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爱的你》杳数

3、“初吻”

　　自从那次算不上愉快的初次约会后，许听楠和沈意宴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的停滞，手机上的交流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节奏，仿佛设定好的程序，「晚安，小朋友」成了每晚固定的结束语，却鲜少有更深入的交谈。

　　校园里的偶遇，他也依旧是点头示意，脚步却从未为她停留。

　　那种“情侣”的感觉，淡薄得几乎像是许听楠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就在许听楠几乎要以为那次约会搞砸了一切，内心被失落和自责填满时，沈意宴却主动发来了信息。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

　　ShenYY：「明天下午有空吗？」

　　许听楠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秒回：「有！」

　　ShenYY：「嗯，三点，校门口见。」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说要去做什么，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她，许听楠握着手机，之前的所有阴霾瞬间被驱散，心里重新开出了小小的、希望的花，她告诉自己，看，他还是在意的，上次可能只是他不太习惯那种环境，这次他主动安排，一定会不一样的。

　　这次，许听楠没有刻意打扮，只是穿了件干净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清爽自然，她提前到了校门口，心里揣测着他会带她去哪里。

　　电影院？咖啡馆？或者某个安静的书店？

　　沈意宴准时出现，依旧是简单的穿着，却气质卓然，他看了眼许听楠，说了句“走吧”，便率先朝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司机早已下车，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许听楠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并非要带她去步行可达的地方，她有些拘谨地跟着坐进后座，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散发着好闻的气味，与她平时挤的公交车是天壤之别，沈意宴报了一个高端商场的名字，司机应声启动车子。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沈意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清晰冷峻，许听楠则正襟危坐，手指紧张地抠着背包带子，车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过速的心跳声，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似乎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种沉默让她感到压力倍增。

　　到了商场，沈意宴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走进一家进口超市，这里环境明亮整洁，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包装精致，价格标签上的数字也让许听楠暗暗咋舌，与她常去的喧闹菜市场或普通超市完全不同，这里安静得近乎冷清，顾客寥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息。

　　沈意宴推着一辆购物车，径直走向零食区和饮品区，他并没有询问许听楠的意见，而是自己动手，动作熟练地往车里放东西——几包看起来就很贵的进口饼干，一些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一排四瓶装的ad钙奶。

　　看到那排熟悉的、画着可爱娃娃头的ad钙奶，许听楠怔住了，这是她小时候很喜欢喝，但现在几乎不会再买的饮料，他怎么会选这个？是巧合吗？还是……他记得她上次在小吃街买水时，下意识拿的就是这个牌子？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甜，但很快又被不确定所取代，或许，他只是随手拿的。

　　结账时，沈意宴自然地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刷卡的动作流畅而随意，许听楠看着那串惊人的数字，默默地将自己准备掏钱包的手缩了回去，她甚至没有带够这里任意一件商品的钱。

　　接着，沈意宴让司机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市郊一个颇为著名的湿地公园，这里环境幽静，湖水清澈，大片大片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远处还有错落有致的景观树林，确实比她平时去的免费公园要漂亮精致得多，沈意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走到一处临湖的、相对僻静的长椅旁。

　　“坐吧。”他示意道，然后将超市买来的袋子放在两人中间。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带着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环境很美，很安静，但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沈意宴拿起那排ad钙奶，拆开，插好吸管，递了一瓶给许听楠，“喝吧。”

　　许听楠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冰凉的、酸酸甜甜的液体滑入喉咙，是她熟悉的味道，却在此刻此景下，品出几分异样，她偷偷抬眼看他，他正拿起另一瓶，动作优雅地喝着，目光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很漂亮。”许听楠试图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沈意宴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以前常来。”

　　他是在分享他的过去吗？

　　许听楠心里一动，鼓起勇气问：“是和……朋友一起来吗？”

　　“嗯。”他依旧是简单的回应，没有具体说是谁。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ad钙奶，像只谨慎的仓鼠，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少许：“不用那么紧张。”

　　许听楠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奶瓶。

　　沈意宴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之前她没注意到的小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递给她一瓶水。

　　许听楠愣住了，看着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盒子，心跳漏了一拍，“这……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沈意宴说。

　　她迟疑地接过盒子，指尖触碰到冰凉丝滑的丝绒表面，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纤细的银色手链，链子做工极其精致，坠着一颗小巧的、切割成星星形状的透明钻石，或者可能是高级水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即使她对珠宝一无所知，也能看出这条手链绝非凡品，价格不菲。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许听楠几乎是立刻合上了盒子，想要塞回给他，声音里带着惊慌，几千块？或许更贵？这远远超出了她能接受礼物的范畴。

　　沈意宴却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干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拿着。”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笃定，“送你的礼物。”

　　“可是……”许听楠还想拒绝，对上他平静无波却深邃的眼眸，后面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送她礼物，是不是代表他是在意她的？如果执意拒绝，会不会伤了他的心，或者让他觉得她不识抬举？

　　看着她犹豫挣扎的样子，沈意宴直接拿过盒子，取出那条手链，然后拉过她的左手，动作不算特别温柔，却也很小心地，将手链扣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那颗小小的星星坠子在她腕间轻轻晃动，闪耀着与她整个人格格不入的璀璨光芒。

　　“很好看。”他端详了一下，评价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许听楠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这件昂贵物什，心里五味杂陈，有收到礼物的受宠若惊，有对价值的惶恐不安，也有一种……仿佛被标记了归属般的、微妙的悸动，她最终没有再试图摘下来，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很漂亮。”

　　沈意宴似乎满意了，他看着她低垂的、泛红的脸颊，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忽然俯身，靠近了她。

　　许听楠瞬间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他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那双好看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似乎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深沉的东西。

　　然后，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柔软，微凉，带着一点ad钙奶的酸甜气息。

　　许听楠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停止了跳动，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这是她的初吻，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公园里，由她暗恋的、如同星辰般的少年给予，她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

　　这个吻很短暂，浅尝辄止，如同蝴蝶掠过花瓣，沈意宴很快就退开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

　　许听楠缓缓睁开眼睛，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眼神里充满了羞涩和巨大的慌乱，她不敢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然而，在最初的空白和羞怯过后，一种细微的、冰凉的疑虑，如同初春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她的心田，他的动作……太熟练了。从靠近，到落吻，到离开，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青涩，完全没有她这样的慌乱和无措。

　　他不是第一次接吻。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带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他的初吻……给了谁？是那个传闻中和他家世相当、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吗？还是其他她不知道的、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优秀女孩？

　　这个念头让刚刚那个吻带来的所有甜蜜和悸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她偷偷抬眼看他，沈意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姿态，靠在长椅上，目光重新投向湖面，脸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吻只是她的错觉。

　　他送她昂贵的礼物，带她来漂亮的地方，甚至亲吻了她，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标准男友该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那种心心相印的悸动和温暖？为什么他的眼神始终那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触及的遥远？

　　手腕上的星星手链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这份关系的“不真实。”

　　她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靠近，却仿佛只是触碰到了一个精致却空心的外壳。

　　那个十六岁时一眼万年的少年，在她似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

　　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湖面也像是铺上了一层碎金。

　　美景依旧，但许听楠的心，却因为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和随之而来的疑虑，再也无法感受到纯粹的快乐。

　　那份原本就脆弱的幸福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