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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腰好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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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靖安王府的马车在寂静的长街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惊扰了整条街巷的宁静。车厢内,周临清已经披上了玄武递来的鹤氅,但他里面的寝衣依旧是湿的,松垮的衣襟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胸膛轮廓。他闭目靠在软垫上,面无表情,唯有那双在黑暗中偶尔睁开的眸子,闪烁着狼一般幽深莫测的光。
他料到谢长乐生性多疑,不会轻易将药给谢婉儿服用,却没料到他会如此刚烈,选择以身试药。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也……还要在乎他的妹妹。这让他心中那份掌控全局的快意,掺杂进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烦躁。
马车在永宁侯府门前停下时,几乎是瞬间,府门便从内打开。显然,侯府的人早已在此焦急等候。周临清甚至没有等待下人搬来脚凳,便直接从车上一跃而下,宽大的鹤氅在夜风中翻飞,露出一截赤裸的脚踝。他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水汽和寒意,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人呢?”他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侯府管家,目光直接越过他,投向府内深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
那名黑衣护卫立刻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引路:“王爷,这边请。侯爷在书房。”
周临清再不多言,跟着护卫穿过重重庭院。侯府的下人们见到这位深夜到访、衣衫不整的不速之客,都惊得纷纷避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书房门口,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与药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都出去。”他扫了一眼房间内手足无措的采薇和另一名护卫,语气不容置喙。
众人不敢违抗,连忙躬身退下,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书房内只剩下他和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谢长乐。周临清缓步走到榻前,垂眸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暗色血迹的男人。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谢长乐滚烫的额头,然后顺着他紧锁的眉头,滑向他毫无血色的嘴唇。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实则暗藏算计的薄唇,此刻正无意识地抿着,透出一丝脆弱。
“谢长乐,你还真是……总能给本王带来惊喜。”
他低声呢喃,指腹在谢长乐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他收回手,毫不犹豫地撕开了谢长乐胸前的衣襟。只见那精壮的胸膛上,皮肤之下青筋暴起,隐约可见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线在乱窜,正是药力失控,在他体内肆虐的迹象。
周临清的目光在那片紊乱的暗红色血线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愈发深邃。他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将手掌平贴在谢长乐的胸膛上。那片肌肤滚烫得惊人,仿佛烙铁一般。一股精纯而雄厚的内力自周临清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出,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小心翼翼地探入谢长乐灼热的经脉之中。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相遇,瞬间便爆发了更加激烈的冲突。谢长乐本已昏迷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周临清的内力如同一条冰冷的灵蛇,试图缠绕、安抚那股狂暴的药力,而那药力则像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左冲右突,疯狂地反噬着一切外来的侵入。
周临清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低估了这药力的霸道,也高估了谢长乐的承受能力。他必须尽快将这股力量引导归顺,否则,谢长乐的经脉很可能会被彻底摧毁。他加大了内力的输出,额角沁出薄汗,水汽从他微湿的发梢蒸腾而起,在烛光下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谢长乐的肩膀,将他因痛苦而微微弓起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软榻上。
“别动。”他低声命令道,仿佛是在对一个清醒的人说话,“这点苦头都受不住,还怎么给本王办事。”
话虽如此,他注入的内力却变得更加柔和,不再是强硬的压制,而是转为巧妙的疏导。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耐心地诱导着那股横冲直撞的药力,顺着谢长乐的奇经八脉缓缓流淌,将其引向丹田气海。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豆大的汗珠从周临清的下颌滑落,滴在谢长乐的,瞬间便被滚烫的皮肤蒸发。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谢长乐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终于被周临清的内力完全包裹,驯服成一股温顺的热流,盘踞在他的丹田之内。他皮肤下那些可怖的血线渐渐隐去,呼吸也由急促变得平稳悠长。周临清缓缓收回手掌,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比榻上的人还要苍白几分。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他喘了口气,看着谢长乐虽然依旧昏迷,但已然脱离危险的睡颜,眼神复杂。他直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低头看去,只见谢长乐不知何时竟抓住了他的袖口,手指修长而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即使在昏迷中,这个男人也保持着一丝本能的警惕与挣扎。
周临清的动作僵住了。他垂眸,视线顺着那只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往下移,随即瞳孔微微一缩。不知是在梦魇中挣扎,还是出于某种潜意识的依赖,原本躺在榻上的谢长乐竟翻了个身,手臂顺势环了上来,精准地搂住了他的腰。那条手臂收得很紧,隔着几层湿冷的衣料,周临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惊人热度,以及那份毫无防备的、近乎全然的信赖与依附。
这是一种荒谬的亲密。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是互相算计的对手,一个设下圈套,一个以身试险。而此刻,这个刚刚从鬼门关被他拉回来的男人,却像寻求庇护的幼兽一般,将脸埋在腰间,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寝衣,一下一下,灼烫着他的皮肤。
周临清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线条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手掌已经抬起,悬在谢长乐的肩头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能感觉到谢长乐的呼吸拂过他腰侧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既不属于掌控全局的快感,也并非面对敌人的杀意,而是一种……被触碰、被依赖所引发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准确定义的骚动。
“谢长乐……”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放手。”
悬在半空的手掌最终还是落下了,却不是推拒,而是轻轻地、带着一丝迟疑地,覆在了谢长乐的背上。掌心下的脊背线条分明,因痛苦而微微弓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周临清没有再试图挣脱,他就这样维持着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一半身体弯着,被一个昏迷的男人紧紧抱着腰,任由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真是,欠了你的。”
他自嘲地低语了一句,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一道平稳而微弱,另一道,却在不知不觉间,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