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软肋》好景待良辰

10、第 10 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林栖真的成了沈砚的影子。

　　他们之间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少，但某种无形的联结，却越来越深。

　　清晨，他们在同一张长桌上，安静地用着早餐。白天，他们在那间冰冷的作战室里，度过漫长的时间。他处理着他的帝国，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发出一道道足以让世界另一端掀起风暴的指令。而她，就坐在她专属的那个沙发里，安静地，用她的笔，描绘着她眼中的一切。

　　她的画，变了。

　　她不再画具体的人或物，她开始画那些无形的东西。

　　她把K线图，画成互相撕咬的鲨鱼。
　　她把复杂的资金流，画成深海里纠缠的水草。
　　她把那些匿名的跨国交易，画成一场在云端之上，由神魔进行的，无声的棋局。

　　她的画，成了他解读这个世界的，另一种语言。一种……比数据更接近真相的语言。他每天都会看她的画，从中寻找那些被他忽略的，隐藏在逻辑之下的，人性的裂缝。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沈砚正在处理一桩来自欧洲的能源并购案。一切数据都显示正常，利润可观，风险可控。S.I.R.A.的分析报告，和他手下最顶尖的金融分析师团队的结论，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这是一笔完美的交易。

　　但他注意到，林栖停笔了。

　　她已经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看了屏幕很久。她看的，不是那条代表着利润的绿色上扬曲线，而是在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代表着某个小型物流公司运力变动的数据流。

　　然后，她开始画。

　　画得很快，很急。炭笔在画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五分钟后，她将画递给了他。

　　画纸上，是一座巨大而精密的机械钟楼，代表着他这次的并购计划。无数的齿轮严丝合缝，正在有条不紊地，朝着最终的目标转动。

　　然而，在这座巨大机器的最底部，一个几乎要被阴影吞没的小齿轮上，她画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的裂纹。

　　而从那道裂纹里，正渗出一滴，黑色的，毒液。

　　沈砚拿起画，走到屏幕前，仔细比对着那条她凝视了许久的，不起眼的数据流。他调出了它过去三个月的所有记录。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但……在她的画的提醒下，他终于看到了那隐藏在正常波动之下的，一丝不和谐的“杂音”。这家物流公司的资金，被分拆成了上百个小账户，与另一个，他正在暗中打压的，来自俄罗斯的寡头，有着千丝万缕的，隐秘的联系。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伪装得极其完美的，足以让他这条大船，在抵达终点前，就因为一颗小小的螺丝松动而彻底倾覆的陷阱。

　　沈砚的后背，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所有的S.I.R.A.智能分析系统，他手下最顶尖的金融分析师，都没有发现这个陷阱。

　　而她，看见了。

　　他放下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内部通讯器，只说了一句话。

　　“‘收割’计划，立刻中止。启动‘焦土’程序，清除所有与‘维克多’相关的物流节点，不计成本。”

　　指令下达，整个作战室的数据流，瞬间改变了颜色，由代表着扩张的绿色，变成了代表着毁灭的，血红。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她。

　　他第一次，让她看到了，在他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一种混杂着后怕、欣赏，和更加深沉的，志在必得的占有欲的，复杂眼神。

　　“林栖，”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而显得有些沙哑。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

　　“你不准死。”

　　那场无声的风暴，在沈砚的指令下，开始席卷全球的金融市场。而作战室里，却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代表着敌人资产的版图，被他的力量，一块一块地，烧成焦土。

　　但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低头，看着她，看着这个刚刚拯救了他整个帝国，甚至是他自己的女孩。她依旧安静，仿佛刚刚那石破天惊的发现，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越是这样，他心中那股翻涌的情绪，就越是激烈。

　　那不是爱情，更不是感激。

　　那是一种……找到了自己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一块拼图的，宿命般的满足感。

　　那天晚上，他没有让她再待在作战室。晚餐，也没有在那个空旷冰冷的餐厅。

　　他让刘嫂和所有佣人都退下了。他亲自，带着她，来到了别墅的最顶层。

　　那是一个全玻璃花房。白天，这里洒满阳光；而夜晚，抬头，就是整片璀璨的星空。

　　他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他珍藏多年的罗曼尼康帝，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

　　“我从不和人分享我的藏品，” 他看着她，在星光下，她的眼睛比任何钻石都要明亮，“无论是酒，还是……人。”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杯中那抹深邃的，如同血液般的红色。

　　“十年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有了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极淡的疲惫，“我只相信数据。因为数据不会背叛。”

　　“但今天，我所有的系统，所有的‘数据’，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抬眼，看着她。

　　“而你，看穿了那个谎言。”

　　这，是他第一次，向另一个人，承认自己的“失误”。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那不是珠宝，不是支票。

　　那是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

　　“这张卡，可以打开这栋别墅里，所有的门。”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包括，我的卧室。”

　　他为她，撤下了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这不是恩赐，更不是邀请。

　　这是一个宣告。

　　从今以后，她和他之间，再无秘密。她也再无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将整个星空，和这个选择，都留给她。

　　“你想用它来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侧过头。

　　“但记住我的话，林栖。”

　　“你没有离开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