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童后如何驯养逆徒》琼岛春阴

9、比武大会（二）

　　陆玄枵突然被叫住，却表现得丝毫不匆忙，只是淡淡抬眼道：“同门之间相互较量，交流经验。激励弟子们刻苦修炼，早日成为修仙界翘楚。”
　　“既然是较量为目的，自然应该让水平相近的弟子同台比武，而不是任由像林长老这样唯成败是图，胡来一通。否则比武大会将变得彻底功利，违背了以赛代练的初衷。”
　　陆玄枵微微一笑：“哦？那顾长老觉得应该如何？”
　　“少说也该让实力相近的弟子同台竞技才是。”
　　就在这时，陆玄枵身后一名白发仙人垂着长长睫毛，缓缓摇扇道：“可是顾长老，今年赛制的宗旨就是比拼宗门整体实力，所以才选择了车轮制的方式。如若像您说的，一定要择实力相近的弟子一对一比武，那终究会有实力强劲者被轮到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等级。”
　　另一名藏青色长袍的青年沉思半晌，忽而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素月老兄说的是。况且，顾长老难道不觉得，不同等级的弟子之间相互切磋，才更能激发大家的潜力吗？”
　　顾漪神情顿时晦暗下来，斜乜那笑吟吟的蓝衣青年道：“雨长老，你找乐子也该适度。等你自己的徒弟被这样卑鄙下三滥的手段揍废了，你哭都不知道跑去哪里哭。”
　　雨长老轻笑了一声，不改眯眯眼的老狐狸相，优哉游哉道：“是胜是负，都是他们的命数。我动怒作甚？倒是你——”他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你如此花容失色，难道不是因为战术上败给了林让么？她这是要田忌赛马，耗你的兵。那不如这样吧——”
　　他转头向陆玄枵道：“师姐啊，照我说，能灵活排兵布阵，也是修真者在斩妖除魔的实战中必不可少的素质。不如咱们索性把这赛制改一改，取消那原来填写好的上场次序，让各门派随机应变？也是一种锻炼嘛。”
　　陆玄枵闻言，却是一语不发。静下心来斟酌片刻，才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做吧。顾长老，你这下该满意了？”
　　顾漪见陆玄枵松口，大喜过望。眼神中想要找林让复仇的野望显露无疑，即对陆玄枵与雨长老道：“掌门英明。”
　　就在她即将意气风发地返回看台边时，却被陆玄枵叫住了：“顾长老。”
　　顾漪回头，只见陆玄枵还是一副温雅神情，语气谦和道：“方才乃是因雨长老言之有理，为了众弟子学习切磋的效果考量，才做出的改变。不过比武大会毕竟是宗门盛事，绝非儿戏，不宜朝令夕改，想必你明白。”
　　陆玄枵分明是在提点她，这一改动本就于理不合，他们愿意松口纯属是出于情面，加上雨长老捏了一番明面上过得去的解释，她才勉强答应。但如果再因为某些原因败给了林让，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但顾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哪里来得及琢磨弦外之音？她回句“明白”，随即斗篷一挥，返回了百花峰的看台主座。望着擂台上等候多时的柳承鹭，她叫回了自己那名本应按照顺序出场的初阶弟子，又唤来一名中阶弟子：“同为练气期大圆满，去吧，展现你完全的实力。”
　　顾漪眼看着得意门生状态如此良好，心想这回一定胜券在握。加上这少女的火灵根天生克制柳承鹭，要赢下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望向林让——她倒是好奇极了，林让在自己的小伎俩被戳破后，会是怎么样一种反应？

　　只见林让淡定地瘫在座椅上，手边是一个竹篮，里面堆满了瓜子皮：“还有瓜子吗？”她问一旁的东方凌盛道。
　　“有的，这里。”东方凌盛从包裹中取出一袋瓜子，放进了林让的小手中。
　　林让打了个哈欠，继续嗑瓜子。

