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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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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檀一死,山寨之中的事就被那些火烧干净了。
  审讯持续了整整三天。昭切玉本来是打算一天全审完的,但是周渚那边传话来,令她不要太劳累。昭切玉不听,阙头就劝,她没办法了,才放下手上的活去休息。
  说起来,大部分女眷的供词都指向被掳掠和被迫害的经历,在细细核对后,确实无误,昭切玉才放她们走。不过也有一两个,其中就有解依风,言语间闪烁其词,似乎是了解一些寨中的事务,于是昭切玉重点标记,交由秘阁卫后续详加核查。
  当最后一名女眷被带下去,昭切玉看着眼前厚厚一叠记录,她叹了一口气。幸好她们被全部救出,不必在山寨中吃苦了。
  她起身,拿着整理好的初步卷宗,再次走向主帅大帐,谁料路上裴勤被拦下了。
  “裴勤?”昭切玉惊喜道。
  “最近你忙前忙后,许久未见了。”裴勤笑道。
  “毕竟不是之前那个小丫鬟了,总要给王爷分忧。”昭切玉脸色柔和了许多,“战事怎么样?”
  “火油线被毁后,赵启泰再无后手,等朝廷支援一到,便可收网了。”裴勤说,“没过多久就可以回京城了。”
  昭切玉想到什么,问:“具体呢?赵启泰这次叛变与前朝是否有关系?”
  裴勤伸出手抵在嘴唇前,示意她小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证据,话可不能随便说。赵启泰拥兵自重是为了独占沧州盐利,要是和前朝扯上关系,就不仅这么简单了。”
  昭切玉沉默片刻,说:“我只是觉得他太大胆了,里外皆无援助,竟敢拥兵自重。”
  “安心吧,不日你便能见到赵贼人头了。”裴勤拍拍她的肩说。
  昭切玉朝她一笑,转移了话题:“待凯旋之日,我定与你对酌。”
  “不能喝就少喝。”裴勤也笑,“伤了身子,我可不照顾你。”
  “裴大哥不照顾我,谁照顾我呀?”昭切玉说。
  她们聊了几句便散了,昭切玉需要向周渚禀报审讯结果,并由他最终定夺这些女子的命运。她争取来了让这群女子有出山寨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但最终的生杀大权依然在周渚手中。
  幸好周渚并未为难,在得到昭切玉整理好的卷宗后,朝她扬了扬下巴,说:“去办吧。”
  昭切玉点头,行礼退出帐中。
  她去一一了解无辜女子今后的去向,多数都是迷茫。毕竟她们人生地不熟,哪里找得到去处。昭切玉只好又向王爷请示,派一批人将她们送进沧州城内,这下好歹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周渚思虑片刻,答应了。
  至于解依风她们,昭切玉还是将其关押着。审不出话来,就不能放任这定时炸弹走。
  朝廷的粮草是在一个傍晚抵达的。
  这天,昭切玉正与阙头在伤兵营核对最后的药材清单,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突然营外传来欢呼声,她立马忘记了疲倦,道:“这是粮草来了?”
  阙头也惊喜道:“我带长史去瞧瞧。”
  越往外走,越能听见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昭切玉与阙头对视一眼,欣喜之情皆流出表面。于是他们加快步伐走出伤兵营,想快些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他们看见了——营中主干道上,运粮车队正载着士兵的希望缓缓驶入,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浑的响声,将士兵们的颓废尽数卷走了。
  那一袋袋堆得如同小山般的粮食,被傍晚日落染成了更深的金黄色。
  昭切玉也听清楚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说:“我们有救了!”
  是啊,大家得救了。这些粮食代表的不仅是饱腹,更是稳定的军心,是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脊梁。
  她在这欢呼声中望向主帅大帐的方向。帐帘紧闭,但是她好像能看到周渚一样,朝他微微一笑。
  粮草充足,军心大振。昭切玉知道周渚不会给赵启泰任何喘息之机,于是她主动去找了周渚。
  “你来所为何事?”周渚抬眼看着昭切玉。
  “王爷打算几时拿下赵启泰?”昭切玉直接问。
  “要用你之时,本王自会传唤你。”周渚平静地说。
  “今日我来,只为了一件事。”昭切玉顿了顿,“王爷的伤好一些了吗?”
