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朝堂惊雷,冰魄映锋 ...

  •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凌霄阁主殿书房的灯火却彻夜未熄,如同黑暗中引路的孤星,也如同风暴降临前压抑的预兆。浓重的墨香混合着淡淡的金疮药气息,弥漫在凝滞的空气中。烛火跳跃,映照着书案后那个挺直如松的身影。

      萧凛端坐着。玄色暗金蟒纹的朝服早已穿戴整齐,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左臂被巧妙地固定在宽大的袍袖之内,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丝毫异样。然而,那过分挺直的背脊,那紧抿得毫无血色的薄唇,那额角不断渗出又被强行拭去的细密冷汗,都昭示着这身庄严朝服下,是一具仍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伤躯。

      他面前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一份份墨迹淋漓的奏报卷宗。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在字里行间飞速扫过。右手执笔,悬腕悬肘,笔尖饱蘸浓墨,每一次落下都力透纸背,留下一个个铁画银钩、带着森然杀伐之气的批示!动作沉稳有力,丝毫不见伤者的虚弱,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手背上绷紧的青筋,泄露了强撑的巨大消耗。

      墨影如同沉默的影子,侍立在一旁。他脸色同样凝重,不时将新的卷宗递上,又迅速将批阅好的收走。每一次动作都轻巧无声,唯恐惊扰了案后那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主上,” 墨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寅时三刻了。是否……” 是否该稍作歇息?这后半句,在触及萧凛那冰封般侧脸的瞬间,硬生生咽了回去。

      萧凛批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眼前的卷宗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更衣,备舆。”

      “是。” 墨影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萧凛一人。他缓缓放下笔,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靠在冰冷的紫檀木椅背上,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左肩的伤口在朝服的压迫下传来尖锐的刺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扎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他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已敛去了所有痛楚与疲惫,只剩下冻结万年的寒冰和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焰!

      吏部侍郎刘崇?王阁老?还是……龙椅上那位?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今日,他都要让这朝堂之上,血流成河!

      ---
      东暖阁。
      沈青黛一夜未眠。

      窗棂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青灰的鱼肚白。她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银鼠皮坎肩,手中紧紧攥着那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竹叶簪。簪体冰凉,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已被长夜的寒意彻底驱散。

      主殿书房那彻夜不熄的灯火,如同悬在心头的利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穿透墙壁而来的、沉重压抑的肃杀之气。每一次听到墨影低沉的脚步声进出,她的心都会随之揪紧。她不知道萧凛在谋划什么,但那股山雨欲来的气势,让她明白,今日的朝会,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额角那道浅粉色的新月疤痕。疼痛早已消失,此刻触碰,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灼热感,仿佛在提醒着她昨日的凶险与暗处的杀机。心口那片被暗涌冲击的春水,在长夜的煎熬与担忧中,已彻底沉淀。温暖的表层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流。那支玉簪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非但没有带来恐惧,反而奇异地让她更加冷静、更加清醒。

      冰魄淬锋。
      昨夜书房里那场无声的风暴,那针对她的致命暗算,如同最烈的火焰,将她心底那柄新生的寒刃彻底淬炼成形!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躲在羽翼下瑟瑟发抖的旁观者。

      天色微明时,周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看到沈青黛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影,周嬷嬷眼中满是心疼:“王妃,您一夜未合眼……好歹用些东西吧。”

      沈青黛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细腻的白瓷传来。她舀起一勺,送到唇边,却食不知味。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庭院里,晨雾尚未散尽,翠竹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沉寂。

      就在这时——
      一阵沉重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短廊,停在了东暖阁门外。

      沈青黛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银勺“叮”一声轻响,磕在碗沿上。

      门被轻轻推开。墨影那身标志性的玄衣出现在门口,气息沉凝依旧,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对着沈青黛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平稳:“王妃,王爷命属下送来此物。”

      他双手捧着一个卷轴。

      卷轴用的是素白的宣纸,两端镶嵌着温润的青玉轴头,系着熟悉的青色丝绦——正是昨日萧凛送她翠竹图时所用的那种卷轴!

