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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25 ...

  •   许枝花醒了。

      池冬将病床床头摇起来,方便许枝花靠着休息。

      许枝花难得如此安静,靠坐在床头,脑袋朝一侧半歪,无神的双眼盯着脚的位置发呆。

      嘴角都是向下撇着的。

      云嘉月从厕所出来,见到这样一幕不由得放轻呼吸。

      许枝花的样子看着不太好。

      远没有之前见过的那样康健有力。

      她和许枝花确实是见过,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初中那年,她住在池冬家里。

      母亲和父亲都去外地出差,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又知道池冬是一个人在家里,于是便撒娇过来一起住。

      不是第一次,所以来得很顺利。池冬对云嘉月向来没意见,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

      她自然贪睡,又是周末,一觉睡到晌午是常事。

      池冬已经做好了饭,她吃饭向来吃得比较早。今日煮得还算晚,不过还是估错云嘉月起床的时间。

      她一边阅读一边等云嘉月起床。

      就连周末,也不会放弃学习。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窗外的知了在一阵阵歌唱。声音被紧闭的窗户挡住,屋内只听得到细微的叫声。

      这里唯一的风扇轰隆隆地对着云嘉月转动。

      还好太阳照不进这间房屋,飘散的空气也不是挟人的热气,甚至还有些阴凉。

      风扇抵着人久吹,偶尔还能感受到冻人的冷意。

      所以云嘉月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覆在肚子以下的位置。

      她睡相很好,睡一整晚都不会有大幅度的动作。

      身上的毯子是池冬给她盖上的,一夜过去,位置都没偏移半分。

      云嘉月睡了个饱,如同时钟被拨动到圆点,毫无预兆地睁开眼,便再无半分困意,精气神十足。

      正值晌午,日烈如火。

      池冬坐在床尾,借着半投进房的日光看书。

      她是侧坐的,有一小半张脸是对着云嘉月的方向。

      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短袖,没有任何装饰图案修饰品,只是一件很单纯的T恤。

      衣服的领子横在凸出的锁骨下方,衣摆刚没过小肚子。

      那时池冬就很瘦,身上随便一个地方摸过去都是一把硌人的骨头。

      胸前肋骨,手腕处,十指,真真就是皮包骨的状态。

      小学穿的衣服到现在还很合身。

      云嘉月盯了会儿,就被池冬发现她醒了。

      合上手中的书,放在并拢的膝头,手臂和掌心压平弯曲的书页,柔声问:“饿了吗?刷个牙吃午饭吧,我已经弄好了。”

      那时池冬还经常戴着她妈妈给她买的红绳,刚好圈住手腕。

      暗红的绳裹住泛白的手,像一记烙印。

      云嘉月还是躺着的姿势,喉头发出长长的音:“嗯……”

      随后侧身,双手撑着床坐起来。

      “怎么不早点喊我,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

      云嘉月用手指梳着头发,五指插进发窝,从额头处往后抓了两下。

      碎发都被压在后面,素净白嫩的脸显露无挡。

      池冬将书放在桌上,起身准备去盛饭:“周末多睡会儿没事。”

      饭桌就是茶几,上面的东西被扫到一边。漏出三分之一的位置用来放菜。

      沙发就是板凳。

      但其实这样坐着并不好夹菜,腰直不起来,就会很酸很痛。

      所以两人坐的矮凳,比蹲着稍微高一点。

      饭没吃两口,大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云嘉月没见过这样无所顾忌的敲门声,还被吓了一跳。

      以为是哪个要债眼瞎的敲错门,吵得不给人清净。

      正打算起身开门,让对方别来打搅她们吃饭。

      不过池冬的反应更快,压在她肩头,让她继续吃:“应该是我奶奶,你继续吃,我去开门。”

      老年人敲门就是有劲。

      云嘉月好奇张望着,奶奶力气这么大呢。

      门开了,云嘉月坐在矮凳上,视线低,又有池冬在门口挡着。

      一时之间只看到一个倾斜的背篓。

      云嘉月往前挪,才看清了大概。

      一个老人背着一个背篓,手上还提着两麻袋东西。

      爆青筋的手臂瞧着使足力气。

      池冬帮忙卸掉这些重担,云嘉月也趿着拖鞋哒哒哒爬过来,帮忙拿。

      池冬知道她提不动这种东西,让云嘉月先去吃饭。

      云嘉月不肯,逞能说自己可以,一定行。

      不过不出池冬的意料,云嘉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常年没提过重物的她,对重力失去评估。

