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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绛珠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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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展中心的穹顶在视野里缓缓清晰时，辛祝和苏野浑身还裹着未散的寒气，发梢凝结的冰碴随着脚步簌簌掉落。辛祝掌心攥着枚瓷白徽章，上面林黛玉的侧影已失了光泽，绢花图案被血渍晕得模糊，边缘还沾着点列车车厢的铁锈；苏野身后的铁皮人虚影虚弱得近乎透明，断成两截的扳手斜挎在机械腰间，每动一下都发出“吱呀”的哀鸣。
“你们可算回来了！”陆阳快步冲过来，而李响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手指死死扣住辛祝的胳膊，指节泛得发白——他一眼就瞥见辛祝空着的身边，那本该是张建军走在队伍里的位置，苏野手臂上渗血的绷带更像根刺，扎得他心脏发紧。“张队呢？张队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眼神直勾勾盯着辛祝，连呼吸都忘了匀。
辛祝的喉结滚了很久，才艰难地点了下头。刚要开口，李响的手指已经更用力地扣住他的小臂，几乎要嵌进肉里：“你说啊！张队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困在副本里了？我们现在去救他还来得及对不对？”
“李响，你冷静点……”辛祝的声音涩得发疼，“副本是辆冰封的永动列车，王虎把我们锁在车厢外。张队抽了林黛玉，靠‘八窍玲珑心’找出锁芯裂纹，好不容易撬开了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徽章上那片血渍，“有只变异怪物从通风口偷袭我，张队把我推开，自己……被獠牙扎中了侧腹。他最后让我们走，别管他……”
最后几个字刚落，李响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帐篷柱上，发出“咚”的闷响。他一直攥在手里的橡胶棍“哐当”掉在地上，那是张队上次从体育馆带出来，特意给他防身的——上次他被刀疤三个小弟围堵，是张队拖着刚愈合的腿伤冲过来，一棍砸开包围圈，还笑着说“小李子，跟我学两招，下次别这么莽撞”。此刻那根橡胶棍滚在脚边，却再也等不到主人来捡。
“不可能……”李响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垮下去，带着哭腔，“张队答应过我的，说等我们攒够积分，一起抽个能治伤的守护者，他还说要教我怎么看副本地图……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眼泪突然就崩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蓝色马甲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蹲下身，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声音都碎成了片：“我早该跟你们一起去的……我早该盯着王虎那个杂碎的！”
陆阳想扶他，却被李响甩开手臂。苏野站在一旁，看着李响崩溃的样子，眼底的寒意更重——她还记得上次副本结束，李响发烧到昏迷，是张队守在他身边，把仅有的半瓶退烧药喂给他，自己硬扛着风寒值夜班。这两个人，一个把对方当前辈依赖，一个把对方当弟弟护着，如今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老杨也没撑住，失血加冻伤，没等我们抽到医疗守护者就走了。”苏野补充时声音很轻，却带着化不开的沉，“王虎和林晓被我们落在后面，最后只听到他的尖叫，应该也没活下来。”
银环的提示音突然在两人脑海里响起，淡蓝色的文字透着刺骨的冷：【副本评级：D级（任务失败）】【积分惩罚：扣除 500积分】【剩余积分：辛祝 1440，苏野 930，张建军-10（意识湮灭）】。没有任何奖励，只有冰冷的数字和“湮灭”两个字。
