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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窃目之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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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弥漫着守书之仆化作的尘埃和那股难以散去的恶臭。红皮书沉重的真相压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眼睛钥匙”的提示,让一股更深的寒意渗入骨髓。
“眼睛……钥匙?”苏晓悦声音发颤,“我们要去哪里找……难道要……”她不敢说下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程墨脸色发白:“该不会是要我们回去把那小姑娘的眼珠子……呕……”他干呕了一下,显然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性。
石峰眉头紧锁,看向许执:“许执,笔记里有没有更具体的提示?”
许执再次快速翻阅红皮书,目光扫过那些狂乱的笔迹和诡异的符号,最终停留在一幅不起眼的插图上——那是一个隐藏在复杂花纹中的、极其细微的解剖图,描绘着一只眼睛的结构,但在虹膜的中心,却标注着一个类似锁孔的符号。
“钥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眼球。”许执得出结论,指向那个锁孔符号,“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或者能量层面的‘印记’。可能需要特定的条件或地点才能触发。”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陈栖云:“陈先生,你的《尘封轶闻》对“钥匙”是否有记载?”
陈栖云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却略显疲惫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方才情急之下,为了干扰那怪物,书中力量消耗颇大,暂时难以显现新的信息。”他无奈地拍了拍古书的封面,语气真诚得毫无破绽,“不过,既然钥匙与“眼睛”和“核心”有关,或许我们该回到艾丽莎消失的地方?她毕竟是唯一的、可能与核心直接相关的“存在”。”
他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甚至主动提出了返回可能更危险的区域。
林嘉遥沉默地站在他身侧,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但她锐利的目光却极快地瞥了一眼陈栖云握着书的手指,那手指正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敲击着书皮,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许执将陈栖云的反应和林嘉遥那细微的观察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可以。但需要极度小心。艾丽莎的表现前后矛盾,她引我们来此,可能并非只是为了帮我们。”
一行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一下伤口,主要是石峰和林嘉遥的轻伤,再次小心翼翼地退出密道。
回到之前的岔路口,艾丽莎和她那面破镜子果然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跑了?”程墨四下张望,空荡荡的镜廊只有无数个他们自己的、沉默的镜像,看得人心里发毛。
“或许只是躲起来了。”陈栖云温和地说,目光却仔细地扫过地面的每一寸痕迹,“她似乎很害怕那个仆人,现在仆人被消灭了,她可能会去……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最大的镜子?或者……她父亲的书房?”苏晓悦猜测道。
许执没有参与讨论,他正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艾丽莎之前站立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极其模糊的、几乎被灰尘掩盖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拽过。他戴上手套,轻轻拂开灰尘,露出下面一点细微的、亮晶晶的粉末。
是之前那种水钻或亮片的碎屑?和刘妍宣指甲缝里的类似,但更细微。
他小心地将碎屑收集进证物袋。这些亮片似乎总与“观测”和“扭曲”有关。
“许医生发现了什么?”陈栖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许执的动作,笑容亲切。
“一点残留物。”许执站起身,将证物袋收起,语气平淡,“或许无关紧要。按原计划,先去艾丽莎可能去的地方寻找线索。”
他选择了暂时不共享这个发现。陈栖云身上的疑点太多,那本《尘封轶闻》也透着诡异,他需要保留一些筹码。
陈栖云也站起身,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容不变:“好。”
根据艾丽莎之前模糊的指向和红皮书中零星的信息,他们大致判断出“书房”和“主镜厅”可能位于上层区域。镜廊的路径依旧在不断缓慢变化,如同一个活的迷宫,试图将他们困死于此。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次镜灵袭击。有时是突然从镜中伸出的鬼手,有时是复制他们外貌、试图引诱他们直视的扭曲镜像,甚至有一次,整条走廊的镜子都开始流淌下粘稠的、血液般的液体,散发出致幻的气味。
石峰和林嘉遥承担了主要的防御压力,配合越发默契。程墨的“初级嘴炮强化”在一次面对一个似乎残留些许意识的镜灵时意外起了作用,他胡扯一通竟然让对方陷入了短暂的逻辑混乱。苏晓悦的“灵犀感知”则多次提前预警了危险的情绪波动源头。
许执则不断利用“失忆解剖刀”进行干扰和试探,他发现这把残刀对镜中存在的干扰效果尤为显著,甚至能短暂地“冻结”一小片镜面的异常活动。刀身的残缺处,似乎真的在缓慢吸收着什么,一种微弱的、冰冷的联系感在他与刀之间建立。
而陈栖云,他始终表现得像一个温和但略有拖累的学者,偶尔会用《尘封轶闻》念出一些含糊的、似乎能稍微安抚镜灵或者稳定路径的短句,但更多时候是在观察,尤其是在许执使用解剖刀和林嘉遥战斗的时候,他的目光会变得格外专注。
经过一番艰难的探索和战斗,他们终于找到了通往上一层的螺旋楼梯。楼梯由黑曜石般的材质打造,每一级台阶都光可鉴人,倒映着他们疲惫而警惕的身影。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座宏伟拱门的入口处。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比下面任何一个大厅都要广阔。这里没有无数面分散的镜子,取而代之的是,环绕整个圆形墙壁的、是一整块巨大无比、浑然天成的、高达穹顶的完美镜面。
镜面光滑无比,清晰地倒映出整个厅堂的景象,包括厅堂中央的一个孤零零的、覆盖着天鹅绒的展示台。展示台上空无一物。
而展示台正对着的镜面位置,有两个明显的、碗口大小的空白凹陷区域,仿佛原本镶嵌着什么,如今却被挖走了。
整个镜厅寂静无声,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和怨毒似乎在这里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气冰冷刺骨。
“这里……就是主镜厅?”程墨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两个凹陷……”苏晓悦指着镜子,“会不会就是……放置“钥匙”的地方?”
