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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靡疆蛊事一 ...

  •   空气仿佛凝固,带着山雨欲来前特有的土腥和腐烂草木的混合气味。
      岳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禁锢着。
      “用力…再用力啊,阿柳!”稳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妇人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角落里那个焦躁不安、来回踱步的男人身上。妇人张了张嘴,想唤他的名字,想抓住一丝依靠,下身却只流出更多的血沫,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哇——!”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缕微光,而床上的妇人就这样在哭啼的掩盖下没了生息。
      “生…生了!是个妹伢(女娃)!”稳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
      然而,岩刚脸上刚刚掠过的一丝松懈,在听到“妹伢”两个字时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山洪暴发般的狂怒。他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骇人的咯吱声。
      才准备到床边骂女人不生气,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声息。
      那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被古老愚昧点燃的火焰。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低吼着,布满青筋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朝着稳婆手中那个微弱蠕动的襁褓,狠狠抓去!
      “灾星!就是这灾星!克死了她阿妈!”他的咆哮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生来就带血的祸害!留不得!给我!”
      就在那粗粝的手指即将触及婴儿柔嫩脖颈的瞬间,屋角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那是阿柳的阿妈,她干瘦得如同风干的树枝,却用自己衰老的身体作为盾牌,重重地撞在岩刚壮硕的腰侧,同时枯瘦的手臂死死地环抱住了他粗壮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岩刚!你疯魔了!”外婆的声音嘶哑尖锐,像生锈的刀刮过骨头,“那是阿柳用命换来的崽!是你的骨血!放手!”
      岩刚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一个趔趄,手臂被死死箍住,一时竟挣脱不开。他额角青筋暴跳,另一只手凶狠地向外婆挥去:“滚开!老东西!这女娃就是不详!克母克家!留着她,早晚要克死我!”
      “哇——哇——!”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啼哭陡然拔高,细弱的声音充满了原始的恐惧。
      岳灵看着眼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婴儿的意识里,“我这是在那女尸的意识里”。
      岳灵想要从意识出去,去找蛊的源头,直接斩草除根。却发现自己作为外来客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这样看着,外婆浑浊的眼里涌出滚烫的泪,她死死抱着岩刚的手臂,任由他另一只手的推搡捶打落在自己枯瘦的肩背上,骨头发出沉闷的呻吟。她扭过头,布满皱纹的脸因用力而扭曲,对着呆住的稳婆嘶声大喊:“跑!快带妹伢跑!去找寨老!快啊!”
      稳婆如梦初醒,惊恐地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岩刚,紧紧搂住襁褓,连滚爬爬地从那扇破旧的木门冲了出去,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夜色之中。
      “嘁,无能者将自身罪恶加之弱者来掩盖自己的无能”岳灵看到了岩刚的生平,在家是最小最窝囊的一个,每天都是干活,和啊柳结亲之后反倒翻身成霸王了,如若不是岳灵此时受限必定先教岩刚做人。
      而岩刚彻底暴怒,“老不死的!你找死!”
      猛地发力将外婆狠狠甩开。老人瘦小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般撞在冰冷的泥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声息,只有嘴角蜿蜒流下一道暗红的血线。
      岩刚看也没看地上生死不知的老人,他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门口稳婆消失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他最终没有追出去,只是朝着黑暗的门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野兽般的诅咒:
      “丢果!鬼神将永远厌弃,你活一天,就克一天!你不得好死!”
