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森》路芜渔

8、雪山—致永恒

　　“何寻，不行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抱歉，最近没睡好状态有点不好。”

　　女人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清楚何寻这是走进死胡同了，而这胡同只能她自己走出来。

　　何寻也确实需要休息了，这段时间午夜夹杂着回忆，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过去。
　　她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何寻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的翻找着旅游攻略的帖子，不自觉想起了许祈安。
　　多好的名字，祈愿平安，万事顺遂。
　　她还想起来许祈安之前说过会找自己玩，可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自己，难道那天的火锅只是她的一场梦吗？边想着信息就不自觉直接发了过去。
　　“一起去旅游吗？”

　　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复。
　　“真的？”
　　“去哪？”
　　“雪山草原还是荒漠？什么时候去？我都可以”

　　一连三条信息弹出来何寻有些意外，说实话她还没想好去哪里玩，她有些讨厌虞城的阴雨了，只是想离开这里。

　　“雪山，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直接出发，攻略我来做。”
　　“好啊，我这周三就可以”

　　后天的工作日，何寻还是打字问了她一下：“你不用上班吗？”

　　“无所谓啊，我工作弹性大，诶对了我们要在那里玩多久啊？”

　　待多久这个问题何寻也没有想好，如果是她自己的话或许会待上几天，等乏了再去下一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可是跟许祈安一起的话得提前计划好。

　　“你想玩多久我们就在那里待多久。”
　　这次对面隔了很久才回复：“好啊，那先暂定一周吧”
　　“好，等我做好攻略再发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五月的风还裹着春末的气息，她们已经站在了雪线之上。缆车沿着山脉滑动，窗外的云海正在发生壮丽的雪崩。

　　“哝，薄荷糖，这时候来一颗简直就是喉咙里开空调，一个字，爽。”说话间许祈安已经把糖递了过来。
　　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混杂着雪松的冷香，在海拔四千米的刻度上成为何寻记忆里永不消散的夏天预兆。

　　到达营地前，最后那段公路的馈赠来得猝不及防。转过第99个弯道时整座雪山突然卸去云纱，将积攒了亿万年的月光从冰晶中返还给太阳。仔细凝视这神迹便能听到这处的细雪私语。

　　民宿位于一块高出的平地上，透过雪松，不远处便是一片冰湖。
　　日落时分来得猝不及防，整座雪山开始融化金光。何寻还没收拾完东西就被许祈安拉着去观景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何寻的眼中倒映出正在缓慢流淌的雪峰金光。
　　夕阳慢慢沉入云层之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安静的共赏着这场天地赠予的盛大晚宴。

　　享用过酸奶糌粑后两人在篝火旁裹着毛毯看星河。
　　许祈安用手机识别着星座，星光跌进她瞳孔的样子让何寻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

　　“原来高原的星星会呼吸啊。”

　　女孩呵出的白雾与星光缠绕升腾，消失在深紫色夜空里。
　　何寻想，她也许明白了那杯7℃的含义。

　　“北斗七星，勺柄指向我们这儿呢。其实比星空更亮的……”话还没说完，许祈安便转头看向何寻，这才发现那人在看着自己，“我脸上有星星吗？”

　　听说猎户座是雪山上的导航灯，在黑夜中不知疲倦的亮着。穿过风雪，为每个夜行者照出通往安宁的归途。

　　“你眼睛里有。”

　　许祈安轻笑出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始至终何寻都没能想出许祈安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过了不久，许祈安左右环顾了一下后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们今天先发现了它，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吧。”
　　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再看到它，她们就会想起这个夜晚，何寻会想起许祈安，许祈安也会想起何寻。

　　“好啊，叫什么名字好呢？”何寻故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寻安怎么样？”没等何寻回答她便品了品后继续道，“不错，就这个了。”
　　世界之大，吾愿追寻。
　　万物喧嚣，唯尔可安。

　　第二天徒步前往冰封湖泊。何寻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后便看见许祈安半蹲在蓝冰前认真调整GoPro角度，发梢沾着雪粒的样子像极了童话里的雪精灵。

