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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预言家的棋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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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火!”钟表匠的反应最快,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瞬间喷出火舌!
然而,子弹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些影子的身体,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物理攻击,无效!
“退后!”江博文将所有人护在身后,他那被改造过的、对能量极其敏感的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影子,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由纯粹的怨念和痛苦构成的“精神构想体”!
它们是这条通道的“免疫系统”!是那些被遗忘的悲鸣,所凝聚成的……守护者!
莉莉安吓得浑身发抖,她下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静默区”。然而,她那足以让特种部队都陷入混乱的精神力量,在接触到这些影子的瞬间,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的能力,能屏蔽“信息”,却无法屏蔽……纯粹的“痛苦”!
转眼间,数十个黑色的影子,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它们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缓缓地靠近,伸出那一双双由黑色液体构成的“手”,似乎想要将这些鲜活的、温暖的生命,也拖入那片永恒的、冰冷的痛苦深渊。
绝境。
一个真正的、超越了所有物理和科技手段的……绝境。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
一直被陆时屿搀扶着的江语夏,却缓缓地,推开了他。
她那双因为巨大冲击而有些涣散的眼眸,重新凝聚起了光芒。那是一种陆时屿从未见过的、如同月光般温柔,却又如同大地般坚韧的光。
“战斗,是没用的。”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它们不是敌人。它们只是……一群想被人记住的……迷路的孩子。”
她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由痛苦构成的影子,没有恐惧,没有厌恶。
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种……深沉的、跨越了生死的……共情。
她没有去构建任何防御,也没有去尝试任何攻击。
她只是缓缓地,张开了双臂,将自己那颗刚刚才经历了地狱洗礼的、无比脆弱,却又无比强大的心,向着这片充满了整个时代创伤的黑暗,完全敞开。
然后,她用尽自己全部的“回响”之力,向着整条通道,向着那数以万计的、被遗忘的悲鸣,传递出了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话。
一句,同时用Z文、C国语、和R国语,所说出的话。
【——“我们,记得你们。”——】
【——“我们,没有忘记。”——】
这不是命令,不是安抚,更不是驱散。
这是一种……承认。是一种……铭记。
当这道承载着“铭记”意志的回响,如同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条被冰封了半个世纪的黑暗通道时。
所有正在逼近的黑色影子,在那一瞬间,全部……僵住了。
那股充满了怨恨和痛苦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庞大悲鸣,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按下了静音键。
紧接着,那些由黑色液体构成的、狰狞的身影,开始缓缓地、如同被净化的冰雪般,消融、分解。它们重新化作一滴滴黑色的“眼泪”,退回了墙壁和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通道里,恢复了死寂。
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充满恶意的死寂。而是一种……被倾听之后,终于可以安息的……平静。
一条由相对“干净”的、不再散发着恶意的区域构成的道路,在他们面前,缓缓地展开。
他们没有战胜这片痛苦。
他们只是用“铭记”,换取了一段……被允许通过的时间。
“……走吧。”江语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踏上那条“安息之路”时。
一直沉默地,用自己那被改造过的、野兽般的直觉警惕着四周的江博文,忽然瞳孔一缩,猛地伸手,将所有人,都拦了下来。
“等等。”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通道尽头,那片依旧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悲鸣”、不属于他们自己的……极其细微的、属于活人的……
呼吸声。
“前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人。”
江博文那句低沉的、充满了戒备的“有人”,像一块巨石,砸入了刚刚才恢复平静的深潭。
整条通道的气氛,瞬间从死寂的哀伤,转为一触即发的紧张。
钟表匠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无声地矮了下去,手中的微声冲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了那片深邃的黑暗。莉莉安则下意识地躲到了江博文的身后,那双刚刚才恢复一丝神采的碧色眼眸里,再次充满了恐惧。
“对方……没有恶意。”
江语夏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轻轻响起。这是她通过与陆时屿的“神经之桥”,直接传递的信息。她的“回响”,像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延伸到了通道的尽头。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心跳”,虽然微弱,却包裹着一种与这条通道格格不入的、近乎禅定的平静。
没有杀气,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情绪。
“没有情绪,才是最大的异常。”陆时屿的逻辑判断,冰冷而精准,“保持戒备。江语夏,尝试读取他的表层思维。”
江语夏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感知力,进一步聚焦。
然而,她却“看”到了一片……纯粹的白。
那不是塞壬那种喧嚣的风暴,也不是江博文那种悲伤的沉海。那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绝对的、如同宇宙诞生前的“无”。她无法读取到任何思维,任何记忆,任何情感。
这个人,像一个精神世界里的“黑洞”,将所有信息都吸收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个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病号服,身材瘦弱,赤着双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被一条白色布带蒙住的眼睛。
他是个盲人。
可他的脚步,却无比的精准,每一步,都恰好避开了地上那些散落的碎石和积水。他仿佛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更高维度的感知,在“看”着这个世界。
“……‘预言家’。”
莉莉安那带着颤抖的“回响”,在江语夏和陆时屿的共享意识中响起。她认出了这个少年。
他就是她记忆碎片里,那个双目失明,却能“看”到未来的……最神秘的“使徒”!