李伟踩着帆布帘进来时，手里拎着两床厚棉被，还端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看到蹲在地上发抖的李响，又瞥见辛祝手里的徽章，他重重叹了口气，把姜茶递过去：“老杨的巡逻服我收好了，他女儿要是问起，我就说他去帮安全区找物资了。”他蹲下身拍了拍李响的后背，“张队这人，最疼的就是你。上次你发烧，他守了你半宿，说你跟他老家的侄子一样，年纪小还总冲在前面。他要是看见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李响终于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他捡起地上的橡胶棍，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念想：“王虎这个畜生！他要是活着回来，我非要用这根棍子打断他的腿不可！”声音里带着未消的哽咽，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
“别这样。”辛祝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坚定，“张队最后说，别为了愤怒浪费力气。系统的规则里，积分不能透支，守护者是盲盒，我们能选的本就太少。是我没护住他，该怪我。”
夜色漫进帐篷时，辛祝坐在角落，翻开了张建军留下的笔记本。前几页记满了副本情报、物资清单，最后一页却写着两行字，是用铅笔写的：“辛祝心思细，苏野够果断，陆阳李响能打，这个团队，能走得更远。”辛祝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更远”两个字，像张队没说完的话。
李响凑过来，看着笔记本上的字，手指轻轻拂过“李响能打”那几个字，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他想起张队总说“小李子力气大，以后团队的重活就交给你了”，现在重活还在，却没人再这么跟他说话了。
苏野走到他们身边：“下周的副本我们一起去，张队没说完的话，没做到的事，我们替他完成。”
铁皮人虚影轻轻飘过来，机械手指蹭过辛祝手里的瓷白徽章，断成两截的扳手在徽章旁摆成个护着的姿势，像是在呼应主人的心意。
辛祝点头，把瓷白徽章和笔记本一起塞进背包最里层。帐篷外，王虎的死讯已经传开，激进派没了一个小领头，几个原本跟着王虎的红马甲成员主动找李伟认错，说想加入务实派，再也不搞“赌副本抽守护者”的事了。没人庆祝，连平时喧闹的物资区都静悄悄的，幸存者们路过辛祝他们的帐篷时，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那辆冰封的列车不仅带走了张建军和老杨，也在所有人心里刻下了一道疤，让他们明白，积分和守护者再厉害，也抵不过有人愿意为你挡在怪物面前。
辛祝看向身边的苏野、陆阳，还有抱着橡胶棍静静坐着的李响，缓缓握紧了背包里的徽章。张队用生命守住的团队，用信念写下的话，他们必须带着走下去。
这不是结束，而是带着逝者的念想，对这场冰冷试炼最倔强的反抗——活着，并且带着更多人好好活着，才是对张队最好的告慰。
帐篷里的沉默还没散透，辛祝刚把张建军的笔记本塞进背包最里层，就被一阵故意踩得震天响的脚步声撞碎。帆布帘“哗啦”被掀开，赵磊的红马甲晃得刺眼，身后跟着四五个激进派成员，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他刚从 D级【废弃车站】副本回来，【极地边缘】的惨状显然已经成了他的笑料。
“哟，这不是咱们的‘幸存者范本小队’吗？怎么一个个跟霜打了似的，哭丧着脸给谁看啊？”赵磊故意抬起脚踹了踹帐篷杆，木杆上的灰尘簌簌落在辛祝的防寒服上，“听说张建军没回来？A级副本任务还失败了？我早说过，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逞英雄的下场就是喂怪物！”
“赵磊你他妈闭嘴！”陆阳“腾”地站起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骨咯咯作响，整个人往前冲了半步，若不是李响拽得紧，几乎要一拳砸在赵磊脸上。他眼底通红，盯着赵磊的红马甲，像盯着副本里的怪物：“张队是为了救人才没回来的！你躲在 D级副本捡便宜，有什么资格说他？”
李响的手死死扣住陆阳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自己的眼眶却先红了。他没像陆阳那样吼出来，声音却带着哽咽的颤抖，手里那根张建军送的橡胶棍被攥得发烫：“赵磊，你再敢说张队一句坏话，我今天就算拼着被手环罚，也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尊重。”那根橡胶棍是上次张队教他防身时给的，现在成了他攥在手里的念想，容不得半分玷污。
