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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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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Beta群体之原罪
第七区医院外科病房的空气,永远混杂着消毒水、廉价营养膏、汗味和疾病的气息。
沈时昀的白大褂衣角掠过沾着陈旧污渍的墙角,步伐比平日更沉几分。
后颈抑制贴下的腺体,被反复标记后的胀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细微的刺痛,提醒着昨夜储藏室里那场屈辱的“风暴”。
然而,他眼底深处燃烧的冰冷火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锐利,更清醒。
凌烨的“小昀医生”如同无形的幽灵,监控着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信息素的波动,却无法窥见他灵魂深处正悄然构筑的堡垒。
Beta群体,这庞大而沉默的基石,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必须穿透的迷雾,必须剖析的标本。
他们的“原罪”——无知之怒、怠惰、贪婪、平庸之恶——是凌烨们得以高高在上的土壤,也是他必须直面、甚至利用的战场。
原罪一:无知之怒——张老头的儿子
张卫国老人术后恢复得不错,肠吻合口愈合良好,已经能从流食过渡到半流食。沈时昀例行查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咆哮。
“放屁!什么狗屁肠梗阻!我看就是你们医院为了多收钱,故意把我爹肚子划开!”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油腻工装的Beta壮汉,张卫国的儿子张大力,正指着主管医生李强的鼻子唾沫横飞,
“我爹以前身体好得很!就是吃了你们开的那个什么‘营养剂’才坏的!现在开个刀,花了这么多钱,还要受这罪!你们这群庸医!吸血鬼!”
李强脸色煞白,试图解释:“张先生,术前CT显示得很清楚,是绞窄性肠梗阻,肠子都坏死了,不开刀会死人的!营养剂是辅助…”
“辅助个屁!”张大力猛地一拍床头柜,劣质的铁皮柜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吓得旁边病床的病人缩了缩脖子。
“我看就是你们手术没做好!现在我爹肚子还疼!说!是不是你们把什么纱布、钳子落我爹肚子里了?!”
“你…你血口喷人!”李强气得浑身发抖,却根本不敢靠近这暴怒的家属。周围的护士也噤若寒蝉。
沈时昀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无视了张大力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径直走到张卫国床边。
老人眼神浑浊,带着病痛和面对儿子暴戾时的怯懦。
“张伯,感觉怎么样?腹部切口疼得厉害吗?”
沈时昀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掀开被子一角,手指隔着敷料轻轻按压切口周围。
“还…还好,沈医生…”老人声音微弱,带着感激看向沈时昀,又畏惧地瞟了一眼儿子。
“伤口恢复得不错,没有感染迹象。”沈时昀直起身,目光终于转向张大力,眼神如同冰冷的手术刀,
“张先生,你父亲的诊断、手术指征、术前告知书都有你的签字确认。
术后恢复期,切口疼痛是正常现象。
如果你质疑我们的诊断和手术,可以申请医疗事故鉴定,或者去帝国医疗仲裁庭申诉。
在这里咆哮和污蔑,除了让你父亲更紧张、影响他恢复,以及让其他病人无法休息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医院有保安,再扰乱医疗秩序,我们会报警处理。”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条理分明,不带一丝情绪,却字字如锤,敲在张大力的气焰上。
尤其“医疗事故鉴定”、“仲裁庭”、“报警”这些词,对于张大力这种只懂蛮力、对医疗规则和法律一无所知的底层Beta来说,如同无形的巨石。
张大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却又被沈时昀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中蕴含的、他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所慑。
他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沈时昀一眼,又对着李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坐回角落的破凳子上,不再吭声,但那眼神里燃烧的,依旧是蒙昧的、被煽动起来的、无处发泄的怒火——无知之怒。
沈时昀收回目光。
这种人,数量庞大,极易被煽动,是冲突的火药桶,也是可以被引导的盲流。
他们的愤怒源于无知,也止于对更强“规则”的畏惧。
控制他们,需要凌烨那样的铁腕,或者…更强大的“道理”。
原罪二:怠惰——“职业病人”老陈
推开走廊尽头加床的隔帘,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汗臭、尿液和食物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
一个体型肥胖、四肢健全的Beta中年男人,老陈,正半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手腕上廉价个人终端投射出的低俗娱乐节目。
他面前的移动餐桌上,堆满了医院免费提供的合成营养膏包装袋和喝了一半的廉价饮料瓶。
床下塞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旧旅行包。
老陈的“病”,是骶尾部一处巨大的、深达骨面的四期褥疮,散发着腐肉的气味。
但这褥疮,是他自己“养”出来的。
“陈先生,该换药了。”沈时昀戴上手套和口罩,声音毫无波澜。
“哎哟,沈医生啊,轻点轻点!疼死我了!”老陈夸张地嚎叫起来,眼睛却还盯着屏幕上的搞笑节目,身体纹丝不动。
沈时昀没有理会他的表演,熟练地揭开敷料。
创面深可见骨,边缘苍白坏死,脓液渗出。
这根本不是短期内形成的。
旁边的护士小声嘀咕:“…都住了一个多月了,天天躺着不动,让他勤翻身像要他的命,领了免费营养膏就躺着看终端…伤口能好才怪…”
老陈是第七区的“名人”。
他没什么大病,就是懒。
靠着伪造或夸大一些慢性病、皮肤病,长期流窜于各大公立医院,蹭免费医疗、免费床位、免费食物。
他拒绝任何需要付出劳动的康复训练,也拒绝出院。
医院碍于人道主义救助条款和怕他闹事,往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先生,”沈时昀一边用大量生理盐水冲洗创面,清除坏死组织,动作精准而高效,一边平静地说,
“你的褥疮非常严重,再这样下去会引发败血症。必须每天坚持坐起来活动,至少两小时,勤翻身,否则再好的药也没用。医院床位紧张,还有很多急需救治的病人。”
“哎呀沈医生,你看我这身子骨,动一下都疼得要死啊!我哪有力气动?”