      提起那袋子东西,袋子还没离开地面,她手就跟着下垂。

      太重了,像装了一吨铁。

      不好在老人家面前出洋相,云嘉月硬是拖着袋子往里走。

      累得脸红脖子粗。

      池冬是常年做重活的人,对重物是手拿把掐的,一手将背篓往里推,一手拖着麻袋。

      许枝花卸掉重担,背都酸麻了。

      用脱力的手重重拍打肩膀。

      云嘉月在厨房累得喘粗气,她才发现这一袋子里装的都是土豆。

      应该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上面沾满干硬的泥巴。

      云嘉月吸了两口气,对着后一步进来的池冬满是佩服地说:“咱奶身体这么好。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爬这么高的楼。”

      池冬没说话,因为她知道。不只是这几层楼,许枝花是从莲花村一路背到长青市的。

      更远更费力。

      她声音很小:“你先继续吃吧,我给我重新打碗饭。”

      云嘉月:“啊?刚刚不是打好了吗?是重新给奶奶打饭吧?”

      这个问题,池冬没回,因为云嘉月回到客厅就知道了。

      许枝花坐在沙发上,拿着不知道是谁吃过的饭就开始就着菜囫囵吞咽。

      肩背、裤腿都被泥巴糊满。

      就这样赤喇喇地坐着。

      云嘉月发誓,她知道长青市民风淳朴,这里的人都不拘小节,但从未见过如此奔放的……

      许枝花几口就扒拉完一碗饭,拿起另一个碗又开始吃。

      云嘉月瞧着刚刚还被自己捧在手心的碗,现在里面的饭都被许枝花卷进肚子里,她转头就回了厨房。

      “嗯,我想我也需要重新打碗饭。”

      与许枝花矮小身躯不符的是,她有着惊人的饭量,炸人的脾气,以及语出惊悚的词汇。

      张嘴闭嘴就是爸的根的。

      说自己一路背过来好他爸的重,真是操蛋的客车,没根的马路。

      池冬淡着脸先劝别说脏话,再说:“奶奶你该先放在下面让我去背的。”

      “我怎么知道你在不在家?你不是说你要兼什么东西的职?而且放下面万一被人偷了怎么办?你几大个家给别人偷。”

      那个时候池冬就开始找兼职了,不过年龄太小,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没几个人敢要她去打工。

      周末偶尔会出去上个临时班。

      这些是云嘉月所知道的。

      许枝花跟个地雷一样,不知道会被哪个字眼引爆。

      她一边吃一边骂。

      池冬顺从的听着。

      直到许枝花吃完,才注意到还有云嘉月这么一个人。

      云嘉月见许枝花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收住自己震惊的表情,露出见长辈一贯的乖巧语气:“奶奶,我是池冬的同学,叫云嘉月。我家里人不在家,所以来这边借住一晚。”

      许枝花听完话,问池冬:“她给钱没有?白吃白住?”

      两句话就将好不容易透出几分生气的屋子里浇了个凉。

      云嘉月没想到许枝花会这样说,完全打乱她原本的措辞。

      以前去彭珊家的时候,她妈妈就不会这样问。

      一时犯难,云嘉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冬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难堪:“奶奶!云嘉月是我朋友,你不要这样说。”

      朋友住一晚是不需要给钱,住几晚都可以。

      本来今天许枝花意外出现就让池冬有些纠结。

      她是不在乎外面人对她的看法,但云嘉月是她唯一的朋友。

      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在最好的朋友露出窘迫。

      最基本的羞耻心她不是没有。

      她从始至终都非常害怕自己的家庭环境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尤其是云嘉月面前,她几乎从来不提。

      从听到敲门声,池冬就会害怕许枝花会做出一些让人感到不适的举动。

      果然……

      云嘉月脑筋一转,顺着许枝花说:“哎,是啊。总不能白吃白住。”

      她确实有给池冬钱的想法,但她给是一回事,池冬收不收是另外一回事。

      更坏的可能是池冬会生气,不跟她往来。

      毕竟钱这个东西,是最伤感情的。明着给是最伤人,也是最羞辱人的。

      所以看见池冬视线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云嘉月继续说:“这样吧,奶奶。这碗我洗,那些土豆也我洗!以劳抵财!”