“你们来了。”
少年开口了,声音清澈、空灵,像山间的风。他说的是最纯正的Z文。
“比我‘看’到的,早了三十七秒。”他的头,微微转向陆时屿和江语夏的方向,那条白色的布带下,仿佛有一双眼睛,能洞悉他们之间那无形的“神经之桥”,“变量,是你们两个人的‘链接’。很有趣的‘奇点’。”
“你是上野的人?”钟表匠的枪口,没有丝毫放松。
“我谁的人也不是。”预言家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被困在时间洪流里的‘观察者’。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阻止你们,而是为了……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了通道的尽头。
“再往前走九百七十二米,就是‘摇篮’基地的入口。那里,有上野的私人磁悬浮列车,可以通往他在马里亚纳大海沟的最终基地‘静庭’。那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他的话,印证了莉莉安提供的情报。
“但是,”他的话锋,骤然一转,那空灵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的色彩,“那也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什么意思?”江博文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预言家的“脸”,转向了他。
“作品一号,”他轻声说,“上野博士,为你准备了一份……最后的‘礼物’。”
“那辆列车,不仅仅是交通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巨大的‘精神改造’装置。它的整个车厢,都被一种特殊的合金包裹,可以屏蔽外界的一切信息,形成一个完美的‘精神茧房’。”
“在列车行驶的四十七分钟里,车厢内会持续释放一种经过编码的、作用于潜意识的次声波。那种声波的频率,与你大脑深处,被上野植入的‘暴力本能’,完全同频。”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遍体生寒的结论。
“他不是要‘激活’你。他是要……‘覆盖’你。”
“他要用那四十七分钟,将你仅存的、属于‘江博文’的自我意识,彻底抹去。让那个绝对服从于他的、完美的‘作品一号’,重新归来。”
“当你走下列车时,你将不再是你。你将变成他手中,最锋利、最听话的……那把刀。”
这个陷阱,比任何枪林弹雨和铜墙铁壁,都更加阴险,更加恶毒!
上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他只是在用一种近乎戏谑的、猫捉老鼠般的方式,将他们一步步地,逼上他早已设定好的……那张手术台!
“原来……是这样……”江博文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刚刚才在家人的帮助下,找回了那一点点属于“自我”的微光,却又被告知,他即将亲手,将这一点微光,彻底熄灭。
“那我们不坐那辆车!”江语夏立刻说道。
“然后呢?”预言家那空灵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所有的侥幸,“留在这里?十二分钟后,R国自卫队的特种部队,就会从你们进来的入口,攻入这里。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到地面,去面对上野布下的天罗地网,和他麾下……剩下的五个‘使徒’。”
“无论你们怎么选,”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绝望的事实,“棋盘上,所有的路,都指向‘将军’。”
死局。
一个真正的,无论怎么走,都是输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