赵磊笑得更得意了，伸手拍了拍身边穿红马甲的年轻人，故意拔高声音：“知道我们刚从【废弃车站】拿了多少积分吗？保底 800！不像某些人，送死就算了，还倒扣 500分，真是丢尽了会展中心安全区的脸！”身后的激进派立刻跟着起哄，“就是！没本事还抢 A级名额，纯粹浪费副本名额！”
最刺耳的话终于砸出来：“张建军死了也是活该！蠢到用命去救别人，连个守护者都没保住，最后落得个积分清零、意识湮灭的下场，简直是个笑话！”
“你他妈说谁是笑话！”李响猛地甩开陆阳的手，橡胶棍“哐当”砸在地上，他冲上去就要跟赵磊拼命——张队是他在安全区唯一的长辈，是教他用消防斧、替他挡过怪物的人，现在却被人当着面骂“笑话”，他怎么忍得住？
辛祝一把拽住李响的后衣领，掌心的林黛玉徽章却在这时爆发出滚烫的热意，素白光芒顺着指缝往外涌，带着急促的震颤。下一秒，光芒凝聚成虚影，身着月白襦裙的林黛玉稳稳落在两人之间，肩头斜挎着竹制花锄，鬓边绢花晃得急促，眼底的悲悯彻底凝成冷霜：“以他人性命为笑料，以卑劣为荣光，这般心性，倒比那极地雪原的冰雪更寒彻骨髓。”
辛祝的银环突然弹出一行提示，不同于以往的冰冷机械音，竟带着一丝温润的质感：【检测到守护者“林黛玉”因“真心赠予”触发特殊机制，24小时能量恢复期提前结束，已绑定新持有者辛祝，可收入徽章管理空间。】
赵磊被这突然出现的虚影吓了一跳，随即又硬撑着嚣张：“装神弄鬼！张建军都死了，你不过是个没主的虚影，还能拦着我？”他伸手想推辛祝，却在指尖刚碰到前，被林黛玉用花锄砸到了手，虽然只是虚影穿过身体，却还是感觉浑身一僵，像被无形的网裹住。
“守护者‘林黛玉’触发‘八窍玲珑心’——精神共鸣威慑！”银环的提示带着林黛玉的气息，“放大目标内心恐惧，持续 5分钟。”
赵磊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眼前的帐篷开始扭曲，耳边响起副本里怪物的嘶吼，甚至看到自己被冻在列车车厢里的幻象——那是他藏了很久的恐惧：怕像王虎一样死在冰冷的副本里，连名字都留不下。他踉跄着后退，腿肚子发颤：“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怕了？”苏野往前一步，身后的铁皮人虚影突然举起断扳手，“哐当”砸在帐篷地上，火星溅起时，机械眼闪着冷光，“你刚才羞辱张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也会怕？”她没像李响那样激动，却字字冷得像冰：“铁皮人虽然修不了人，但拆几根骨头还是能做到的——你要不要试试？”
陆阳趁机绕到赵磊身后，堵住帐篷门，拳头在身侧攥紧：“想走可以，先给张队道歉。不然今天这帐篷，你就别想出了。”他没说什么花哨的话，却用行动把路堵死，像当初在副本里替苏野挡怪物那样，稳稳守住退路。
辛祝松开李响，走到林黛玉身边，掌心的徽章还在发烫。他没吼，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赵磊，张队用命换的团队，用真心守护的幸存者，不是让你用来当笑话讲的。今天林黛玉没伤你，是给你留着脸，但你记住——下次再敢辱他，就算没有守护者，我们也能让你知道，什么叫代价。”
赵磊脑海中的幻象还没散，耳边又响着陆阳的狠话，看着堵在门口的三人、举着扳手的铁皮人，还有站在中间的林黛玉虚影，终于彻底慌了。他猛地推开身边的手下，转身就往帐篷外跑，慌不择路间额头撞在门框上，红了一大片也顾不上揉，只含糊地喊了句“你们等着”，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激进派成员们见状，也跟着一哄而散，连之前的起哄声都没了踪影。
李响看着赵磊逃走的背影，捡起地上的橡胶棍，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没哭出声，只是小声嘀咕：“张队，我们没让你受委屈……”
帐篷外，围观的幸存者们纷纷朝辛祝他们竖起大拇指，有务实派成员跑过来递热姜茶：“辛哥，李哥，刚才太解气了！赵磊早就该被教训了！”
李伟闻讯赶来，听辛祝说完经过，看着那枚还在泛光的林黛玉徽章，感慨道：“你们几个啊，真是把张队的团队精神学到家了，这才是真正的团队。”
辛祝摩挲着徽章，看向身边的三人：“下周我们也去D级副本刷分，攒够积分抽个医疗守护者。张队没完成的事，我们替他完成；他想护着的团队，我们守住。”
月光透过帐篷缝照进来，落在林黛玉徽章上，泛着温润的光。李响握着橡胶棍，陆阳攥着拳头，苏野的铁皮人虚影轻轻碰了碰徽章，像是在呼应。他们知道，赵磊的挑衅只是开始，但只要团队还在，只要这份对逝者的敬重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张队的赤诚没有白费，他的团队，正带着他的信念，一步步走下去，走向春天到来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