　　当天夜里何寻透过窗看着外面。下雪了，夜色渐渐被一种更纯净的白浸染，覆盖。万籁俱寂，唯有落雪簌簌，只可惜这天地间最轻柔的催眠曲也没能使她安然入睡。

　　“你是一直都有失眠吗？”许祈安的话打破了黑夜中的寂静，“我看你总是很疲惫，夜里也睡得不踏实”
　　“不好意思影响到你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
　　“嗯。”
　　过了许久也没听到许祈安再说下一句话，就在何寻以为她睡着了时那人开口了：“何寻，你玩游戏吗？”
　　“嗯，有玩。”何寻感觉她已经有点习惯许祈安的出其不意了。
　　“攻城呢？”
　　“也有玩。”
　　那算是一个老游戏了，何寻打了很久，可她太菜了排位一直上不去。之前换过一次手机连着系统也改了，她不想再从头开始了就没再想着找回账号，下回来又创了一个号当养老游戏玩着。

　　“不过中间号丢过一次，现在没怎么玩了。”

　　“这样啊。”

　　何寻能听出许祈安语气中的失落，转身面对着她的方向说：“想跟我玩游戏吗？可是我很菜。”

　　“不要。”
　　说完这两个字许祈安就转过去背对着她缩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转过来问“有点冷，我能跟你睡一张床上吗？”
　　“可以。”
　　说完何寻就往里面靠了靠给她留出位置。
　　许祈安使坏般缠上她的胳膊，凉的何寻打了个哆嗦。

　　是因为怕冷才睡不着的吗？

　　想她平时穿的确实比自己更厚一点，何寻就觉得有点内疚自己没做足攻略，她该多带一点衣物的。

　　何寻侧身抱住了她，好在自己不怕冷身上是暖和的。
　　她感受到许祈安有一瞬间的僵直，“怕我吃了你啊，放心睡吧，这样暖和点。”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许祈安觉得整个人都要应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了困意进入梦乡。

　　许祈安生的很惊艳，睡着时的她才尽显柔和。
　　山上总是这样阴晴不定，此刻云雾已经散开，月光透过玻璃落到她的脸上，那不是月光了，而是另外一轮明月。

　　何寻暗自感叹真是孤单久了竟得了失心疯。

　　七个昼夜足够让雪山老去七秒，而她们的笑声永远年轻地悬在海拔四千米的空中，成为云层之上不落的星辰。

　　离开的那天何寻在自己相册第2350张风景照中看到了许祈安的身影，是那天在冰湖无意间拍到的。女孩在认真的摆弄手中设备，光晕毫不吝啬的散落在她身上，照片中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何寻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偷拍人家，想了又想她还是把照片发给了许祈安，附带一句：“无意间拍到的，还挺好看。”
　　许祈安此时正坐在她旁边笑得前仰后，其实在何寻盯着那张照片发呆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她还注意到了何寻耳朵红了。
　　何寻有些不好意思，往旁边靠了靠扒拉手机。不自觉间打开手机便签记下一句话。

　　[2019.5.20
　　雪山的七重褶皱里藏着春天。]

　　她是一只活在旧忆里的动物，总爱沿着小院里的旧路慢慢散步，就连爪子触碰地面的力度都与从前一样，生怕扰了什么。春天总是周而复始，院子里的柳树再添新芽，而她总会在同一棵树下轻轻蹭着那道浅浅的抓痕。守着那年夏天主人亲手种下如今却早已干枯的薄荷。路过的小猫凑过来想和她玩，她也只是轻轻摆了摆尾巴依旧盯着那株薄荷，像是在等风再吹过来一次，把那年的薄荷香重新送进她的鼻尖，把那些主人还在身边，屋里满是烟火气的日子再拉回眼前片刻，再听着那年的蝉鸣入眠，连梦都是带着夏末温度的旧片段。
　　自旅行分别后何寻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中，她没有再联系许祈安，许祈安也没有联系何寻。
　　她们不熟，只是当了几天的驴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