒意和后知后觉的茫然,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他没有理会那台可能存有底片的相机,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纤细而孤独。
他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一个麻烦。
虽然粗暴,虽然可能留下后患。
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完全被动承受的棋子。
回到那间公寓楼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再次变回猫形,顺着外墙粗糙的砖石缝隙,艰难地爬回了三楼,从那个窄小的气窗钻了回去。
客厅里一切如常,仿佛它从未离开过。
它跳上沙发,蜷缩回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胸腔里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脏,似乎……微弱地、重新跳动了起来。
带着一丝疼痛,一丝茫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自己的力量感。
叶清河不久后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检查了小白猫,发现它依旧安静地待在沙发上,似乎一直未曾移动,这才松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
小白猫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复杂,却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空洞和死寂。
叶清河没有察觉它短暂的离开,也没有察觉它内心悄然发生的变化。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