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爱》在装睡

2、冷就开暖气，别找我要温度

　　周微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听到白露上楼就把烟掐了，其实也快燃尽了。

　　白露一进房间就皱了皱眉，“不要在这个房间抽烟。”

　　周微耸耸肩，示意自己已经熄了。但是白露不分给她眼神，也不提刚才楼下的见面。

　　“拜托，不要冷冰冰的好不好？我下次不抽了，刚刚你们聊了什么？她为什么带花过来？”

　　“冷就开暖气，别来找我要温度。”

　　白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生气了。

　　“大小姐，你一定要讲话带刺吗？我只抽这一次呗。”

　　“礼尚往来而已。”

　　白露从来不信她，说只抽一次，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看不到的时候她早就无所顾忌地抽烟了。

　　明明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二手烟。

　　明明自己最讨厌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行不行嘛？”

　　保证？这两个字让周微说出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她保证，她发誓，她答应，周微骗女人的小连招。

　　三年前她们一起创业，她听周微的，拿所有积蓄和她一起投一个机器人心理陪伴师的项目。

　　她那时候把爱视作自己人生的课题，当她思考爱情、思考周微的时候，甚至会因为理性干扰感情而感到羞愧。

　　“我保证，我一定能做到每天给你做早餐。”

　　“我答应你，今晚早点回来。”

　　“我发誓，我真的没去鬼混。”

　　周微喜欢漂亮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太擅长用眼睛讲话，用眼睛表现得无比真诚。

　　她们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感情要好，但是那段时间，周微变了。

　　她开始经常夜不归宿，当白露问起时又讳莫如深，应酬——就用这两个字敷衍过去。她开始忘事，忘记生日，忘记纪念日，忘记她的口味，甚至忘记她戴几号戒指。明明她们毕业旅行时，周微在塞纳河边亲自给她戴了戒指，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给她温柔的凝视。

　　她开始欺骗，欺骗是可怕的，被欺骗的人要自我怀疑，慢慢失去对“真实”的判断力。

　　她们一起看电影，坐在情侣座，她知道周微在看手机，但是她们隔着刚好的距离，她克制住没有回头。

　　直到电影结束，她问这个感不感人？

　　周微说感人呀，让我想起来咱们刚认识的时候。

　　白露太好奇了，她怎么能在悬疑片里想起两人的初遇，而且全片没有一个泪点。

　　周微开始回忆的诉说，白露眯着眼看她，直到周微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她都没有看到那眼眶里有什么可以跌落的眼泪。

　　白露不在乎她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欺骗就是原罪。

　　周微打发她去参加青年创业交流会，她去了。在那里她遇到一个女人，她举着香槟，长发也是香槟金色，穿着豹纹衬衫，垂顺的西装裤，气质慵懒而不风情。

　　她们聊灵魂，聊诗，聊文学，聊得实在投契，白露甚至当她是知己。

　　她数次看向这个女人的眼睛，在深色眼影和凌厉的眼线里，试图找到别样的真情。

　　她们偶尔才出门喝个咖啡，什么都没越界，但是熟稔得像多年老友。现在想来白露居然厌恶当时的自己，那么蠢那么没有戒备。

　　项目备用金被划走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这也是个骗局啊。

　　周微很愤怒，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愤怒。

　　“怎么了白露？我连你出轨也得忍着是吗？”

　　“我没有出轨。你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没关系，我原谅你。你保证的事情当个屁放了，我也无所谓。但是你为什么骗我？一个月你去夜店4次的事情还是你助理告诉我的。”

　　“是吗？！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分手啊？你还不是为了钱？”

　　“等一下，你是在说我拜金吗？”

　　“没错啊，你难道不是么？”

　　白露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微，她们好像今天才认识。对她来说，如何抱怨责怪对方都没关系，如何厌恶憎恨对方也没关系，但是她不能接受任何人格上的侮辱。

　　周微在说气话吗？周微为什么一点也不伤心？为什么只有愤怒？六年的时间过去，她们完全变了。

　　可她从来没欠过周微什么。

　　“周微，你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呵，我还没有钱了诶，我好像才比较惨。”

　　“我会还给你。”

　　“可以啊，266万。你别哭啊，我也很想哭，我没有骂你算不错了。”