　　顾漪定了定神——不会吧，这家伙都快要大难临头了，居然还在嗑瓜子？她有些震惊地把头扭了回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师尊，我看林长老也是知道扶摇峰快完了，实在没办法了，索性直接不管不顾。咱们无需多虑。”一旁的闻当归惯会察言观色，即刻出声对顾漪道。
　　顾漪听完后，顿时恢复了眉开眼笑的神情，微微仰起头道：“在理。林让这个人能有多靠谱？现在掌门已经为我们主持了公道，扶摇峰就放心地垫底吧。”注视着赛场上站着的两名年轻人，她微微眯起眼睛：“说起来，铃儿和扶摇峰，也算是颇有渊源啊……”

　　擂台上，刘铃儿敷衍地抱拳一揖，对柳承鹭道：“柳师兄，还望多多指教。”
　　柳承鹭眉心紧锁，望着面前态度轻慢的少女，一言不发。
　　“铃儿师妹，你难道真觉得当初弃扶摇峰于不顾，是正确的决定么？”他道。
　　刘铃儿抬眼，冷笑了一声：“开打前还这么窝囊，多说无益。我若是留在扶摇峰啊，就会向你一样，三年了修为都没个长进。”
　　随着白衣道人一声令下，擂台上的的两名弟子已经开始了全力以赴的较量。光照之中刀剑铮鸣，真气震荡化作一道道残影，将他们的长摆衣袖不断卷起，仿若云海翻涌。
　　刘铃儿果然是练气期大圆满，招式功法深得百花绝学的要领，真气运行自如，打斗拳拳到肉。加上那神鬼莫测的步法，一时之间叫柳承鹭乱了阵脚。
　　柳承鹭已连战两场，此时又被那刚柔并济的诡异战术缠斗至不得片刻喘息，一时间慌了神。动作一个不稳，没能避开刘铃儿左右夹击的两道白刃。
　　最终，他在扶摇峰众人惊慌的呼喊声中倒地不起。而刘铃儿也只是甩了甩手腕，神情得意地聆听着白衣道人宣读比赛结果。
　　“百花峰刘铃儿胜！”
　　欢呼声与掌声如巨浪滚滚袭来，刘铃儿站在擂台中央，恣意环视着看台上数道为她喝彩的目光。
　　柳承鹭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如丧考妣。
　　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刘铃儿将双剑收入鞘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柳承鹭道：“念及曾经的师兄妹情分，别怪我没提醒你……”
　　“跟着林让，迟早要完蛋。不如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早点找其他可靠的师门投奔吧。”
　　话音刚落，顾漪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中尽是轻慢张狂：“林长老，你这下可看明白了，扶摇峰的弟子就只会以大欺小。一旦遇到同等级优秀的同门，就原形毕露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我可奉劝你一句，今天一战之后就回去好好教导你座下的弟子，一步一个脚印扎实些，别老想着动歪心思。否则就会像今天这样，当着全天玄门的面丢人现眼。”
　　扶摇峰席位上，气氛降至冰点。剩下的弟子脸色惨白，东方凌盛紧抿着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林让却岿然不动地迎向顾漪的目光：“顾长老说的是，但这不还没完呢么，先别急着下定论吧。”