几乎可以肯定。那大小和形状,正好对应一双眼睛。
但是,眼睛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而熟悉的哭泣声从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帷幕后传来。
是艾丽莎。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
陈栖云却忽然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温和的、极具欺骗性的笑容,朝着帷幕方向柔声道:“艾丽莎?是你吗?别害怕,那个凶恶的仆人已经被我们打败了。你看,我们找到了你妈妈的书,我们想帮她,你能出来吗?”
帷幕后的哭泣声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艾丽莎怯生生的小脑袋从帷幕后探了出来,怀里依旧抱着那面破镜子。她看着陈栖云温和的笑脸,又看了看许执手中的红皮书,大眼睛里的恐惧似乎减少了一些。
“你们……真的打败了仆人叔叔?”
“当然。”陈栖云的笑容更加和煦,他甚至微微蹲下身,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我们还找到了去帮你妈妈的办法。但是,我们需要找到一样东西……你知道那两个放在大镜子上面的、亮晶晶的圆球在哪里吗?那是帮你妈妈从镜子里出来的关键。”
他极其自然地将“眼睛”描述成了“亮晶晶的圆球”,完美契合了一个小女孩可能的理解。
许执微微眯眼。陈栖云的反应太快,太熟练了。
艾丽莎似乎被说动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爸爸……爸爸把那些亮晶晶的球球拿走了……他说那是坏东西,要藏起来……”
“藏到哪里了?艾丽莎知道吗?”
艾丽莎咬了咬苍白的嘴唇,伸出一只小手,指向大厅另一端一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荆棘花纹的黑铁大门。
“在……在爸爸的书房里……他最喜欢待在那里……艾丽莎不敢去……”
书房,果然。
“谢谢你,艾丽莎,你帮了大忙了。”陈栖云微笑着站起身,看向那扇黑铁大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异变陡生。
艾丽莎怀中那面破镜子的镜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一张扭曲、痛苦、惨白的女人的脸猛地从镜中浮现出来,那双空洞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陈栖云的背影。
紧接着,艾丽莎脸上的怯懦和天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怨毒和冰冷,她用一种完全不属于小女孩的、嘶哑狰狞的声音尖叫道: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和那个窃取者一样!都想得到她的力量!”
“你们休想靠近书房!休想!”
尖叫声中,整个主镜厅那巨大的、完美的镜面猛地荡漾起来,无数只惨白的、由镜光凝聚的手臂如同潮水般从镜中伸出,抓向厅堂中的所有活人。
与此同时,艾丽莎的身影连同那面破镜子一起,骤然虚化,仿佛要融入镜光之中。
“拦住她!”许执急喝。艾丽莎显然是关键。
距离最近的林嘉遥反应最快,她几乎在艾丽莎变脸的瞬间就已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手腕一抖,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线闪电般射出,精准地缠住了艾丽莎怀里的那面破镜子。
“咔!”
镜子被金属丝线猛地从艾丽莎怀中扯脱,飞向林嘉遥。
艾丽莎,或者说附身她的存在,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虚化的过程被打断,她怨毒地瞪了林嘉遥一眼,身体猛地炸成一团浓郁的黑色雾气,迅速向四周镜面逃逸。
而此刻,镜中伸出的无数光臂已经抓到了眼前,整个主镜厅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捕猎场。
“防御!”石峰怒吼,再次激发“坚毅壁垒”,挡在最前面。
程墨和苏晓悦惊叫着躲避。
许执挥舞解剖刀,冰冷的刀光划过,靠近的光臂纷纷冻结碎裂!
陈栖云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他看着四处逃逸的黑雾和疯狂攻击的光臂,眼神阴沉得可怕。他没有去帮队友抵御攻击,而是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书房黑铁大门,又看了一眼被林嘉遥抢到手中的、正在剧烈震颤似乎想要飞走的破镜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算计。
他突然朝着林嘉遥喊道:“嘉遥!把镜子给我!”
林嘉遥动作一顿,看向陈栖云,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但仅仅是一瞬,她就做出了决定,她猛地将还在震颤的镜子向陈栖云抛了过去。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
陈栖云一把接住镜子,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完全不顾抓向自己的光臂,转身就朝着书房黑铁大门狂奔而去。
“陈栖云!你干什么!”程墨惊怒交加地大喊。
石峰也想阻拦,但被更多的光臂死死缠住。
许执目光冰冷,他早就料到陈栖云有问题,但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难,目标直指书房!那面镜子……难道是开启书房的关键?
就在陈栖云即将冲到书房门口的瞬间。
那扇雕刻着荆棘的黑铁大门,突然无声无息地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苍白、修长、戴着宝石戒指的男人的手,从门缝中缓缓伸了出来,精准地、一把扣住了陈栖云拿着镜子的手腕。
一个低沉、充满磁性却冰冷得毫无生气的声音,从门缝后幽幽传来:
“多么无礼的客人……”
“觊觎别人的珍宝……”
“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栖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他试图挣扎,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仿佛铁钳。
下一秒,他被猛地拽入了书房之中。
黑铁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和景象。
只剩下主镜厅中,面对无数镜光手臂、失去了一名“队友”、并且可能释放了更可怕存在的剩余五人。
以及林嘉遥那看不出情绪的、冰冷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