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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巴掌与甜枣 ...

  •   八年前,他22岁,那年他大四,出来实习。
      他们教授给他推荐了青少年问题管教所,心理学专业一般是研究生才会去做这样的社会实践,教授还是给他写了推荐信,这样的经历也有助于他申请进入安全局工作。

      管教所里的都是些问题相对严重的罪犯,没有到批评教育后被赦免的程度,也没有到可以被关进监狱的年纪。
      于梁的工作是和他们进行谈话,去了解他们的心理情况,并写出一份相关犯罪动机和成因的心理学报告出来。
      令他意外的是,本以为这些小孩是很难沟通的,他们却出乎意料的健谈,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他们讲话。

      大概是他当时的年纪也不大,又很掌握谈话的方法,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
      直到轮到了一位少年纵火犯,他放火烧了他们的村子里整整一户人家,除了那家的媳妇一路逃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死亡。最后被关在这里,他不和任何人说话,每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于梁记得自己和他沟通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成果,左右报告也不差这么一个人,就放下没再管过。

      除了他,他完成了管教所当时所有31位青少年的采访,最后要进行一些信息的补充收集时,他回到了管教所的宿舍。
      为他调查方便,他拥有所有宿舍的钥匙。
      他打开门的时候,只有那名少年纵火犯的位置是空的。
      他外出查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依稀听到呜咽的声音从职工房间传来。

      他隔着窗户听了一会儿,呜咽的声音一直没停。
      于梁为这件事后悔了一辈子,他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闯进去,直到听到里面那名管教威胁的声音,“把你的嘴巴给我闭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谁放的火。”
      于梁蹲在走廊里的阴影处,看着那小孩一路出来,尾随着他进入卫生间。
      看着他疯了一样的漱口。

      于梁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然而那小孩看他的目光里尽是漠然。
      于梁冲过去掰开小孩的嘴巴查看,自己的眼泪流了满脸也没有注意到。
      小孩抬手抹了一把他的眼泪。

      于梁将自己所有的行李都扔了出来,把小孩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小孩拼了命的抓挠反抗,却根本打不过他一个正值青春的成年人。
      于梁对小孩说,“我带你出去,你逃的越远越好,他们不会找到你,你永远别再回来。”

      他那天听见了小孩的第一句话,“我将来去哪找你?”
      “找我干嘛?我答应你,坏事不会一直发生,这个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

      于梁匆匆把小孩放到出租车上,给他五百块钱,又嘱咐师傅带他去火车站。
      他已经拿到,帮不了小孩太多,他能做的,就是让小孩离开这个城市。

      于梁回去找了管教,管教没抗住压力,交代了当初小孩他们家的情况,说应该是小孩和他妈一起放的火,只是小孩把所有罪给顶了下来,管教求他别把一切说出去,他还是毫不犹豫将管教扭送了安全局。
      然而管教所里面丢了人不是小事,马上要开始摸排,于梁一路逃到国外去念了一年制的研究生,直到过了一年才敢回来。
      他回来之后,导师依旧把他推送进了安全局,一干就是七年。

      能拥有这张申请单的,只有当初那个小孩。
      他是没有逃走,被安全局抓了回来,就在从事念灵相关的工作了,还是自己又想办法来到安全局来找他的呢,于梁不知道,他也不想猜。
      他的一颗心疾速地跳着,要跳出胸膛,跳到这座大楼的地下。
      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十期。

      他一路冲到地下,十期仍穿着杰尼龟的睡衣,帽子上杰尼龟的一口白牙,正憨憨的冲他笑。
      他站在工作台前焊接,电焊滋滋的声音很大,盖过他的脚步声,十期没有察觉他。
      于梁绕过一地的机器残肢,站在他的背后。
      他手下是一个即将成型的机器人。

      十期焊好之后,伸手去拿边上的矿泉水瓶。
      于梁拧开盖子,把水瓶递给他。十期手上还带着焊接的厚手套,行动不便,只张开嘴,就着于梁的手喝了两口。
      “怎么下来了?”

      那段回忆对十期来说太痛苦,太沉重,于梁不想提及,他只是问,“来问问你长寿面要不要加番茄。”
      十期笑了,架着胳膊抱了他一下,然后扭回头去,“再等我一段日子吧。”

      “嗯?”于梁不解。
      这小孩一直不爱说话,什么都不肯解释,什么都不肯说明,总是习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

      “最近在调适具身机器人,如果这个项目调试好了,我去联系工厂生产一批,就可以去找老板谈项目拉投资了,比在安全局挣得多。”
      “你缺钱?”于梁回手掏兜,后知后觉的发现手机忘在上面,没带下来。

      十期笑,“是缺钱,得给喜欢的人买房子呢。”
      如果是看到那张申请单之前,于梁肯定会生气,可是谁会将一张单子保存八年的时间,珍而重之的放在床头柜里呢。
      原来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错不在现在,他已经错了八年了。

      于梁将十期的手套摘下来,扶着他的腰,将他顶到了工作桌前面。
      他想要把十期抱到桌子上坐着,但工作桌上杂乱的东西太多,于梁看了两眼,颇为棘手的无从下手收拾。
      十期一伸脚,把边上的转椅用脚勾过来,给于梁按在椅子上,自己倚着桌子,两人面对面,十期开口“想说什么,来吧。”