　　接下来，扶摇峰派出了燕灵。林让对她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后来和东方凌盛排上场顺序时，才得知她也是林洛收的徒弟。今年十七岁，筑基初期。
　　燕灵是个金灵根阵修，没拿什么外形炫酷的法宝就轻轻走了上去。加上她那瘦瘦的身板看上去弱不禁风，在偌大的擂台中央显得格外渺小。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顾漪就丝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看台上的雨长老也摇了摇头，继续把玩手中的玉扳指。
　　燕灵踏上擂台的步伐轻得像片落叶。宽大的灰袍裹着她瘦削的身躯，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荡，露出腕间缠绕的七枚青铜阵钉。
　　"扶摇峰燕灵，请多指教。"
　　刘铃儿微微抬眉，眼中闪过了仅一瞬的惊诧，而后恢复傲慢的神色：“师姐啊，就你这身子骨，林让怎么舍得让你上来打打杀杀的？”
　　“究竟是她不把弟子的命当命，还是……扶摇峰真的后继无人了？”
　　燕灵神色平淡：“扶摇峰如何，也不该是你管的事了，铃儿。”
　　“别吧，我这不是看在昔日情分的面上，关心你么？”
　　“早在林长老失踪后，你同其他人一起背弃师门的那一刻起，扶摇峰的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提及陈年旧事，刘铃儿脸上浮现一层愠色。她甩了甩双刃，刃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少废话。你既不念旧情，我也没有留手的必要。我到要看看，你在林让手底下这些年究竟变弱了多少。"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冲来，双刃划出两道银亮弧光。
　　燕灵不避不让。当刃光距她咽喉仅剩三寸时，她突然抬手——七枚阵钉脱腕飞出，在空中排成北斗之形。
　　"锵！"
　　“切，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这一招，你打算吃老本吃到什么时候？”
　　燕灵没有理会，而是反手一扭。却只见那七枚阵钉变换形态，形成了一条巨蛟的模样。
　　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刘铃儿的双刃诡异地偏转方向，竟擦着燕灵鬓角划过，深深扎进擂台青石。
　　刘铃儿瞳孔骤缩，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武器像被无形之手拽着，死死黏在青石板上。她奋力一拔，双刃纹丝不动。
　　燕灵灰袍鼓荡，七枚阵钉悬浮在她周身缓缓旋转。她气喘吁吁地避开刘铃儿的攻击后，重重一挥手，阵钉突然改变方位，呈七芒星状排列。霎时间，擂台四周突然亮起淡金色纹路。古老的符文图样随着灵气周转而活动起来，结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扶摇峰的看台一侧，几个资历较深的弟子睁大了眼睛。
　　“你们快看！”此时扶摇峰众人当中冒出一个声音：“这不是咱们前师尊钻研的玄金锁龙阵吗？”
　　“还真是！但她不是只钻研出了一半，然后就......”
　　此时，没人注意到后面的东方凌盛和林让相视一笑，淡定从容地看着场上变局。

　　昨天夜里。
　　师徒二人商讨战术时候，遇到了棘手的问题——经过反复多次的排列组合，他们一次又一次分析了扶摇峰三位中阶弟子的综合实力，发现无论如何都难以战胜百花峰那几个战术上更为成熟的中阶弟子。尤其是修为等级和五行生克这两块硬伤。
　　先不说百花峰中阶弟子最为出色的三人里，除去练气期大圆满的刘铃儿，都已经迈入筑基期，修为平均高于扶摇峰。更麻烦的是，那修为相对来说最低的刘铃儿正好是木灵根，根据五行生克压制柳承鹭和另外一名弟子的土灵根。
　　所以如果想要先拿下刘铃儿这个麻烦，必须从金灵根的燕灵身上找办法。
　　林让问了东方凌盛一些关于燕灵的事情，得知她是练气一段时拜入林洛座下。虽然是天灵根，但因为先天体弱多病，慢慢修炼至今才练气期大圆满。当年林洛钻研了一套异常强大的金属性阵法，曾经交给燕灵和另外几个金系的弟子。但后来遇到种种问题，没能完善这套阵法。
　　“你可还记得，那阵法叫什么名字？”林让一边用毛笔在作战部署上圈圈点点，一边问东方凌盛道。
　　东方凌盛挠了挠头：“似乎叫‘玄金锁龙阵’？对了，那套阵法虽然没写完，但一直被林洛师尊保存在书架上。徒儿依稀记得是在——”言罢，他立刻起身去书架前寻。摸索了一会后，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就是这个。”
　　林让接过竹简，小心翼翼摊平在茶几上。她仔细阅读着——林洛写的是简体字，而且表述异常大白话，所以读起来很容易。不过一会，她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林让微微一笑，小手撸起两片长长的袖子，不住喃喃道：“林洛还真是个天才。金克木，就得这么用。”而后，她信手拈来地开始续写。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重新绑好卷轴，交给看呆了的东方凌盛：“徒儿，你一会把这阵法秘籍送到燕灵那里，叫她自己琢磨一下，明早开赛前两个时辰，我会去验收成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叮嘱了一句道：“叫她千万仔细着。这东西不难，就是把她已经掌握的功法以一种新方式组合起来。我们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全看她这一击。”