      “丢果”这个充满了厌弃与诅咒的名字,伴随着他刻毒的咆哮,穿透了浓雾和死寂,如同冰冷的烙印,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刚刚降生、尚不知世事的女婴身上。
      外婆被寨老请来的巫医勉强拽回一口气,代价是她的一条腿彻底瘸了,脊梁也佝偻得再也无法挺直。她用这残破的躯体和半条性命,换来了自己孙女的一条命。她固执地抱着外孙女,给她取了个名字——“诺丹”,在苗语里是山林中最美丽灵巧的锦鸟。
      她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婴儿娇嫩的脸颊,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冀:“我的诺丹崽,要像锦鸟一样,飞出这山坳坳,飞得高高的……”
      “诺丹,很好听的名字”岳灵很中正的评价到“比那个什么丢果好听多了……”
      然而,“诺丹”这个名字,只在外婆低哑的摇篮曲和偶尔无人时的低唤里短暂地存在过。在岩刚的咆哮和寨邻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窃窃私语中,她永远只有一个名字——丢果。
      岩刚的巴掌和藤条如同悬在她头顶的阴云,随时会因任何一点小事——水挑慢了、饭煮糊了、甚至仅仅是他在外受了气——而毫无预兆地落下。那沉重的击打声和压抑的闷哼,常常成为岩刚家木楼里唯一的声响。
      “诺丹崽……”外婆总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低唤她,粗糙的手指拂过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要忍……要活着……”
      丢果总是用力地点点头,把脸埋在外婆散发着淡淡草药味和烟火气的衣襟里,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点稀薄的暖意。
      时光荏苒,寨子里同龄的少年少女们开始兴奋地准备着他们的成人礼——苗语称之为“定魂礼”。这是苗寨最神圣的仪式之一。父母需早早备下最雄壮的公鸡和最醇厚的米酒。仪式上,德高望重的寨老会亲自操刀,将滚烫的鸡血滴入盛满米酒的碗中,让成年的孩子一饮而尽。
      据说这蕴含着生命精魄的鸡血和象征五谷丰登的米酒混合,能稳固新成人者的魂魄,使其与祖先和土地的联系更加紧密,从此真正成为寨子的一份子,获得山神和祖灵的庇佑。
      丢果默默地躲在自家木楼最阴暗的角落,透过木板的缝隙,望着外面喧闹的景象。
      几个同龄的孩子在墙角下聚拢:“听说这家那个丢果和我们一起参加定魂礼嘞”
      “她阿爹鸡都没出,她要怎么完成定魂礼呀”
      “要不我们给她分一点……”一个瘦挑的小姑娘,身高不比其他人高,却比其他孩子要滚圆,一看就被家里养的很好,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伴打断
      “阿莱你不怕她阿爸到你家发癫啊”
      “是啊是啊,再说了定魂礼那么重要我们的鸡可不能分”那小孩儿顿了顿“再说了,沾上她万一沾上晦气怎么办”
      清脆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刺在她心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冰冷的手指。她望向岩刚——他正坐在火塘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柴刀,对窗外飘来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脸上只有一片麻木的阴沉。
      岳灵心中沁出叫做愤怒与忧伤的感觉,就好像绳子扎紧心脏,呼吸不能,想解解不了“这是……诺丹在难过……”
      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终究还是无声地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没有公鸡,没有米酒,更没有属于她的“定魂礼”。
      她和同龄的小孩一起站在祭台上,却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孤魂,其他小孩穿着新衣服在父母的陪伴中进行着仪式,而诺丹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手足无措等待着最后大祭司的祝祷。
      寨子里少年少女们的定魂礼刚刚结束不久,空气中还残留着米酒的醇香和鸡血的淡淡腥气。就在这新旧交替的微妙时刻,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寨子里荡开了层层涟漪——掌管寨子祭祀、沟通神灵的大祭司阿桑婆,决定在巫庙开坛,遴选今年成人礼上的孩子到巫庙学习,其中天赋最佳者,甚至可能成为她的衣钵传人,未来执掌巫庙权柄!
      对于世代生活于此的苗民来说,矗立在神山山巅得巫庙,是神圣、力量与地位的象征。能进入巫庙学习,意味着从此脱离寻常农猎,成为寨子里受人敬仰的存在,这对刚刚完成定魂礼、正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男女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的阶梯。
      消息传开,整个寨子都沸腾了。所有适龄的少男少女都激动得夜不能寐,他们的父母更是倾尽全力准备拜师所需的礼物——精心熏制的腊肉、饱满圆润的稻谷、甚至压箱底的银饰。所有人都渴望抓住这改变命运的契机。
      回到家她几乎是本能地望向岩刚。岩刚没有去定魂礼,他正坐在门槛上,就着昏暗的天光,用磨刀石打磨着他那把柴刀,发出单调刺耳的“嚓嚓”声。丢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鼓起毕生的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阿……阿爹……巫庙……招人……”
      岩刚磨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嚓嚓”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像钝刀在刮着丢果的神经。过了许久,久到丢果以为他根本没听见,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
      “你?”他终于停下动作,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刀子,上下扫视着丢果单薄破旧的身体,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厌弃,“一个灾星?一个连定魂礼都没有的野种?也配进巫庙?别污了祖灵的眼睛,给我滚去砍柴!”
