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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课堂上的余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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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的余波
第二天的高数课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阶梯教室里的空位比往常多了近三分之一,昨晚经历过蛇胎事件的女生大多脸色苍白,眼神躲闪,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林佳佳走进教室时,恰好撞见几个同学围在讲台边,正七嘴八舌地跟高数老师说着什么。
“老师,我们能不能换个教室上课?”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想到隔壁宿舍发生的事,我就浑身发毛……”
“就是啊,这栋楼太吓人了,昨晚还停了电,谁知道是不是还有蛇藏在哪个角落……”
“听说警察在楼下搜出了好多蛇蜕,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高数老师皱着眉安抚:“同学们放心,学校已经请专业人员彻底检查过了,所有隐患都处理干净了,今天也加派了保安彻底,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里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如果实在觉得不适,可以向辅导员申请调课,或者去阶梯教室后排就坐,那里视野开阔些。”
林佳佳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刚把笔记本摊开,韩舒悦就抱着书包跑了过来,脸色发白:“佳佳,你不觉得这教室阴森森的吗?我刚才去厕所,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
“别自己吓自己。”林佳佳递给她一颗薄荷糖,“警察和保安都在,不会有事的。”她嘴上安慰着,心里却也有点发紧——昨晚那些“嘶嘶”的吐信声,总像还在耳边盘旋。
秦挽从后面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手里捏着个驱邪的香囊:“我妈特意从庙里求的,说是能安神,给你们挂在书包上。”她的语气依旧带着点不耐烦,眼神却在认真打量着韩舒悦的脸色,“实在不行就回去睡觉,反正这节课也是复习。”
正说着,沈沐和陈赫黎一起走了进来。沈沐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绷带隐约透出点暗红,显然伤口还在渗血。他走得很慢,陈赫黎扶着他的腰,半步不离地跟着,眉头皱得很紧,时不时低头问一句:“疼不疼?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没事。”沈沐的声音有点低,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却还是坚持走到座位上。他刚坐下,陈赫黎就从包里拿出个软垫垫在他胳膊下,又拧开保温杯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温水,医生说你得多喝水。”
“我自己来。”沈沐想接过杯子,却被陈赫黎按住手:“别动,你胳膊不方便。”他的动作自然又熟练,像照顾了沈沐很久似的,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周围有同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小声议论着:“沈沐昨晚是不是受伤了?”
“听说他为了保护大家,跟蛇搏斗来着……”
“陈赫黎对他也太好了吧,简直是寸步不离……”
陈赫黎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只是专注地看着沈沐喝完水,又拿出药盒:“该换药了,我去请老师批个假,带你去校医院换?”
“不用,我带了备用的纱布和碘伏,课间换就行。”沈沐摇摇头,目光落在陈赫黎泛红的眼眶上,“你昨晚也没睡好,别总操心我了。”
“我不操心你操心谁?”陈赫黎的声音有点闷,低头打开药盒,手指却在发抖——昨晚沈沐被蛇咬伤时,他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直到医生说伤口不深、没毒,他才敢喘口气。
林佳佳看着他们互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陈赫黎的关心是外放的,像火焰一样灼热,连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而沈沐的依赖是内敛的,像温水一样柔和,在陈赫黎递水时微微前倾的动作里,在他默许陈赫黎替他换药的纵容里,藏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默契。
“啧啧,”秦挽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俩人,说不是一对谁信?陈赫黎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也就对沈沐这么上心。”
韩舒悦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就像小说里写的,‘我的温柔只给你’。”
林佳佳没接话,只是翻开笔记本。上面还夹着江璟年昨晚塞给她的平安符,红绳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泽。她想起江璟年今早发来的消息:“高数课重点看P45的例题,老师可能会提问。”依旧是公式化的提醒,带着他惯有的细致,却少了点陈赫黎看向沈沐时的温度。
或许,这就是区别。江璟年的好是周到的、礼貌的,像精心计算过的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却少了点意料之外的心动;而陈赫黎对沈沐的好,是带着私心的、滚烫的,像解不出的附加题,明明不合逻辑,却让人觉得真实。
上课铃响时,江璟年走进了教室。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额角的划伤已经结了痂,用创可贴贴着,手里抱着几本习题册,径直走到了林佳佳旁边的空位坐下。
“早。”他放下书,递过来一张纸条,“昨晚的笔记,我帮你补好了。”
林佳佳接过纸条,上面是他熟悉的工整字迹,把昨晚她们逃出来时落下的知识点都补上了,红笔标着重点,蓝笔写着注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谢谢。”她把纸条夹进笔记本,语气平静,“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江璟年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桃木剑上,“剑洗干净了?”
“嗯。”林佳佳点点头,没再多说。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大概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被吓到,但她不想谈论昨晚的事,就像不想谈论自己其实没睡好,凌晨三点还在听着走廊的动静。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课,却总有人走神。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有蛇!我看见蛇了!”
整个教室瞬间陷入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往桌子底下钻,有人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跑。林佳佳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桃木剑,小乐今天没带来——学校临时通知不让带宠物进教学楼,此刻她突然有点想念拉布拉多温热的皮毛。
“别慌!”江璟年突然站起来,声音冷静又清晰,“是看错了!那是根绳子!”
他走到后排,捡起地上的黑色跳绳,举起来给大家看:“只是根跳绳,不是蛇。”
骚动渐渐平息,那个尖叫的女生满脸通红地道歉:“对不起,我……我昨晚吓坏了,有点草木皆兵。”
老师皱着眉安抚了几句,让大家冷静下来,却也没再继续讲课,只是让大家自习。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紧张,连翻书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你没事吧?”江璟年走回来,递给她一瓶水,“刚才看你攥着剑的手都白了。”
“没事。”林佳佳松开手,掌心果然留下了深深的红痕。她接过水,却没拧开,只是放在桌上,“谢谢。”
江璟年没再说话,只是翻开习题册,却没动笔,目光时不时扫过她紧绷的侧脸。林佳佳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羽毛轻轻扫过皮肤,有点痒,却引不起更深的波澜——就像她知道他在关心她,却没办法像韩舒悦依赖萧瑾烁那样依赖他,也没办法像沈沐接受陈赫黎那样坦然接受他的好。
课间休息时,陈赫黎小心翼翼地给沈沐换药。他的动作很轻,先用碘伏消毒,再用纱布轻轻包扎,嘴里还念叨着:“医生说不能包太紧,不然会发炎……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沈沐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目光落在陈赫黎认真的侧脸上,嘴角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依偎着,像幅安静的画。
林佳佳看着那幅画,突然明白——心动不是礼貌的关心,不是周到的照顾,而是像陈赫黎那样,明明自己也怕得发抖,却还是要挡在沈沐身前;是像沈沐那样,明明可以自己换药,却愿意让陈赫黎照顾,享受这份带着私心的温柔。
而她和江璟年之间,还停留在“谢谢”和“不客气”的阶段,像两条平行线,即使靠得再近,也没有相交的迹象。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水,又看了看旁边正在整理笔记的江璟年,心里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或许这样也很好,她想。至少不用费心去回应那些超出“同学”范围的关心,不用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心动。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把教室照得温暖。林佳佳翻开笔记本,把江璟年给的那张笔记纸条夹进去,和那枚平安符放在一起。它们都是很实用的东西,像图书馆的参考书,需要时能派上用场,却不会让她产生想要随身携带的冲动。
至于心动……或许还在路上,或许永远不会来。但现在的她,并不着急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