　　燕灵虽然看上去干巴瘦，但内心却是坚韧非常。通宵苦练后，她在今日一早就给林让展示了完整版的玄金锁龙阵——只有一些技术上的小问题，剩下堪称完美。于是林让只是提点了一番后，就出现了现在这精彩绝伦的一招。
　　"装神弄鬼！不过还是林洛教给你的老招式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刘铃儿弃了双刃，双手结印。于是数十根青藤破土而出，如毒蛇般袭向燕灵——却在距离她三尺处齐齐僵住。
　　那些青藤岿然不动，完全无视了刘铃儿的进攻指示，像是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
　　看台上顿时一阵骚乱：
　　“发生什么了？”
　　“百花峰不是以操纵草木花卉之术闻名吗，怎么不起作用了？”
　　“是不是扶摇峰搞的鬼——”
　　就在此时，燕灵微微抬头望向林让的方向。林让点头示意，燕灵顿时间大手一挥——只见刘铃儿那些青藤表面覆着的细密水珠，在这玄金锁龙阵作用下冒出些许电光。
　　只见燕灵指尖轻挑。七枚阵钉突然高频震颤，发出刺耳的细密嗡鸣。刘铃儿突然惨叫一声——她发间的金属饰物瞬间变得滚烫，腰带上的铜扣竟自行扭曲变形。
　　"第二变，锁灵。"燕灵喃喃道。
　　那阵法强度陡然提升，刘铃儿身子猛地一颤，对手中藤蔓失去了控制。那些东西不断冒着电，朝她自己的方向袭去。
　　"噗通！"她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试图掐诀的双手不停颤抖，指尖渗出细密血珠。

　　看台上的雨长老微微睁开双眼：“金灵根却使出了雷法吗？真有意思。”
　　而顾漪再也坐不住，面容有些苍白，止不住喃喃道：“怎么可能，这种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东方凌盛望着那荡气回肠的金光阵，露出了林让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愕然神色。他即刻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让：“师尊，难道这就是您补全的后半段——”
　　林让点点头：“其实林洛留下的这玄金锁龙阵，就是利用了磁场罢了。我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加了一些针对木属性功法的要领。你看现在刘铃儿被自己的藤蔓电击，实际上是燕灵在利用木属性法术自带的水分，将整个擂台变成了巨型电磁场。那刘铃儿的铁剑不但被金属性的强力磁铁所控制，藤蔓当中的水分也因为电解质的作用变得失控。只要燕灵能够借阵法调度周围磁场，刘铃儿就绝无翻身可能。”
　　东方凌盛听不明白这些词，但只是一味地不明觉厉。他震惊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三尺的小不点师尊，久久未发一言。

　　哪怕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刘铃儿似乎依旧不死心，强行操纵那些藤蔓朝着燕灵袭去。
　　方才燕灵使出完整的玄金锁龙阵，已经是疲惫不堪，只剩下一口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她只好用全力再一次调动磁场——
　　电闪雷鸣之间，刘铃儿重重跌坐在地。
　　燕灵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看着刘铃儿：“早在那天我就说过，我相信我的选择，并且绝不会因此后悔。扶摇峰当年收留了我，那里就是我的家。无论是林长老还是师尊，我都相信她们，并且愿意追随……”
　　话未说完，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强撑着将七枚阵钉收回腕间。擂台上的金光渐渐熄灭。正当扶摇峰众人要欢呼燕灵的胜利时，只见少女那瘦弱的身形微微一晃，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燕灵先天体质不佳，这不是秘密。最极限的一换一，林让没有别的办法了。
　　主持战局的白衣道人神情愕然，踌躇着走上擂台中央。确认再三，才对着看台上的几百道目光宣读了本场的比赛结果：“百花峰弟子刘铃儿内力遭到重创，失去比赛资格。扶摇峰弟子燕灵身负重伤，失去比赛资格。请两方各选择一名弟子完成接下来的比试。”
　　面对这两败俱伤的局面，百花峰有人坐不住，便向顾漪焦急道：“师尊，这可怎么是好，咱们——”
　　“不急。”顾漪忍气吞声道：“我方才打听过了，这孩子是林洛曾经教导过的，实力强劲倒也可以理解。咱们还有两名中阶弟子，倒是扶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