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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之暖 ...

  •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喻曦正蹲在图书馆后的银杏树下,对着满地碎金似的落叶发愁。相机里存了十几张照片,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光影太淡,构图太散,像她心里堵着的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咔嗒”一声,有人从背后拍了张照。喻曦回头,看见张聆星举着她的旧单反,正对着屏幕傻笑:“你看,蹲在落叶里的样子,像只揣着手的小松鼠。”
      相机屏幕上,她的侧脸被雪粒映得发亮,睫毛上沾着点白,身后的银杏叶铺成金红色的毯,倒比她拍的所有风景都生动。
      喻曦的脸有点热,伸手去抢相机,却被张聆星笑着躲开:“别动,让我再拍一张——你看这雪落在你头发上,像撒了糖霜。”
      她们就这样在雪地里闹了一会儿,直到指尖冻得发红。张聆星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喻曦手里——是颗用红线缠起来的银杏果,壳被磨得光滑,像块温润的琥珀。
      “上周在操场捡的,”张聆星搓着冻红的手,“听说这玩意儿能辟邪,给你挂相机上吧,省得你总说拍不出好照片是运气差。”
      喻曦捏着那颗银杏果,掌心的温度把雪粒都焐化了。她想起上个月,自己对着一张废片发呆时,张聆星凑过来说“不如试试黑白模式”,结果那组去色的军训旧照,竟被摄影社选去参加了校园影展;想起高数考砸后,张聆星把自己的错题本递过来,上面用荧光笔标着“喻曦肯定会错的陷阱”;想起宿舍断电的夜晚,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就着手机电筒的光分吃一包饼干,碎屑掉在被子里,像藏了满地星星。
      “走,去吃麻辣烫。”张聆星拽着她往食堂跑,雪沫子溅在两人的裤脚,“我请你,就当庆祝你影展入围——顺便,谢谢你上周帮我改文学社的稿子。”
      麻辣烫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雾。张聆星把碗里的鱼丸都夹给喻曦,自己埋头喝着汤,忽然说:“其实我以前不怎么敢跟人太亲近,总觉得朋友这东西,远了淡,近了吵。”她抬眼看过来,睫毛上还沾着点热气,“但跟你在一起好像不一样。”
      喻曦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咬了口鱼丸,烫得直呼气。张聆星笑着递过纸巾,又说:“你看,你拍照片时会发光,解数学题时会皱眉,吃麻辣烫喜欢加三倍醋——这些我都知道。就像你知道我怕黑,却总说‘陪你去打水’;知道我写稿卡壳时要啃苹果,每次都多买一个放在我桌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食堂里的喧闹声隔着水雾传过来,变得温柔又模糊。喻曦忽然明白,那些让她发愁的照片里缺的是什么了——是人气,是烟火气,是像此刻这样,有人陪你在雪地里浪费时间,有人记得你所有细碎的喜好。
      她从包里掏出相机,趁张聆星低头喝汤时按下快门。照片里,她的嘴角沾着点汤渍,眼睛弯成月牙,背景里的雪落在窗上,像撒了把碎钻。
      “等洗出来给你,”喻曦轻声说,指尖摩挲着相机挂绳上那颗银杏果,“就叫‘我的好朋友’。”
      张聆星抬头,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雪还亮。她伸手,跟喻曦的手在热气里轻轻碰了一下,像小时候拉钩盖章那样郑重。
      那天的雪下到傍晚才停。她们并肩走回宿舍,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像条不会断开的线。喻曦的相机里,存了张张聆星对着夕阳蹦跳的背影,雪花在她发间闪光;张聆星的笔记本上,多了句“和喻曦看了今年第一场雪,她的相机挂绳上,有我送的小秘密”。
      原来好朋友不是突然成为的。是雪地里分享的体温,是相机里藏着的彼此,是知道你所有狼狈,却依然觉得你发光的人。就像此刻,路灯亮起来,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段是她,哪段是你。
      凌晨五点半,宿舍楼道的声控灯还没亮,喻曦摸索着爬下床时,膝盖撞到了床脚,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沙砾在刮擦。