老陈立刻换上痛苦面具,“你们医院不是救死扶伤吗?不能看着我死啊!我出去也没地方住,没东西吃,你们要负责到底啊!”
他眼神里没有对疾病的恐惧,只有一种精明的、赖定这里的算计——怠惰。
他四肢健全,却甘愿躺在恶臭的床上,以疾病为盾牌,心安理得地吸食着社会本就不丰裕的救济资源。
他的存在,消耗着医护人员本已稀缺的精力,也挤压着真正需要帮助者的空间。
沈时昀不再言语,专注地清创、上药、包扎。
这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惰性,比无知之怒更令人绝望。
他们是帝国这台庞大机器上锈死的齿轮,无法驱动,却顽固地卡在那里,阻碍着机器的运转。
原罪三:贪婪——刘寡妇的眼泪
下午门诊,沈时昀刚处理完一个外伤缝合,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衣服的Beta中年妇女,刘寡妇,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沈医生!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他才十五岁啊!他快不行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病历纸和几张模糊不清的影像片。
沈时昀眉头微蹙,示意护士扶她起来。“怎么回事?慢慢说。”
刘寡妇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我儿子…小虎…上个月感冒发烧,在社区诊所打了一针青霉素…结果…结果就全身起疹子,喘不上气…诊所的人说他们没责任,是正常反应…送到区医院,抢救花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好多债…现在人还没醒,医生说…说可能是…什么过敏性休克…脑损伤…后续治疗还要好多好多钱…”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一个绝望母亲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医生,您是专家!您看看!这绝对是社区诊所打错药了!他们害了我儿子!他们必须赔钱!要赔一百万…不,两百万信用点!”
她突然止住哭泣,眼中迸射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将病历和片子塞到沈时昀面前。
沈时昀接过片子,仔细查看。
社区诊所的病历记录混乱,注射记录模糊不清,但区医院的抢救记录和后续检查却相对完整。
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小虎的青霉素皮试记录缺失,而区医院的过敏原检测明确显示他对青霉素高度过敏。
这确实是严重的医疗事故。
然而,刘寡妇接下来的话让沈时昀的心沉了下去。
“沈医生,我知道您是好人!您给我写个证明!就写…就写我儿子这情况,肯定是诊所打错了药,或者用了假药!要他们负全责!要他们赔钱!有了您的证明,我就能告倒他们!拿到赔偿款,我儿子就有救了!”
她急切地说着,眼神死死盯着沈时昀,充满了哀求,但更深层,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算计。她甚至刻意忽略了儿子后续治疗的具体方案,所有诉求都围绕着“赔偿”二字。
沈时昀沉默片刻,将片子放下,声音低沉而清晰:“根据现有资料,社区诊所存在青霉素皮试操作不规范或记录缺失的重大过失,导致你儿子发生严重过敏性休克,这基本可以认定。你可以向帝国医疗仲裁庭申请事故鉴定和赔偿。”
刘寡妇眼睛一亮。
“但是,”沈时昀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证明你儿子‘肯定是诊所打错了药或者用了假药’,这超出了我的专业判断范围,也违背事实。
现有的证据链指向的是操作过失,而非主观恶意投毒或使用假药。伪造或歪曲事实,不仅可能让你失去应得的赔偿,还可能涉嫌诬告。”
刘寡妇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取代:“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和那些黑心诊所一伙的?不想帮我?是不是嫌我没钱给你好处费?”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刚才的悲苦绝望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被贪婪驱动的攻击性。
“我只是告诉你事实和规则。”沈时昀不为所动,“拿起法律武器维护你和你儿子的正当权益,这是正确的。但试图利用医生的同情和专业身份去‘加码’,去追求超出合理范围的、甚至不切实际的赔偿,这就是贪婪。这不仅救不了你儿子,还会毁掉你自己。”
刘寡妇怔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抓起桌上的病历和片子,怨毒地瞪了沈时昀一眼,骂骂咧咧地冲出了诊室。
她的悲剧源于他人的过失,但此刻,她的贪婪正将她引向另一条歧路,甚至可能吞噬掉儿子最后获救的希望。
原罪四:平庸之恶——护士小杨的“规则”
深夜,急诊科灯火通明,如同战场。
一个浑身是血、意识模糊的Beta建筑工人被紧急推了进来,从高处坠落,疑似内脏破裂,血压持续下降,命悬一线。
“快!准备抢救!开通静脉通道!呼叫血库备血!通知值班外科医生!”
