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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深渊楼道1 ...

  •   【引子:第一个夜晚】

      “救命啊!江寒救我!!”

      响亮的童音在废弃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凄厉。

      小江寒逃命的动作一滞,喘着粗气,僵硬扭头,向声源望去。

      一同逃命的双马尾女孩跌倒在地,正被两只剪刀手钳制身躯,丝毫不得动弹。

      她身后立着西装革履的人身红头虾,本该是钳子的位置此刻插了一对锐利的镜面剪刀,剪刀刺过雪白的公主裙,穿透水泥平台,钉进下一层。

      只要几厘米,剪刀钉进的就是鲜活的心脏。

      江寒刚要冲过去,便被虾头怪的转过来的眼球呵住。

      镜面反射出自己的惊恐,凌乱发丝被汗液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咔咔。”

      人身虾头怪挥舞着得意的长须,左右摇晃手臂,剪刀马上要被重新拔出地面。

      再不救的话,同伴就真的要死了。

      听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救命,和同伴涕泗横流的脸,小江寒攥紧拳头,身体停止颤抖,大喝一声:“叫你带其他小朋友不和我玩!才不救你!”

      她置气般快步离开,转身从拐角消失。

      江寒的离开,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灭了心中所有希望。

      “我以后不会了!我让她们都和你玩零食都给你!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妈妈!妈妈你在哪!月月害怕!”

      “咯、咯咯。”

      虾头怪骨裂般的桀桀笑在耳中无限放大,一对长触角跟个鞭子一样,不停扫荡腿肚上淌血的口子,伤口如被硬毛鞋刷擦过一样。

      月月疼得放声大叫。

      剪刀手又拔出一大截,眼看幼小的生命就要停在这里,奸笑声戛然而止。
      虾头怪灯泡大的黑眼珠扭向剪刀手,蓄力猛拽,却拔不出分毫,似乎被楼层下的什么东西绊住了。

      月月瑟瑟发抖,听到剪刀手拔动的动静,抖得更加厉害,身体将被大卸八块的切口开始隐隐作痛。

      哭得几近昏厥时,一串脚步的哒哒声打破混乱,清晰传入耳中,直达身前。

      月月眨巴着朦胧泪眼,竭力仰头,看这道被泪水模糊的身影。

      “愣什么?跑啊!”

      来人提起铁片,利落地割断束缚行动的裙摆。

      整个身体被一只冰凉的手不由分说从地面拽起,架着飞奔下楼。

      “妈、妈妈?”听到声音,受伤的两条细腿才杂乱无章地摆动起来。

      “不是你妈。”江寒稚嫩的声音贴着脸颊响起,“但我不介意占这个便宜。”

      月月:“……”

      认清来者是平日里自己瞧不起的对家,她有些抗拒地努嘴,但江寒回马枪带来的惊愕,强势压下了任何一种情绪。

      “你不是走了不救我吗?”

      只听一声冷哼,江寒不予理睬,也不为心口不一辩解。

      二人磕磕绊绊来到下一层——虾头怪的正下方,天花板上是穿透水泥平台的前半截镜面剪刀,剧烈摇晃下,几粒碎石渣砸到了头上。

      仰头望去,只见一根粗糙的麻绳勾在剪刀夸张的弧度弯钩上,绳头两端绑着生锈的防盗门,在怪物的拉扯下,麻绳绷的笔直。

      防盗门被拽得砰砰作响,铁片刮擦地面,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打进墙体里、用来稳固门的螺丝,在长年废弃下早已松动,防盗门单薄老破,只要再拽几下,就算没崩坏,麻绳也被剪刀割断了。

      “寒姐姐,你哪来的绳子?怎么做到的?好厉害。”月月全然忘记了疼痛,咽了口唾沫,对昔日的不敬说了一百句对不起,显然没意识到这根绳子牵制不了多久。

      耳边碎发被风刮至身后,露出江寒的侧脸,接触不良的声控灯呲着火花,昏暗的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肯定不是成功救人的喜悦。

      “我年龄比你小。”江寒冷声道。

      跑下四五层楼,和怪物拉开距离后,手腕忽然一松,被江寒无情甩开。

      二人停下了脚步。

      “寒姐、妹妹。”月月害怕极了,生怕江寒对从前的过节还心有芥蒂,抛下自己再次离开,便小心翼翼询问,“对不起,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跑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你没错。”江寒转身,笑容甜美,却让人心里滋生一股寒意,“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呢。”