      沈青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放下粥碗,起身,快步走到墨影面前。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接过了那卷轴。入手微沉,带着墨迹特有的清冷气息。

      “王爷……王爷他……” 沈青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王爷已起驾入宫。” 墨影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目光却在她额角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王爷说,请王妃……安心。”

      安心?
      他拖着未愈的重伤,踏入那杀机四伏的朝堂,让她如何安心?

      沈青黛紧紧攥着手中的卷轴,指节泛白。她没有再问,只是对着墨影微微颔首:“有劳墨影大人。”

      墨影躬身退下。

      暖阁内重归寂静。沈青黛走到书案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绦,将那卷轴缓缓展开。

      素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幅……寒梅图!

      笔力雄浑苍劲,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虬劲的枝干如同盘踞的虬龙,在漫天风雪中傲然挺立!枝头绽放的梅花,并非娇艳的粉白,而是用浓重的朱砂点染,红得刺目,如同凝固的鲜血!风雪被描绘得极其狂放,墨色浓淡交错,仿佛能听到寒风呼啸、雪片拍打枝干的凄厉声响!整幅画意境孤绝、惨烈,充满了不屈的抗争与一种近乎悲壮的毁灭之美!

      沈青黛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画风……这意境……竟与她当初在绝望中泣血绘就的《寒梅泣血图》有着惊人的神似!不!这画中的抗争意志更加磅礴,那朱砂点染的寒梅,如同在绝境中点燃的生命之火,带着焚尽一切黑暗的决绝!

      她的目光急急向下扫去。
      在画卷下方,那片特意留出的空白处,依旧是那力透纸背、铁画银钩的字迹!是萧凛的笔迹!

      墨色浓重,字字如刀:
      **“冰魄映锋。”**
      **“静待春雷。”**

      冰魄映锋!
      静待春雷!

      沈青黛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巨大的震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她心底那柄被淬炼的寒刃,更以这惨烈不屈的寒梅为喻,告诉她——你的锋芒,我已知晓!如同冰魄映照着锋刃的寒光!静待!静待我在朝堂之上,为你、为王府,劈开这沉沉黑暗的……那道春雷!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力量感,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席卷了她!方才所有的担忧、不安,在这八个字面前,都化为了齑粉!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攥着画轴,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宣纸,感受到他落笔时那磅礴的意志与沉甸甸的承诺!

      心口那片沉淀的寒流,在这幅寒梅图的映照下,在那句“冰魄映锋”的肯定中,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温暖与冰寒激烈碰撞、交融!那柄深藏鞘中的寒刃,在此刻,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嗡然作响,锋芒欲透!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晨雾正在散去,金色的朝阳刺破云层,将万道霞光洒向大地!远处,皇宫的方向,钟鼓齐鸣!浑厚悠长的钟声,穿透重重殿宇,如同宣告着风暴的降临!

      朝会,开始了。

      ---
      金銮殿。
      九重丹陛之上,年轻的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中。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与阴沉。殿内,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殿门的方向。

      他在等。
      等那个本该重伤不起、甚至可能一命呜呼的人。

      吏部尚书王阁老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眼观鼻鼻观心,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垂下的眼皮遮掩着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与……不安。刘崇那个蠢货!事没办成,人却如同石沉大海,连同那个小丫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殿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众人的心跳之上,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撕裂沉寂的威压!

      殿内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屏住!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巨大的、镶嵌着金色门钉的朱漆殿门!

      殿门被两名金甲武士缓缓推开。
      刺目的晨光涌入殿内,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玄色暗金蟒纹朝服,在阳光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繁复的十二章纹昭示着无上的权柄。他一步一步,踏上丹陛之下的御道。步履沉稳,身姿挺拔如松。左臂自然地垂在身侧,宽大的袍袖掩盖了内里的固定带。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甚至比平日更加冷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过之处,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正是摄政王,萧凛!

