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了结婚证后我失忆了》苏苏无心

7、第 7 章

　　那根被顾衍像丢弃垃圾般狠狠摔下的深色领带，皱巴巴地蜷缩在厚实柔软的车垫绒毛上。就在它旁边，在昏暗光线与深色绒毛的缝隙里，一个极其微小的、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白色物体，像一颗坠入深渊的星辰，微弱地闪烁着。

　　一只纸鹤。

　　线条生涩，折得笨拙，一只翅膀甚至可怜地歪斜着。普通的打印纸材质，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这充斥着浓烈酒气、血腥味、皮革味和顾衍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性气息的狭小空间里，像一个来自遥远异世界的、格格不入的幽灵。

　　我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崩溃的呜咽，在目光捕捉到它的瞬间，诡异地停滞了。喉咙里还堵着腥甜的酸气，眼泪糊满了视线，身体依旧因为恐惧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离，只剩下那只小小的、歪斜的白色纸鹤。

　　心脏，像是被一根冰冷的、淬了火的细针，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戳了一下**。

　　不是悸动。不是温暖。

　　是一种……被瞬间冻结的、尖锐的刺痛。混杂着一种铺天盖地的、冰冷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如此强烈，如此汹涌，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和对顾衍的恐惧。它像一道骤然劈开混沌黑暗的闪电，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狠狠地楔入我空茫一片的记忆废墟！

　　“呃……”我猛地抽了一口气，身体因为心脏那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剧烈痉挛！眼前瞬间被大片大片炫目的白光吞噬！

　　白光中，碎片如同被炸开的玻璃，带着锋利的棱角，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冰冷刺眼的水晶吊灯！无数切割光线的棱角！空气黏稠厚重，带着香槟的甜腻和香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笑容温婉的女人！那张脸……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她依偎在……顾衍身边！**
　　**——顾衍！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他的手……伸向我的脖颈！**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颈后温热的皮肤！**
　　**——“咔哒”一声轻响！细微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脖颈骤然一空！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像被生生剥去了一层保护壳！留下赤裸裸的、被掠夺后的羞耻和空虚！**
　　**——那条承载了我五年所有隐秘期盼的樱花项链！被他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微微侧身，面向那个女人！声音是我不曾拥有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薇薇，你看，它一直在等你回来。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匕首，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贯穿了我的心脏！比顾衍撕碎离婚协议时更甚！比他用“除非我死”宣告锁链时更甚！那是所有屈辱的根源！是所有替代品身份的冰冷烙印！是那个叫“沈微”的女人，在生日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彻底剥光尊严、踩进泥里的瞬间！

　　“啊——！”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痉挛的喉咙！不再是崩溃的呜咽，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最本能的惨嚎！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弹起，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冰冷的座椅！

　　眼前的白光被浓稠的血色和黑暗交替吞噬！头颅深处传来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搅动的剧痛！手术的伤口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崩裂！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再次疯狂上涌！

　　“呕——！”我再也无法压制，猛地弯腰，对着脚下那昂贵的车垫剧烈地呕吐起来！不再是酸水，是粘稠的、带着温热腥气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泼墨般溅落在深色的绒毛上，溅在那只小小的、歪斜的白色纸鹤旁边！刺目的红，瞬间污染了那一点脆弱的白！

　　“沈微！”顾衍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在我耳边炸开！

　　他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刚才还沉浸在暴戾占有中的男人，被我这惨烈的反应彻底惊住了！他猛地伸手想要扶住我剧烈痉挛的身体，却被我如同触电般、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狠狠推开！

　　“别碰我！”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滚……开……！” 眼泪、鼻涕、呕吐物和血污糊满了我的脸，狼狈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但我的眼睛，透过模糊的泪水和血丝，死死地盯着顾衍，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茫然，而是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冰冷的厌恶和一种被彻底唤醒的、同归于尽的疯狂！

　　“物归原主……”我呛咳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冰冷的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砸向他，“顾衍……你……让我恶心！”

　　顾衍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英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被重击般的裂痕！那眼神里翻涌的暴戾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更深沉的、被刺痛般的阴鸷所取代！他看着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淬火毒刃般的恨意，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被他强行掳走的女人。

　　“你……”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然而，剧烈的呕吐和那排山倒海般的头痛彻底摧毁了我。眼前的血色和黑暗越来越浓，顾衍那张震惊又阴鸷的脸开始扭曲、旋转。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心脏狂跳着像是要炸开！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我的目光，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最后一次投向脚下——

　　那只小小的、歪斜的白色纸鹤，静静地躺在粘稠的暗红血污旁边。它的翅膀，似乎被血珠浸染了一角，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脆弱的粉红色。

　　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带着春日暖阳气息的名字，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撞进了我即将熄灭的意识：

　　**——林予安。**

　　然后，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