      闻言,月月明显松了口气:“好,你救了我的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这气还没松到底,小腹骤然传来一阵冰凉,有什么异物穿透肚皮,跟脊背来了个对穿,两秒后刺痛才流向四肢百骸。

      她瞪大了双眼,僵硬低下头,只见江寒握住锈迹斑斑的长薄铁片穿过高贵的裙子,贯穿了身体。

      血液很快浸湿了伤口周遭的白布,腥味弥漫进空气,充斥鼻腔。

      “你说的对,我生来就只配和怪物做朋友,也只有怪物会答应做我的朋友。”江寒的笑容像是抹了蜜,好像真的在为多了个朋友而开心。

      “月月是教师子弟,有妈妈罩着,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不用和任何人说对不起。”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会低声下气叫我妈妈姐姐。”

      月月的脸因疼痛而狰狞,似乎心有不甘,还怀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止不住倒抽凉气,模样楚楚可怜:“江寒,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江寒松开几十厘米长铁片,任月月捂着伤倒在地上,“你是怪物假扮的,太拙劣了。”

      “你……”

      沾满血污的手颤颤巍巍伸向前,想要触碰眼前人干净的裤腿,祈求再被心软怜悯一次,而这个举动,被江寒先一步的后退无情躲开。

      眼见没了故技重施的可能,月月这才收起卑微,一改无辜可怜,嘻嘻笑开:“没想到骗不了你,杀了我又怎样,你以为自己能逃出去?”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楼道就封闭了,无论你从哪个方向走,这楼道永无尽头,走不完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里怪物多着呢,等死吧!”

      瓷白脸上的漆黑眸子无波无澜,等怪物说了几句,江寒低垂眼帘,果断舍弃怪物肚子上的利器,转身下楼。

      怪物顶着月月的娃娃脸,操着男子粗犷痛苦的声音,一遍遍哀嚎哭骂,折磨年幼的心智。

      “你杀人了!江寒!你连八岁都不到哈哈哈哈哈,连鸡都不敢杀的年龄你居然杀了我!何等歹毒狠辣的心啊!”

      一会儿又变成了月月生涩的女童音:“江寒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啊?!为什么?!!”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你手里的武器不是用来保护我的吗?为什么它现在会在我肚子里呀?我好痛!”

      “父母、老师,她们不会原谅你的,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又切回男音:“有本事你就站原地别动,夹着尾巴多活几天,敢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那只章鱼,看它弄不死你。”

      它恶毒咒道:“死在这吧,我们才是同类。”

      不、我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江寒朝楼下飞奔,在怪物言语的折磨下越来越快,内心止不住痛苦大叫。
      故作的冷血再也绷不住,一颗泪珠滑出眼睑,被耳边的风甩去身后,脸上僵硬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

      直到再也听不清怪物的咒骂,小小稚童才慢慢停下脚步,持凶器杀人的手后知后觉地发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的听力向来卓绝,上下十八层的微小动静动能被刻意收进耳中,天知道跑了多远。

      求求你不要抖了……

      江寒紧紧咬住下唇,身体关节处一阵酸涩,右手死死按着发颤的左手,反而抖得越发厉害,整个身体也被带的发颤。

      不仅是因为杀了个庞然大物,还因为那个怪物说的对,她出不去了。

      本来半夜起床不见身旁的父母,满屋寻找未果,反而在杂货间发现了个向下的楼道入口,钢筋水泥铸就的楼梯连接着大理石砖,下方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楼梯间。