      他回来了!
      在所有人以为他重伤垂死、闭府待毙之时,他穿着朝服,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冲天的杀伐之气,踏入了这金銮宝殿!

      “臣,萧凛,参见陛下。” 萧凛在御阶之下站定,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摄……摄政王免礼!” 龙椅上的皇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惊惶,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冕旒的玉珠剧烈晃动,“爱卿重伤未愈,何故……”

      “臣的伤,死不了。” 萧凛直起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文官队列最前方的王阁老!那目光中的森然寒意,让久经官场的老狐狸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但有些人,” 萧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机,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却盼着臣死!盼着这朝堂,血流成河!”

      轰——!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所有官员都变了脸色!皇帝更是脸色煞白!

      王阁老眼皮狂跳,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拱手道:“摄政王此言何意?朝堂之上,岂可……”

      “何意?” 萧凛猛地打断他,右手闪电般探入宽大的袍袖!再伸出时,手中已多了一叠厚厚的、沾着暗褐色污迹的纸张!赫然是……染血的证词!

      他将那叠证词狠狠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纸张散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吏部侍郎刘崇!豢养死士,私通北狄,泄露西北军粮机密!人证物证俱在!已被本王枭首示众!” 萧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而这背后指使之人……”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王阁老瞬间惨白的脸上,“正是他的座师!吏部尚书——王兆安!”

      “哗——!”
      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如同滚沸的油锅!所有官员都震惊得无以复加!刘崇通敌?!被枭首?!王阁老指使?!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

      “萧凛!你血口喷人!” 王阁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了起来,指着萧凛,浑身颤抖,声音因极度的惊怒和恐惧而完全变调,“你……你擅杀朝廷命官!构陷元老!陛下!陛下!摄政王这是要造反啊!请陛下为老臣做主!为刘崇申冤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愤怒、恐惧交织。他看向萧凛,又看看跪地哭嚎的王阁老,一时竟不知如何决断。

      “申冤?” 萧凛的薄唇勾起一个极冷、极戾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散落在地上的染血证词,“刘崇死前,亲笔供状!画押指印!其府中搜出的北狄密信,笔迹模仿本王,却漏洞百出!还有……”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几个面如土色的官员,“尔等收受王兆安贿赂、为其通风报信、构陷忠良的罪证,也一并在此!”

      他每说一句,王阁老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那几个被点名的官员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陛下!” 萧凛不再看王阁老,目光转向龙椅上的皇帝,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近乎实质的逼迫,“通敌叛国,构陷亲王,动摇国本!此等奸佞,按律——当诛九族!请陛下,即刻下旨!”

      诛九族!
      这三个字如同丧钟,狠狠敲在王阁老和所有涉案官员的心头!大殿之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萧凛这雷霆万钧、血腥残酷的手段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着。他看着萧凛那双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却又燃烧着噬人怒焰的黑眸,看着他挺拔如松、带着一身血腥杀气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萧凛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宣告!今日若不按他说的办,这金銮殿上,恐怕真要血流成河!

      “准……准奏!” 皇帝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屈辱,“王兆安……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着……着即革职查办!押入天牢!其家产抄没!九族……待查实后……依律论处!其余涉案官员,一并拿下!严审!”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陛下圣明!” 萧凛躬身,声音依旧冰冷。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王阁老,扫过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官员,最后,如同君王巡视领地般,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那目光中的森然杀意和睥睨一切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金甲武士如狼似虎般扑上,将瘫软的王阁老和涉案官员如同拖死狗般拖出了大殿。凄厉的哭嚎和求饶声迅速消失在殿外。

      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风暴,在萧凛以雷霆万钧之势、带着一身未愈的重伤踏入金銮殿的刹那,便已注定了结局。他以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向整个朝堂宣告:摄政王萧凛,不可撼动!胆敢触碰逆鳞者——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