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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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祝邝瑶醒得很早。
到楼下时，许阿姨正在厨房煎蛋，屋子里是面包和咖啡混合的香气。
“瑶瑶，这么早？”许阿姨笑着递给她一杯牛奶，“刚好吃早饭。”
“我路上吃！谢谢阿姨”她笑着接过牛奶，倒入随身的水杯里。
“别跑太远啊，”许阿姨不放心，将面包夹着鸡蛋和培根装入保鲜袋一起递过去，“路上吃，中午记得报个平安。”
“知道啦阿姨～”
清晨的街头并不安静，今天是周三，固定的收垃圾时间，垃圾车轰鸣在小巷之间，拐角的brunch店飘出面包的香气，混杂着车尾气和咖啡香的味道充斥鼻腔。祝邝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纽约，陆俨，你在哪里？
她按昨晚在地图上规划好的路线，坐上了第一辆公交，祝邝瑶选择的第一条路线，是以许家为圆心，向东北方向延伸的公交线路，上面分布着几个社区剧场和公共文化中心，是纽约常见的戏剧活动聚点。
目的地是公交线路上最近的一家剧场，地图上显示免费开放。
剧场不大，藏在街区里一栋灰砖老楼下。门口贴着海报，一进门就是地毯略旧的前厅，还有两个正在摆椅子的义工少年。
祝邝瑶走进去，低声问了句：“打扰一下，请问这儿有培训课程或者志愿者招募吗？”
负责登记的前台是个黑人女生，笑容真诚：“哦，我们周六有表演课，开放旁听，但要提前预约。志愿者项目需要问后台的老师，需要稍等一下。”
祝邝瑶点头，谢过后又装作随意地看向墙角的布告栏。旧海报上钉着几张排练照和演出留影，最下角一张略显褪色的志愿者招募单写着：
“欢迎加入社区表演辅助组，联系人：Ethan”
她怔了一下。
Ethan。
陆俨前世的英文名，就叫Ethan。她还记得当时他在出道后的某次杂志访谈里说过，这个名字是他少年时为自己取的。
心口一紧。她几乎下意识地看向四周，仿佛陆俨会随时从后台突然走出。心跳突然加快。
祝邝瑶强装镇定，问前台：“请问这位Ethan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女孩翻了下志愿名单，摇头说：“这是三年前的联系人，现在好像没在了。”
三年前。
也许他真的来过这里。也许只是重名。
祝邝瑶抿唇道谢，拿了几张资料册出来，走到阳光下时，才发觉手心早已汗湿。虽然失落，但还是在笔记本上把“Ethan--社区剧场”几个字圈了起来。
午后阳光有些刺眼。她走出剧场，准备去地图上的下一处打卡点。
走到转角，她买了个赛百味，刚咬一口，就听见前方一阵喧哗。
一群人正围在一小片空地前。中央是一处砖石搭建的临时高台，上面站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像是街头表演。她本想绕开，但下一秒，一段熟悉的台词钻进耳朵。
“If we shadows have offended,
Think but this, and all is mended...”[1]
是《仲夏夜之梦》帕克的独白。
是她二十岁时反复背诵的那一段，也是陆俨出道后某次综艺里演绎过的。
她猛然抬头，手里的面包差点掉了。
穿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台词的主人。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肤色偏白，头发有点长，穿着宽大的连帽卫衣。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不夸张，却有种专注又真挚的投入感。
她几乎要叫出声，却在最后一秒停住了。
他不是陆俨。
表演结束，观众稀稀落落鼓了掌。那少年鞠了个躬，低头背起包，混在人群中离开。
她迟疑了一下，试图跟过去，想问问他真不知道有个也在练习舞台剧的亚裔少年，却被自行车和路人挡住了视线。
等她追出街角，早已没了人影。
她站在原地，停滞了好久。
待跑完这条路线上所有剧场时，虽然一无所获，但已经快五点必须回家了。这时的太阳依旧刺眼。回家的公交上，祝邝瑶靠着车窗，脸上的神情木然。
想到那个街头表演少年，她真的以为那就是陆俨了，那句台词太像了。
她记得那是他刚出道没多久，作为新生代偶像团体的一员，第一次以“偶像身份”参与真人秀类综艺。节目组安排了一场“才艺大挑战”，其他人唱歌跳舞、弹吉他，他站在人群最后，一开始只是安静看着前面人表演。
主持人点到他时，他几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低头说：“我...试试背一段莎士比亚。”
全场寂静了一瞬。
接着现场观众开始起哄，调侃的气氛明显，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接过话筒。
他演绎的就是《仲夏夜之梦》，没有背景音乐，没有任何表演灯光，只是一段英语原文的台词。可那一刻，镜头拉近，他的神情极其专注，甚至不像一个新人偶像。
他念得很慢，声音不大，但咬字清晰，每个字符都像踩在节拍点上。