      诺丹不敢再反驳,只能低着头去柴棚砍柴加火。
      然而,命运有时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转折。
      就在巫庙遴选的前一日,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寨老,拄着象征权威的乌木拐杖,亲自踏进了岩刚家那扇低矮破旧的门。老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目光却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丢果,又看了看一脸阴沉、明显不欢迎他的岩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缓缓道:
      “岩刚,巫庙开坛,是山神的旨意,也是寨子的福泽。所有新成人的孩子,无论男女,无论出身,都有资格去试一试。这是规矩。”他的目光落在丢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让她去。这是祖灵的意志。”
      岩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反驳,但在寨老那平静却蕴含着巨大威压的目光下,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听寨老的。”
      丢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寨老,又看看岩刚。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死灰复燃的微光在她眼中交替闪烁。她甚至忘了呼吸。
      入巫庙的那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异常干净的旧衣,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低着头,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扇对她而言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沉重的巫庙大门。
      巫庙内部的光线异常幽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巨大的神像前跳跃着昏黄的火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陈年草药、香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巨大的、面目模糊狰狞的祖灵神像在摇曳的灯光下投下庞大的阴影,俯视着下方渺小的生灵,带来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
      大祭司阿桑婆端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她身形瘦小,裹在一件宽大的、绣满繁复诡异图案的黑色祭袍里,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新来的少年少女们,目光在丢果身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既无好奇也无鄙夷,仿佛她只是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庙里,不养闲人。”阿桑婆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从今日起,洒扫庭除,劈柴担水,饲喂灵禽,清洗祭器,便是尔等日课。心不诚,手不勤,自有祖灵降罚。”
      冰冷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少年们心中因新奇而燃起的火焰。想象中的神秘传承、神奇巫术并未出现,等待他们的,是比家中更为繁重、更为枯燥的杂役。
      然而,对于丢果来说,这里的一切,却如同荒漠中突然出现的甘泉。
      沉重的木桶压得她肩膀生疼,冰冷的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草鞋。劈柴时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清洗那些沾着凝固血迹和诡异油脂的沉重青铜祭器时,刺鼻的气味让她阵阵作呕。
      可即便如此,丢果的心底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满足感。
      在这里,没有人会指着她的鼻子骂“灾星”、“丢果”。那些庙祝的呵斥和责打,虽然严厉,却是因为她“活没干好”,而不是因为她“生来就该死”。这种基于“错误”而非“原罪”的惩罚,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公平。
      更重要的是,每日的劳作结束后,阿桑婆会端坐于神像前的火塘边,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她会拿出几片古老的、刻满虫鸟般符号的木牍或泛黄的兽皮卷,用那沙哑的声音,开始教授一些最简单的苗文和古老的传说。她的语调平直,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她从不提问,也从不期待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念着、讲着。
      “这是这支苗族的历史,与世隔绝却传承古老”近日岳灵想明白那些修士多半和自己一样,也被困在这些村民的灵识内,那么这个大祭司呢?
      这是丢果生命中第一次接触到文字!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跃、组合,打开了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充满意义的世界。她总是默默地蜷缩在人群最边缘、光线最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块干渴到极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音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桑婆手中的木牍,拼命地记下每一个符号的形状。
      灵机园内来了几位熟人,黑白无常褪去长衫换成了挺直西装,身后跟着玄逸。
      “哟,哪儿来的阴蛊王啊”白无常看着灵月树上被绑着的诺丹
      “诸位如果找灵儿下回再来吧,今日她不便见客”闫少昀继续护法,福佑海的时候见过玄逸,知道来人是友非敌,但此刻场景事关人命,本想把人打发了专心护法。
      “你不要告诉我,小灵儿入了这阴蛊王的梦!”
      闫少昀没有说话,沉默代表了一切
      “胡闹,她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之作天作地没作死她,这次可别折在这梦里”
      白无常一句话下去,收获了黑无常的一颗板栗“不会说话你闭嘴”
      玄逸将晕倒的沭元搬进了屋内,刚出门就听到黑白无常的吩咐,到灵机园门口守着。
      而黑白无常随身一变长袍高帽,跨步走进了闫少昀的护盾里
      白无常看出闫少昀的疑惑“不用疑惑,你也是玄门的,看我们装扮也知道我们是谁,不会害她”
      闫少昀只微微点点头
      “你和小黑护法,我进去帮小灵儿”
      “不行,你们的阴气会助长煞气,我去”
      “你记得凡人入梦肯定会随机在里面人的灵识内,不要强行突破灵识,静待时机脱离宿体”黑白无常对视一秒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对闫少昀叮嘱道。
      “嗯”说罢闫少昀挨着岳灵,手搭在岳灵的手上,陷入沉睡。
      “他干嘛牵小灵儿的手~”
      黑无常盯了片刻“先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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