      “怎么了?”下铺传来张聆星含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没事,”喻曦压低声音,往手上哈着气,“想早点去占图书馆的位置,今天要交的论文还没改完。”指尖碰在冰凉的鼠标上,冻得她指尖发麻——昨晚暖气坏了,整个宿舍像个冰窖,她缩在被子里改到后半夜,手脚还是冻得发僵。
      身后忽然窸窸窣窣一阵响,张聆星披着外套坐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着她:“我就说你夜里翻来覆去的,是不是冻着了?”她摸了摸床头的暖手宝,“昨晚充好电的,忘了给你了。”
      暖手宝被塞进喻曦怀里时,还带着张聆星的体温。她刚想说“不用”,就被张聆星按住肩膀:“披着我的大衣去,你那件太薄了。”
      那件驼色大衣是张聆星新买的,长度到膝盖,毛茸茸的领子看着就暖和。喻曦抱着暖手宝,裹着带着淡淡洗衣香的大衣,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她想起昨天下午,张聆星看她不停地搓手,就把自己的毛线手套塞给她,说“我手热,不怕冻”,结果自己在寒风里缩着脖子发传单,指节冻得通红。
      “等我十分钟,”张聆星飞快地套上衣服,“我跟你一起去,顺便买两份热豆浆。”
      图书馆还没开门,两人站在屋檐下等。雪粒落在张聆星的发梢,很快积成一层白,她却只顾着把喻曦往怀里拉:“往这边站点,风小。”自己的半边身子露在风口里,围巾被吹得猎猎作响。
      豆浆的热气在手里蒸腾,喻曦看着张聆星捧着杯子暖手,忽然发现她的耳尖冻得发红,像颗熟透的樱桃。“你的耳朵……”她伸手想碰,又觉得唐突,手在半空停住了。
      张聆星却顺势把脸凑过来,笑着往她手心里蹭了蹭:“帮我捂捂,冻成冰坨子了。”
      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廓时,喻曦的心跳漏了一拍。张聆星的头发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点雪的凉意,和发间淡淡的香气。远处传来图书馆管理员开门的声音,张聆星直起身,把她的围巾又紧了紧:“进去吧,我占座,你先喝豆浆。”
      坐在暖气充足的阅览室里,喻曦看着张聆星趴在对面改她的论文,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红痕,忽然觉得手里的豆浆甜得发腻。她悄悄举起手机,拍下张聆星低头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手边还放着给她留的那半块红糖糕,是昨天张聆星特意去食堂买的。
      中午回宿舍时,发现维修师傅修好了暖气。张聆星把喻曦的被子抱到暖气片上烘着,又翻出件厚毛衣:“下午穿这个,别再冻着了。”毛衣是米白色的,袖口绣着小小的星星图案,“我妈织的,有点大,你穿正好。”
      喻曦摸着柔软的毛线,忽然想起昨夜冻得睡不着时,张聆星迷迷糊糊地说“过来挤挤”,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像抱着只怕冷的小猫。那时窗外的雪下得正紧,而张聆星的怀抱,比任何暖气都要暖和。
      傍晚的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张聆星拉着喻曦去操场散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响。“你看,”她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你上次拍的那组火烧云?”
      喻曦点头,看着张聆星被夕阳映红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因为总有人记得她怕冷,总有人把暖手宝留给她,总有人愿意把半边身子露在风口里,只为让她多避点风寒。
      回到宿舍时,烘暖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张聆星替她铺好床,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副耳罩,毛茸茸的兔子形状。“早上看见超市打折买的,”她有点不好意思,“戴着吧,别总冻耳朵。”
      喻曦把脸埋进柔软的耳罩里,闻到淡淡的、和张聆星身上一样的香气。窗外的月光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碎银。她想,这个冬天,大概是她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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