      于梁不太惊讶自己又被看透,十期一直掌握着这样的本事,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之前于梁佩服,现在他更多的是心疼。
      “我偷看你的床头柜了,对不起。”于梁开门见山。
      十期默然,没接话,手指一下下扯着皮卡丘的长尾巴,像是在等着他后面的训示。

      十期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副很乖的,任人打骂的样子。
      于梁知道他是装的,十期一身的桀骜不驯,只是从不肯轻易让任何人看见。
      “那天晚上的事,我当天就应该给你说的。”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也没那么难出口。
      “不是所有人都要做那样的事情,男人可以和女人在一起,过恩爱的生活,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于梁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人和十期说过,但他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将那条路掰过来。

      十期梗着脖子,不看他,将脑袋扭向楼梯的方向,“我爸每天都会打我和我妈,他拿酒瓶子砸我们的头,拿椅子砸我们的身上。我妈没有一天喜欢过我爸。”
      “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是这样。”于梁纠正。
      “我经历过的家庭就是这样,我只经历过这样的家庭。”
      十期坚持着重复,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游刃有余的特别作战部长,更像是个被老师拉出来单独教育的臭小子,执拗,顽固不化。

      “你太小了,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把你救了出来,这是雏鸟情节。”
      于梁强调着这样的话,心里却痛的在滴血,他自己简直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想把十期拉过来揉进骨血,另一个冷冷的推开十期,告诉他要走上正路。十期一辈子受的苦,遭得罪太多,他不应该再一辈子被世人指摘。

      于梁本以为十期会反驳的。
      十期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很低地“恩”了一声。

      空气凝滞下来,车库变得落针可闻。
      于梁心里空了一块,分不清终于把事情推向自己期待的方向,是欣喜还是失落。
      良久,十期扭过头去,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工作,

      于梁一把把人拽住,焊枪被拽得猛地一歪,几乎要烧到他的胳膊。
      十期一把扯下了电源,像是想说些什么,还是闭上了嘴,小心的查看着于梁的伤势。
      于梁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刚刚和你在说什么?”

      十期低着头,不说话,只点点头,两只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两侧,像是在淋雨的小狗。
      于梁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我不可能接受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比我小整整十岁,你还有大把的人生你懂吗?”
      十期又点点头。
      于梁看着十期仍要去干活的意思,试着松了松手上力道,十期果然转回身去。
      于梁冲着他屁股抡圆胳膊狠抽了一下。

      把十期翻过来,十期的眼泪滴下来,落在他的膝盖上,落在于梁的心窝里。
      于梁将人搂过来,给他揉搓,“多大人了,挨打还哭鼻子。”
      十期的眼泪越揉越多,一个战斗组的成员,怎么样也不至于因为这一下而这么疼,可架不住于梁心疼,嘴上止不住的道歉。
      十期一抬手,将于梁的嘴巴捂住,刚刚哭过,平日里清朗的声音听着格外软黏,“我知道的,我本来也没敢求更多。我原来是打算大学毕业,等拉到投资后,就离开安全局,我当年签的十年合同,正好还有两年就到期了。”

      于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十期的手骤然缩回去。“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我那时也赚到钱了,在安全局附近买个房子,你喜欢的时候可以去住,要是愿意让我一起,我就也一起,反正我们不在一个单位,我也不是你的上级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你。”
      十期说到一半,抬眼去窥于梁的脸色,见他面色不渝,话本说完了,又补上一句,“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彻底的消失。”

      于梁心里揪了一下。

      “八年了,我喜欢你八年了,雏鸟情节也好,受家庭影响也好,心里不健全也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判我都可以。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拦不住的。”十期哽咽着说。
      十期的话像是把他的心拿起来,拧毛巾一样搅在一起。
      酸而且痛。

      始作俑者仍嫌不够似的,将自己一肚子的情商丢到爪哇河去,顾自说着,“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够成熟,不够优秀,不够健康……”
      这次被堵上嘴的是十期,于梁站起来,不可抑制地吻上十期,十期大概是没什么经验,很笨拙的抽着气。

      于梁放开他的时候,十期已经弯下腰来。
      于梁这才松开自己刚刚掐着十期腰间软肉的手,撩开他的杰尼龟衣摆,下面果然多了一片青紫。
      “你再这么说自己一句试试。”于梁在他腰间青紫处又按了一下,恶狠狠的警告。

      “我再这么说,你还可以亲我吗?”十期问他,目光中带着清澈的期待。
      于梁温柔的吻上去,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他松开十期的时候,十期大口喘着气又凑上来。
      直到两个人都累了,于梁咕嘟咕嘟的大口喝着水。
      十期把水瓶子夺走,“别咽,先漱漱口,我嘴脏。”
      十期话音未落,于梁已经咕咚一口将水咽了,掐在十期手上的腰用了死劲,十期被掐的直跳脚。

      于梁手上还是不松劲。
      直到十期哀嚎着“错了,错了,不敢了。”
      于梁才松开手,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又凑过去亲他。
      这次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即分,“你以后再说我男朋友坏话,我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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