      许枝花只是嘴快,因为穷惯了,她绕不开钱这东西。有便宜她就得占。

      这云嘉月看着像是池冬身边的唯一一个朋友,许枝花没了斤斤计较的心思。

      只是说:“勤快是好事。”

      回忆戛然而止。

      后面也见过几次,不过话都没说过几句,许枝花不太乐意搭理她。

      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事,和池冬的食。

      毕竟大老远下山一趟,只是想给孙女一点自己种的土豆和大米,还有榨好的新鲜菜籽油。

      池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池冬的家人也算是她的家人。

      池冬在给许枝花掖被子,防止漏风。

      许枝花这副神情呆滞的习惯,池冬还不适应。

      蹲在床边给她按着手心,问:“奶奶,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云嘉月趁着奶孙二人对话,偷溜出了病房。

      许枝花“唰”地一下收回手,声音尖锐:“痛死了。”

      池冬明显是收了力道,见许枝花还说痛,便止了动作。

      许枝花的语气又柔了下来:“池冬,我想回去。”

      池冬知道许枝花是觉得待在医院很烧钱:“奶奶,伤筋动骨一百天。好的没那么快,得先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出院。医疗费……妈妈给了我钱的。”

      池冬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许枝花一下子转过头,直视池冬:“你俩还有联系?”

      池冬沉默几秒:“嗯。”

      池惠玉确实很讨厌冯建,发自肺腑的讨厌。对于许枝花,池冬更觉得像是连带,将对冯建的恼怒分了一点出来记在许枝花身上。可能还有一点点在她身上。

      许枝花对池惠玉的那部分恨也是因为冯建和她那个儿子。

      两人终归是没有起过太大的冲突。

      所以池冬说出钱的来源,也无伤大雅。

      她对妈妈说说实话,对着许枝花更不会说谎。

      许枝花听了池冬的回答也是一阵沉默。

      她还以为池惠玉真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顾。

      不过她的儿子倒是比池惠玉还要心狠,这么多年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许枝花声音像是猝然衰老,也可能是没喝水积的痰,哑声说:“你爸呢?你跟你爸还有联系吗?他有问过我们吗?”

      池冬摇头,那个男人从来没打过一个电话。她只给妈妈打过电话,也只问候过妈妈。

      许枝花又开始骂了,骂冯建,骂儿子。

      骂池惠玉的臭钱。

      几个子就把她给打发了。

      这么大个事也不晓得回来看看!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来一通。

      姓冯的贱人。

      池冬又开始捏许枝花的手,十指全是厚茧,洗不净的泥土色。

      许枝花骂得越难听,池冬越知道她其实是很想这两个出走的人。

      云嘉月回来就听到这些中气十足的辱骂,没带名字,又是通篇的爸根贱人。

      感觉又回到第一次见面那般有活力。

      真是熟悉。

      池冬刚刚发现云嘉月离开了,所以才跟许枝花说这些。

      没想到她又折返回来。

      许枝花骂着骂着也和这双圆不溜的眼睛对上视线:“你怎么在这儿?哪都有你?”

      云嘉月嘿嘿一笑,关上门,拎着水杯晃了晃:“奶奶,听说睡久了会口干,我刚刚特意去接的水。现在又说这么多话,肯定渴了吧?”

      许枝花一听,砸吧两下嘴,好像是有一点干。

      病房里备有一次性纸水杯,不过接热水的地方里面没有,在长廊的尽头。

      所以她刚刚又回到彭珊的病房拿走水杯,灌满温水拿给许枝花喝。

      许枝花只喝了一小杯:“来不起了来不起了,等会儿又要上厕所,把腿摔成一对残废怎么办?”

      云嘉月没听懂:“奶奶,有我们在呢?不会出事的。”

      许枝花眉头一拧:“池冬没给你说?”

      云嘉月看向池冬,池冬目移。

      许枝花:“没事,好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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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推推预收~在专栏《越过山岗的蝴蝶》 冷脸臭屁妹VS温柔细腻姐 年下噢~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