      本想着下三层,找不到父母就回去,可谁知一去不返了。

      先往上跑了五层,遇见同样迷茫的月月。

      又从楼梯间缝隙仰头探视,谁知上不见顶下不封底,这里完全封闭了,一望无际。

      再者就是不信邪,闷声带月月往上走,碰见虾头怪。

      再后来、再……

      溅在手腕上的血越发扎眼,无时不刻提醒自己杀了一个类人怪物,大脑越发晕眩,江寒不敢复盘下去了。

      总之,入口消失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江寒无助的小声抽泣,抓起衣角擦去泪痕。

      情绪永远是情绪,它不会化作武器保护自己。江寒深谙此理,哭归哭,但还是残酷地逼迫自己放开感官,感知四周一切动静。

      上面的虾头怪已经割断了绳子,断绳甩到防盗门上发出轰咚巨响。

      下方深处声音嘈杂,混乱不堪,嘶吼、肉///体撞击钢铁的撕裂声接连不断。

      想来是一个怪物巢穴,渴望血肉的怪物就算没有上千,也成百了。

      举目四顾,竟没有一条活路。

      可因害怕而不做决定,死于逃避和懦弱,从来不是江寒的风格。

      焦虑悲伤的情绪在脑海中尖啸翻涌,一个风险极高,近乎于作死的方法如惊雷噼啪打下,短暂照亮了暗夜里波涛汹涌的海面。

      “敲门,对,往下跑,边跑边敲,说不定会有人给我开门的。”江寒轻声念叨,匆忙稳定心神。

      楼上楼下行不通,那我从楼中间离开。

      只要进到门里,就还有转机!

      她满心欢喜,仓乱打理了下易容,做出叔叔阿姨会喜欢的样子,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门,然而这份希望立马破灭了。

      眼前有三户,对门两家中间一家,门的形制相同,都是内里一扇深绿掉漆木门,外面一扇锈红的镂空铁门。

      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铁门早已被腐蚀出了洞,成片脱落,还有些藕断丝连挂在门框上,稍有风过,便刺啦刺啦的叫。

      “……”

      俨然一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江寒艰难咽下口水:真的有人住吗?

      想法刚冒头,头顶的灯泡便猛然熄灭,眼中的世界变成了黑底白字简笔画,面前所有物体只剩下了清晰的白色轮廓。

      异于常人的漆黑瞳孔亮着光,如俩灯泡在黑暗里闪着。

      “万一有钉子户在呢?”

      这么想着,江寒再也呆不下去一刻,死马当活马医,拔腿飞奔,疯狂敲击每一层正中间的铁门。

      力道之大,上下两层的三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江寒丝毫没把“别发出声响”的警告挂心上,闹出的动静简直要把楼掀了。

      嗙嗙嗙嗙!!!

      “有人吗?!开开门吧!有人吗?!”

      “开开门吧!”

      “有人在吗?!”

      “有怪物追我,求您开开门!”

      稚嫩的手生生敲下了50多层,竟没一扇打开。

      “拜托了……有没有人啊……求求你了,开,开开门吧……”

      塞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喊了许久的嗓子干涩得难以再发出声音,原本润红的唇瓣干瘪起皮,显得苍白。

      这么一通下来,浑身上下的力气全消耗殆尽,脑中最后一点清醒也随着泪珠绷然断掉。

      脚下一空,脚后跟擦过台阶,失重感随着心悸袭遍全身,江寒不受控制向前扑去,一连滚下四五个台阶。

      “唔!”

      可能磕到了头,也可能是磕到了膝盖,台阶锐利的角度如几百个铁锤齐齐落在身上。

      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崩溃爆哭,江寒心灰意冷,用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安安静静地爬起,拍去粘了一身的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在了伤害自己的台阶上。

      上下两头的动静愈来愈近,庞然重物重重落地,撼得地面灰粒高弹,一下又一下,不断抨砸心理防线。

      背后是尚未敲的三扇门。

      江寒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蜷缩的小小身体忍不住颤耸,恐惧再大、处境再危险,她也只准许自己无声抽泣。

      平日里哭声太大,奶奶会把她扔到门外,或是关小黑屋里。

      所有人都讨厌她哭,说晦气,听了不吉利。

      她习惯这样哭了。

      “算了,就这样吧……明明我什么错都没有啊……”

      和以前一样,小黑屋里或是门外的我怎么恳求,他们都不会开门,那五十多扇门后的人也一样心狠,这三个不用敲也是同样的结果……

      下面的东西带着死亡的气息迅速逼近,底层翻涌上来的风携带的尸腐味灌进鼻子,随着求生意志一同湮灭在肺腑。

      “吱呀——咯吱吱。”

      咔哒。

      背后的门打开一条缝,轻微脚步声飞速靠近,有个人越过了她,在下面的台阶上停住了。

      江寒做梦般抬头,一只未退稚涩的手映入眼帘,耳边传来略显青涩的声音。

      “还能跑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深渊楼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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