那一期节目播出后，陆俨意外上了热搜，“偶像团综里的莎士比亚台词”，评论区也吵成一片，有人觉得装，有人说中二病，但也有不少人夸他的发音，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记得那晚自己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个片段，甚至罕见发了条朋友圈的话：“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舞台当成自留地。”
回到家时，许叔叔和许阿姨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许庭知坐在餐桌边敲电脑。
“今天转得怎么样？”许叔叔笑着问，“有没有找到想看的剧？”
“挺好的...还没找到，主要是想熟悉下纽约啦。”她笑了笑，把背包放下，去水池边将今早装牛奶的水杯冲洗干净。
“我明天没事，”许庭知抬头，“如果你想去哪儿，我可以陪你。”
她愣了一瞬，随即点头笑着说：“好啊，谢谢庭知哥哥。”
饭后祝邝瑶回到房间，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桌上是今天带回来的宣传册。只想着洗个澡放松下。
“别太着急，祝邝瑶”，她默默对自己说。
洗完澡后，祝邝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不断回放那个少年的眼神和台词，陆俨表演时是什么样呢，也会是这样吗，上一世她从没有机会看过。
陆俨出道后，除了开始的两年在舞台上唱跳，后来就转型去拍了电影，处女作便是走上过国际颁奖舞台导演的作品，那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他在里面饰演一名失聪少年，在一座逐渐被资本重塑的老城区中艰难求生。
跟着母亲学会读唇语，在废弃的社区文化中心偷偷练习肢体表达。因为听不到，所以只能将更多的视线放在表情节奏上，一直靠着自己的方式理解世界，理解情绪，传递情绪。
城市改建计划即将推平整片老街，少年用一场无声哑剧为搬离的邻居送别，也向这座承载了他生活与记忆的老城道别。
电影节奏缓慢，高潮时情绪浓烈，没有太多的煽情对白，但许多镜头被影评人称为“仿佛在看一个无声世界中的舞台剧”。
陆俨饰演这位少年，用眼神和肢体撑起整部电影。
没有一句完整对白，但他的克制，眼神，动作，对镜头的捕捉，获得多个新人奖提名，被称为“技能怪”，“天赋怪”，正式完成从“从爱豆到演员”，“舞台到银幕”的转型。
后来直到那张舞台剧照片爆出，祝邝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已经在无人问津的时候，独自站在舞台上很久很久了。
站过了那么多的孤独时光，
思绪回笼。
祝邝瑶放下手机，起身倒水。屋外传来纽约夜晚的惯常噪音，地铁隆隆碾过地下，某条街角的火警拉响着刺耳的警报声。
她看着窗外，突然想到：“陆俨也听过这些声音吗？”
她忽然想查证点什么，于是又重新坐下，打开电脑，登录 Facebook，将“Ethan”“drama”“volunteer”“theatre”等关键词组合着，加入地理位置和时间范围，一点点查。但纽约的剧院太多了，Facebook 上的信息好似黑白迷宫，找不到出口。
她不死心，又换去Twitter，一页页搜索，#communitytheatre #NYCdrama #Ethan#。每次输入新的的组合，页面开始搜索加载时，她都会默默屏住呼吸，失望的是，页面加载完成后，只有一些和他毫无关联的陌生账号在说着自己的排练日常或给节目做宣传。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今天在剧场看到的那张褪色海报，Ethan，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却已经离开那里三年。
他会不会只是恰巧叫这个名字？
可她不想放弃。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确认一遍。要抽空再去一趟。
她想起晚上许庭知说可以陪她，明天要不要试试西边那条路线？再远一点，她记得有个大一点的剧场挺热闹。
祝邝瑶盯着笔记本，咬了咬笔头，画了一条西向的蓝色路线，并在那一排剧院名旁边写了：“多问老师，找后台，别怕厚脸皮。”
她越来越明白，这条寻找之路，不是等待和祈祷，她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屡战屡败。
她不想再胡思乱想，打开微博，犹豫片刻，在输入框里写下：
“今天看了一场小剧场的街头演出，天很热，台词却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也在努力，希望你能被看到。”
纽约的夜晚很吵，飙车声，警笛声，但她心却安静了许多。
他在哪儿？他会不会也走过那条街，看过那间剧场，坐过那张公交车的塑料座椅？
她不确定。
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看到他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