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驯犬杂记》山照我离离

49、为什么不当皇帝

　　乔玉垂首站在一旁，看着公主殿下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鹦鹉，仿佛刚才将可能到来的皇位继承权随手推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心中确实存着巨大的不解和隐忧，但她深知自己的本分，绝不会开口询问。
　　毓宁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放下逗鸟棒，转过头，好笑地看着这个从七岁起就跟在自己身边，几乎可以说是世界上除了父皇母后之外最了解她、她也最信任的侍女。
　　“乔玉，”毓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不掺假的慵懒笑意，“你怕吗？”
　　乔玉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毓宁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怕……什么？殿下。”她轻声问。
　　“怕我不做皇帝了，将来新君登基，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怕你家殿下我，会被人欺负？”毓宁说得直白，唇角弯着，像是在说一个有趣的假设。
　　乔玉沉默了片刻。在毓宁面前，她不需要也不擅长说谎。
　　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奴婢……确实有些担心。殿下……您毕竟……”她想说“树敌太多”，但终究没敢说出口。
　　毓宁看着她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乔玉的头。乔玉比她还小两岁，虽然平日里沉稳干练，但此刻在她眼里，依旧像个担心姐姐的妹妹。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乔玉身体微微一僵，眼中掠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波动。
　　“傻丫头，”毓宁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耐心和……一丝傲然的睥睨，“不会的。”
　　她收回手，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深深的景象，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力在哪里。”
　　乔玉猛地抬眼，看向公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皇帝是谁……不重要？！
　　这简直是颠覆她认知的言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不就是权力的终极象征吗？
　　毓宁似乎知道她的疑惑，转过身，面对着她，难得地愿意多解释几句：“历史上，幼主登基，权臣摄政；皇帝昏庸，宦官乱政；甚至后宫干政，外戚专权……例子还少吗？名位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决定命运的，从来都是握在手里的实实在在的力量。”
　　她看着乔玉依旧有些迷茫的眼神，笑了笑，决定透露一些核心的机密。
　　对于乔玉，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你以为，父皇和母后，真的会毫无准备地任由我胡闹，将来将命运寄托于新君的‘仁慈’之上吗？”
　　她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早在数年前，在父皇的默许和母后的亲自支持下，我便已经开始暗中培养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力量了。”
　　乔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京畿三大营、皇城禁卫军中，皆有我的心腹将领；江南织造、两淮盐税等肥缺之地，安插了我的人手，为我敛财；更重要的是，”毓宁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在漠北、在西南，甚至在这京城附近，都有几支完全独立、只听我一人调遣的私兵！人数不多，但皆是百战精锐，装备之精良，远超寻常军队！”
　　乔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私兵！而且是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默许甚至支持的私兵！这……这简直是……
　　这对于任何一位帝王来说，都是绝不能容忍的绝大威胁！一旦曝光，就是谋逆大罪！
　　可是陛下……陛下竟然同意了？！甚至还……
　　毓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父皇他……不仅默许，甚至私下从自己的内帑私库里，拨了巨款给母后，让她转交给我，用于……壮大这支力量。”
　　皇帝不好明面上表示支持女儿培养私人武装，但他可以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表明他的态度——他只会无条件地支持女儿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为她留下所有可能的退路，让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而无后顾之忧。
　　这是超越了帝王心术的、来自一个父亲绝对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宠爱和纵容！
　　乔玉彻底明白了。为何公主殿下如此有恃无恐，为何她对皇位毫不在意。
　　因为她拥有的，根本不是虚无缥缈的“圣宠”，而是实实在在、足以撼动江山的力量！这份力量，甚至得到了当权者的默许和资助！
　　皇帝是谁，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要忌惮她毓宁公主手中掌握的刀剑和金钱！
　　不客气地说，甚至皇帝是谁，完全可以由她挑选！
　　她的底气，来源于此。
　　“现在，还怕吗？”毓宁笑吟吟地看着她。
　　乔玉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眼中只剩下绝对的敬畏和臣服：“奴婢……明白了。是奴婢愚钝。”
　　她终于看清，自己追随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主人。不仅仅是金枝玉叶，更是一个早已将权力游戏玩透、并且拥有掀桌实力的棋手。
　　毓宁满意地点点头：“明白就好。去把北苑别庄的账册拿来给本宫看看，严程那边，也该添些新东西了。”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她的新玩具上，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震动朝野的对话，只是闲暇时的一点谈资。
　　乔玉恭敬应下，转身去取账册，脚步沉稳，心中再无一丝疑虑与不安。
　　唯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而她的殿下，早已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