沈时昀一边快速检查伤者,一边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沈医生…” 负责配药的护士小杨,一个刚毕业不久的Beta女孩,怯生生地拿着处方单,
“他…他还没交抢救押金…财务系统锁定了他的信息,我…我拿不到足量的凝血因子和升压药…只…只能给基础量…” 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紧紧攥着处方单边缘。
“人快死了!先用药!手续后面补!” 沈时昀厉声道,眼神如刀。
“可是…规定…” 小杨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但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
“系统锁定了…强行拿药,需要科主任签字…主任他…他不在…我…我会被处分的…”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是对生命的敬畏,而是对违反“规定”可能带来惩罚的恐惧。
在她僵化的认知里,冰冷的系统规则和可能扣罚的工资奖金,远比眼前这个濒死工人的生命更重要。
这是被体制驯化后的麻木,是放弃思考后的盲从——平庸之恶。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时昀的声音冷得像冰,“去拿药!所有责任我承担!现在!立刻!”
也许是沈时昀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也许是他“特殊身份”带来的无形压力,小杨浑身一抖,终于咬了咬牙,转身跑向药房。
最终,药及时用上了,伤者被推入手术室。
但沈时昀看着小杨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却依旧带着后怕和一丝不认同的表情,心中只有一片冰冷。
像小杨这样的Beta医护人员,遍布整个帝国医疗系统的底层。
他们并非天生邪恶,甚至可能善良。
但日复一日的麻木劳作,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制度规训,对上层(无论是Alpha管理层还是僵化的系统)的盲从,早已磨平了他们的棱角,熄灭了独立思考的火花。
他们成了庞大机器上最不起眼也最不可或缺的螺丝钉,机械地执行着指令,哪怕这指令有时意味着对生命的冷漠。
他们的“平庸”,构成了维持ABO等级制度最稳固的基座。
无知者被煽动,怠惰者成蛀虫,贪婪者扭曲正义,而平庸者,用他们的沉默和服从,为这一切提供了运行的润滑剂。
沈时昀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颈的伤口在紧张过后又传来阵阵抽痛。
储藏室那场风暴带来的屈辱感再次翻涌,与眼前这些Beta众生相带来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打破这窒息循环的力量。
他的目光,越过急诊大厅里痛苦的呻吟、麻木的等待和绝望的哭喊,投向窗外第七区那被Alpha特权区大厦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夜空。
Beta的“原罪”,是枷锁,也是钥匙。
无知之怒,需要被引导向真正的压迫者。
怠惰之躯,需要被注入生存的尊严。
贪婪之火,需要被规范在公平的轨道。
平庸之恶,需要被唤醒沉睡的良知。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拥有更锋利的“手术刀”,和更坚实的“支点”。
那台老旧的通讯器,那间被傲慢忽视的储藏室,是他唯一的堡垒。
他摸出个人终端(凌烨的监控器),面无表情地调出“小昀医生”的后台日志界面(一个被刻意留下的、微不足道的权限缝隙)。
在密密麻麻的生理数据记录中,他输入了一条看似平常的查询指令:
【查询:近三月第七区医院外科患者投诉类型及处理结果统计。分类:医疗事故纠纷、费用争议、服务态度、其他。归档等级:公开。】
指令发出。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他在收集“标本”。这些记录着Beta群体“原罪”的冰冷数据,这些浸透着血泪和扭曲人性的案例,将是未来手术刀下,最锋利的解剖材料,也是点燃那沉默汪洋的……第一颗火星。
夜还很长。工蚁病栋的疮疤,才刚刚揭开一角。
第十章故事预告
临时标记失效 :
距离沈时昀发情期的临时标记过去三天,智能体AI“小昀医生”通过分析沈时昀生理数据,得出结论:临时标记效能消失。
凌烨惊疑:“才三天?!”正常情况下,临时标记时效为1个月左右,虽然根据体质差异,这个时效有差异,但是临时标记时效只有三天,已经刷新了世界纪录底线。
这可是天大的耻辱!
这间接提示着一个信息:凌烨作为Alpha的能力不行!
不管作为Alpha,还是作为男人——不行两个字无疑是最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