　　那天晚上在浴室，白露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所有眼泪都扇干净了。

　　什么爱情，荒谬至极。

　　这世界上除了权衡利弊，就是掩饰权衡利弊的谎言。

　　她还是去找周微了，周微很聪明，很敏锐。但她不是为了复合而来的。

　　“我要一辆LM300h，两个演员。”

　　她要找到那个女人，不就是骗吗？她白露也一样可以。

　　周微总有自己的渠道，她得到了道具，接下来就是练习虚张声势，怎么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在乎那三百万的女人。然后制造一场偶遇，营造她毫不懊悔的假象，流露一点对那个女人的留恋。

　　她们又开始聊灵魂，虚假的灵魂，虚假的诗，虚假的文学。

　　白露用练习过角度的笑容鼓励她，“投资嘛，本来就是有风险的，我虽然投资失败了，但是遇到你呢，我的心情却总是很好，这也不算亏损，对不对？”

　　她一心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败。

　　白露把她带去周微安排的酒会，认识周微安排好的这个总那个总，在需要被偷听的时候背出台词，周微策划，她表演。

　　用尔虞我诈这四个字来形容就太玷污文学了，她们就是“骗”。

　　两个半月的时间，新年之前，成功入账三百二十四万。

　　周微和她连闲聊都不再闲聊了，她们的爱情可能死在很久之前的某个时候，现在她们都轻轻放下了。

　　白露也许有当演员的天赋，她漂亮，学东西很快，她自尊高，只是现在开始也不能从规则里独善其身了。

　　“虽然你已经是我的合伙人，但是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

　　那天周微笑得像狐狸一样，叼着烟，给她看资料上的女人。

　　“这是合聚资本的副总，你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大小姐？你又在想什么？冷暴力还上瘾了。”

　　回忆里的脸和眼前的周微重叠，白露把手机递过去。

　　“看好友申请，查查她是谁？”

　　周微放大头像，倒没看出什么细节，只是那张脸，长的有点像白露。

　　“这可能得需要点时间，她不是我社交圈子里的人啊。”

　　白露不置可否，她今天有其他事情，三十分钟后她约了摄影师去西州广和塔拍照，她的社交媒体更新频率是规划好的，既不能太神秘，又不能太随意。

　　白露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周微靠在门框上看着。她选了件驼色羊绒大衣，内搭珍珠白真丝衬衫，正在系腰带的手指纤细而有力。

　　周微记得这双手曾经很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梢，如今却只会利落地打一个完美的结。

　　“我跟你一起去？”周微问。

　　“不用。”白露拿起手包，检查里面的物品，“你尽快查清楚那个女人的背景。我晚上回来。”

　　“说真的，白露，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白露停了一秒，“别再用这种怀念的语气说话，很恶心。”

　　门轻轻合上，周微没看到她的表情，站在原地，听着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想起白露的警告，又烦躁地塞了回去。

　　白露到达时，摄影师小林已经架好了设备。她按照指示站在塔前的最佳取景位置，微微侧身，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侧脸。

　　“很好，白小姐，头再抬一点。”小林透过镜头看着她，“对，就是这样。”

　　白露配合着变换姿势，心里却在想着那个好友申请。头像上的女人确实和她有几分相似，这不是巧合，她几乎可以肯定。

　　但是她为了谁而来呢？

　　拍摄进行到一半时，手机震动起来。白露瞥了一眼，是周微。

　　「查到了。」

　　「说。」

　　“林小雨，西州师范毕业，UCLA心理学硕士，上周刚回国。”周微发完语音，又发了一张机场抓拍，“看看这身行头，全套Valentino。”

　　白露盯着发来的照片。女孩穿着经典的铆钉高跟鞋和红色连衣裙，拎着同系列手袋，妆容精致，神情却带着初入社会的生涩。这种矛盾感让她显得既张扬又脆弱。

　　「猜猜是谁为她买单的」

　　「这风格，你肯定一下就猜到了」

　　「沈沁颜的助理陈小冬」

　　「查一下她的账户。」

　　白露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继续完成拍摄。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小林捕捉到了这一刻，镜头里，她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她们的计划可以很顺利地完成了。

　　白露看到好友申请通过后的第一条消息：

　　「白露姐姐你好，我很崇拜你，听说你们公司在招心理学顾问，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试试？」

　　太刻意了。太幼稚了。

　　白露挑眉。

　　但是这将计就计的好机会，可不多见。

　　「明天上午十点，来公司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