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镜之花》舒言1989

7、无声的关切

　　家庭日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微妙。都在刻意避免单独相处，避免任何可能的肢体接触。

　　林静薇用工作麻痹自己，加班更晚。苏晴则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疯狂画画。

　　然而，关心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滋生。

　　林静薇注意到苏晴因为熬夜画画，眼底乌青越来越重，吃饭也没胃口。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冰箱里多了一大盒苏晴喜欢的牌子的酸奶和新鲜水果。餐桌上偶尔也会出现她偏爱的、口味稍重的菜式，虽然林静薇自己几乎不动筷。

　　苏晴发现了，心里泛起异样感，嘴上却对父亲说：“爸，你买的酸奶味道还行。”

　　父亲茫然：“啊？我没买那个牌子啊。”

　　苏晴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有一次，林静薇感冒了，低烧，怕传染给别人，戴着口罩在家处理工作。她没声张，照常下楼吃饭，只是吃得很少。

　　苏晴看着她比平时苍白几分的脸，和偶尔压抑的轻咳，皱紧了眉。

　　晚上，林静薇房间门口悄悄多了一盒感冒药和一杯保温着的、冒着热气的姜茶。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字迹潦草霸道：“病了就别传染给别人！吃药！”

　　林静薇看着那杯姜茶和语气糟糕的便签，愣了很久。她端起温热的杯子，暖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心口。她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一种笨拙的、来自同龄人的关怀。

　　她喝完姜茶，把便签纸抚平，夹进了一本书里。

　　苏晴也在暗中观察林静薇。她发现这个姐姐其实胃不好，有时加班回来太晚，会轻轻按摩胃部。她还发现，林静薇虽然总是表现得无懈可击，但偶尔独自在阳台吹风时，背影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孤独。

　　一天，林静薇又一个项目成功庆功，同事送了她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她带回家，放在酒柜里。

　　周末，苏叔叔和母亲出去访友。苏晴看到那瓶酒，忽然想起前几天偷听到林静薇打电话，似乎为一个潜在的大客户头疼不已。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手机，搜索了那个客户的名字。零星的信息显示，那个客户是个艺术收藏爱好者，尤其喜欢某种小众风格的油画。

　　苏晴看着自己画室里那幅刚完成、准备参赛的，正好是那种风格的作品。她咬着指甲犹豫了很久。

　　最终，她找角度拍下了那幅画最精彩的部分，调色，裁剪，然后匿名发送到了一个疑似是那位客户助理的公开邮箱地址，邮件标题只有一句话：“或许您会欣赏这种风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做完之后又觉得有点蠢，还有点脸红，赶紧删掉了发送记录。

　　几天后，林静薇顺利拿下了那个客户。客户在签约时特意提到：“最近偶然看到一种令人惊艳的画风，让我对贵公司的审美和创新精神有了更多信心。”

　　林静薇心中微动，回家后，她看了一眼酒柜，那瓶红酒不见了。

　　她走上三楼，经过画室时，门虚掩着。她看到苏晴正在画布前忙碌，画架旁，赫然摆着那只空了的红酒瓶，里面插着几支画笔。

　　林静薇没有进去，只是默默下了楼。

　　晚餐时，她状似无意地对苏晴说：“那瓶酒味道不错吧？”

　　苏晴正在喝汤，猛地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耳朵尖迅速变红，嘴硬道：“一般般！酸不拉唧的，难喝死了！”

　　林静薇没有再追问，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

　　无声的关切在屋檐下流动，她们心照不宣地保守着彼此的秘密。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冰，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