  周渚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不必担心。”
  昭切玉微微一笑,揖完礼就要退出帐中,在往后挪了一步之时,被周渚叫住了。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小事?”周渚问。
  “这是大事。”昭切玉认真地说。
  周渚没说什么,但眼中似乎有了些复杂的情绪。在沉默良久后,他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反击的命令在粮草抵达后的第三日便下达了。
  昭切玉心跳迅速变快,尤其在听到号角声划破黎明之时,她的手都有些颤抖。无数士兵踏着黄沙涌出营门,直扑响泉峡方向。
  周渚也给她下达了命令——协理后方,稳固大营。
  这是周渚对她的信任。
  她爬上瞭望台向前望去,沉思着。她也完全信任周渚的军事才能,同时那日在帐中,周渚告诉了她他为此战所做的周密准备。
  他准备利用假情报诱敌深入,以精锐先锋直取赵启泰命脉。同时他也早已埋下的内应,等他与内应联系上,便能制造混乱,扰乱对方军心。
  但战场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昭切玉手攥成了一个拳,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忧之情流露于脸上。
  ——“我军已突破响泉峡第一道防线!”
  ——“赵启泰中军后移!”
  ——“王爷亲率暗阁卫,已切入敌阵腹地!”
  消息不断传回来,昭切玉内心也愈加焦灼。但她的职责在此,她必须稳住。
  这场战打了两天,前方的喊杀声从激烈恢复到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生。黄沙扑打在昭切玉的脸上,那粗砺的沙子还带来了些烟尘的味道,将昭切玉罩住了。
  她想赢,她想回家。
  终于,代表着赵启泰军队的旗帜纷纷倒下,取而代之的,是周渚那面大旗。
  整个大营在片刻迟疑后陷入了狂喜。
  “赢了!”
  “我们赢了!”
  欢呼声和哭泣声在营中此起彼伏。
  昭切玉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望着掌心的印痕发呆。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望着外面落下的太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来。她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大概有胜利的喜悦,对在这场战争中生存下的庆幸……还有什么呢,她理不清。
  她待在这里太久,对这里已经有了复杂的情感。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叹出了什么,片刻后她已恢复平日的平静,阙头在她身边激动不已,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其他文吏也交头接耳起来,嘴角都上扬着。
  昭切玉适时开口:“立刻准备接收伤员,清点缴获物资,安抚降卒。仗打完了,我们的事才刚刚开始。”
  她投入到紧张的战后事宜中,偶尔抬头望向凯旋方向,等待着大军归来。
  带着属于他们的荣耀回来。
  大军凯旋之夜,大营燃起了篝火,将整个夜都点亮了。昭切玉看着摆在面前的烤肉与酒水,竟然有些愣神,她还没有在这沸腾的喧嚣中缓过神来。
  周渚也并未禁止这场狂欢。他甚至在昭切玉邀请他后,亲自出现在篝火旁,将士们在看到他后都不免露出敬拜的目光。而他的神情少了些平日里的冷淡,平静里多了几分属于胜利者的松弛。
  昭切玉看到周渚这神情,也忍不住上扬嘴角。
  昭切玉没有过于沉溺于这喜悦中,继续穿梭在伤兵营与后勤区域之间,确保伤员得到妥善安置,缴获的物资清点入库。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阙头兴冲冲地跑来说:“王爷叫您过去。所有将士,包括后勤文职,皆可分得酒肉,同庆此捷。”
  昭切玉用袖子抹掉额头的汗,笑了笑应下了。
  她找了个边缘的篝火堆坐下,刚坐下就被一个士兵塞了一碗浑浊的烈酒和一大块烤得焦香的羊肉。那人笑道:“是昭长史呐?俺老早就听说你嘞,来干一杯!”
  昭切玉也笑,勉强抿了口酒,又咬了口羊肉。
  这时裴勤笑着朝昭切玉走来,说:“我们昭长史喝不了太多酒,大家别为难她。”
  旁边的士兵也反应过来昭切玉毕竟是个女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对哦,那长史你少喝点!”
  裴勤还要说什么又被另一边的兄弟拉走,走时还看了眼昭切玉,用嘴型无声地说:“我厉害吧。”
  “厉害,”昭切玉朝她一笑。
  等裴勤走后昭切玉听着周围的士兵们大声谈笑着,吹嘘着白日的勇猛,怀念着逝去的弟兄。昭切玉就这么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讲着,目光却又落向在中央的身影。
  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身子侧了侧,目光也望了过来。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就这么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