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想起来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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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这日，大夏朝堂炸开了锅。
三朝元老徐阁老当庭跪地，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陛下登基十五载，中宫空悬，子嗣全无，此乃国本动摇之大患！老臣今日便是撞死在这金銮柱上，也要请陛下选后立妃！”
话音未落，满朝文武哗啦啦跪了一片，齐声高呼：“请陛下选后立妃——”
夏沉渊坐在龙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目光却穿过冕旒，落在殿侧屏风后——
夏知微正扒着屏风缝隙偷看，杏眼睁得圆溜溜的，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
显然是在看好戏。
帝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众卿平身。”他慢条斯理道，“选后之事，容后再议。”
“陛下！”徐阁老以头抢地，“先帝在您这个年纪，皇子都会背《论语》了！”
屏风后传来“噗嗤”一声笑，又迅速憋住。夏沉渊眯了眯眼，突然改了主意：“既然诸位爱卿如此热心，不如——明日办场赏花宴，邀京中贵女入宫参选。”
群臣大喜过望，唯有李德全偷偷抹汗——陛下这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啊！
长乐宫里，夏知微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礼部送来的贵女名册。
“这位林小姐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咦？这位赵将军的妹妹更妙，会骑马射箭呢！”她赤脚窝在软榻上，晃着脚丫子点评，“皇兄喜欢什么样的？”
夏沉渊站在窗前修剪一株海棠，闻言头也不回：“你觉得呢？”
“当然要选皇兄喜欢的呀！”她理所当然道，“就像我当初选萧将军似的，虽然眼瞎了，但好歹图个开心嘛！”
剪刀“咔嚓”剪断一根枝条。
夏知微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我、我不是说皇兄会眼瞎……”
“无妨。”夏沉渊转身，指尖还沾着海棠花瓣的汁液，“朕记得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朕？”
“对啊！”她点头如捣蒜，“我当小姑子肯定比当皇后称职！”
帝王眸色一暗。
很好。他的明珠不仅忘了爱过他，还上赶着给他牵红线。
赏花宴这日，御花园姹紫嫣红开遍。
贵女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偏又故作矜持，三三两两聚在花丛边吟诗作对，眼角却不住地往凉亭方向瞟——
夏沉渊一袭靛青色常服，正与几位大臣下棋，连个眼风都没赏给满园春色。
“皇兄！”夏知微拎着裙摆跑来，发间珠钗叮咚作响，“你怎么躲在这儿？徐小姐画的牡丹可好看了，不去瞧瞧？”
夏沉渊落下一子：“朕对牡丹无甚兴趣。”
“那林小姐的琵琶……”
“吵。”
“赵姑娘的剑舞……”
“拙。”
夏知微鼓起腮帮子：“皇兄，你这样会孤独终老的！”
亭中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普天之下，敢这么跟陛下说话的，也就这位小祖宗了。
夏沉渊却笑了：“不是还有你陪着朕？”
“那怎么一样！”她掰着手指算，“我以后也是要嫁人的，皇兄难道还能拦着不许？”
黑玉棋子“啪”地裂成两半。
“嫁人？”帝王声音轻柔得可怕，“你看上谁了？”
夏知微突然觉得后背发凉，缩了缩脖子：“就……就随口一说嘛……”
夏沉渊起身，随手摘了她发间沾到的花瓣：“记住，你的婚事，只有朕能定。”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夏知微正想追问，忽听假山后传来一阵骚动——
“殿下救命！”
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扑通跪下：“徐小姐和赵小姐打起来了！”
事发地点一片狼藉。
赵将军的妹妹手持软鞭，冷笑连连：“徐小姐的牡丹画得再好，也比不过背后嚼舌根的功夫！”
徐阁老的孙女捂着脸啜泣：“我不过实话实说！谁不知道明珠公主根本不是皇室血脉？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配……”
“啪！”
鞭子抽在石桌上，溅起一串火星。夏知微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野种……
不是皇室血脉……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流言，此刻血淋淋地摊在阳光下。
“知微。”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夏沉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掌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
“皇兄……”她声音发颤，“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帝王眸中寒意森然：“李德全，把这两位‘秀女’请出宫去。”
“陛下！”徐小姐慌了，“臣女只是一时失言……”
“徐阁老教的好孙女。”夏沉渊轻笑，“既如此关心皇家血脉，不如让徐家全族去北疆查个明白？”
徐小姐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夏知微却挣开夏沉渊的手，扭头就跑。
暮色四合时，夏沉渊在太液池边的柳树下找到了她。
小姑娘抱膝坐在岸边，把石子一颗颗往水里丢，眼圈红得像只兔子。
“朕找了你两个时辰。”他撩袍坐下，玄色衣摆铺在青草上。
夏知微闷声道：“皇兄早就知道，是不是？”
你不也是早就知道吗，只不过你忘了。
“知道什么？”
“我不是先帝的女儿……不是你的亲妹妹。”她攥紧了衣袖，“先太后说过，我是母妃从宫外抱来的野种……”
夏沉渊突然掰过她的脸：“听着，朕留你在身边，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血脉。”
“那是为什么？”
帝王喉结滚动，最终却只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因为你傻。”
夏知微：“？？？”
“明明怕雷，还非要冒雨给朕送伞；自己字都写不好，却熬夜给朕绣香囊；朕染了风寒，你……”
“等等！”她捂住他的嘴，“这些事我都不记得，皇兄休想糊弄我！”
掌心下的薄唇勾了勾。夏沉渊就着这个姿势，在她掌心轻啄一口：“那朕说件你记得的——去年上巳节，你偷喝朕的梨花白，醉得抱着柱子喊‘皇兄最好看’……”
“我没有！”她涨红了脸跳起来，“皇兄胡说！”
夏沉渊大笑，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晚风拂过太液池，荡起层层涟漪，也吹散了她心底那点阴霾。
“皇兄。”她突然仰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你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夏知微卡壳了。
她本想问“会不会不要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会不会娶别人？”
夏沉渊眼底一暗，显然是为情所伤，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你希望朕娶别人？”
“我……”她心跳突然加速，“我只是觉得，皇兄该找个真心喜欢的人……”
“朕找到了。”
“啊？谁呀？”
帝王笑而不答，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宫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当夜，夏知微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将她抵在御书房的屏风上，吻得她喘不过气。那人身上有清冽的龙涎香，唇齿间是梨花白的甜……
“皇兄？！”
她惊醒时，窗外晨曦微露，枕边却放着支鎏金点翠凤钗——正是夏沉渊以前送她的生辰礼。
钗尾刻着极小的两个字：
吾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