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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母子何首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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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无风的牢房里,除了四处乱爬的有指头般长的蟑螂,再有的就是---比鞋子还大的老鼠。这是临阳县的女牢。排在地十牢房里的偏巧不是别人就是姚娘跟岁!这女牢,只有发了酶的,又骚又臭又潮的稻草。姚娘依靠着门柱站着,岁紧站在旁边,两人都皱着眉毛捂着鼻子离那堆稻草远远的。一只蟑螂瞧着岁的小红绣鞋很感兴趣,兴冲冲的爬上去探险。岁瞧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脸色一抓很,脚下一抖狠狠的踩上。姚娘弱弱的靠着柱子,眼看着来阵风人就不行了。跺跺脚岁用肩头顶好姚娘的肋侧。“这都四天了,我呆不下去啦!”姚娘右手捂着鼻子嘴没空说话,左手无力的小幅度的摆了摆。看姚娘大势不远的样子,岁的小脸一阵青色的阴狠闪过。若有人看见这小小女娃的阴狠脸色得吓一跳。小小娃娃怎能有啖食饿狼的表情?牢房最里面,连一点烛光都照不到的最昏暗的地方,那里是关押女死囚的地。咵拉拉,哗啦。牢门被人打来了从姚娘跟岁的角度,看不到门口什么情况,不过不影响听声音。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夹着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清上着重刑的人岁的黑白大眼瞪圆了。手下一直拍着姚娘,要姚娘抬头看看。姚娘心下是气死了岁,嫌自己死的慢是不?耐不住拍打抬头看去,偏巧那人也抬头看过来,姚娘瞬下身子就僵了。两个粗壮妇人推搡着那人继续向前走去,分出来一个妇人走到姚娘跟岁的牢门前。“姚四平,岁君,大人已知你等与李家命案无关,现下无罪释放。”打开锁链,岁扶着虚弱的姚娘步出牢门,直到出了大牢,姚娘都未曾回头看。岁去衙门领取了通关文牒,两人走向热闹的大街,他们要去吃豆腐,去霉气!
现在的女死牢里面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已写在折子上,只等皇帝陛下圈笔----秋后问斩。换句话说,那人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年前去洛阳,一是去官衙给桃花香牌登记,二是姚娘受人所邀扬州的三月花魁赛给人梳头,她们来拿通关牒文。赶巧过了春儿那事通关文牒就下来了,姚娘这就带着岁奔赴扬州。年也是在路上过的,这洛阳到临阳县,旁人赶路五日的脚程。姚娘也不急,时间富裕的很,她带着岁,生生走了九日才走到这临阳县。在衙门给文碟加印的时候,正巧临阳县最富的李员外正在跟县老爷商量要掏钱造桥铺路的事。这李员外老来得子,还就这么一个子!定是要风光大办!看见姚娘手里的牌子,当下就请姚娘去给家里的婆娘们梳妆,价钱开的很可观。姚娘当然百分百应了下来,年岁大了,眼里看的,手里攥的就只有银子。本来是挺好的事,没想到却换来了四天的牢狱之灾。
富贵之家对于宅院是叠石理水,极尽华丽。普通人家也莳花种草,或繁或简,都力求将宅院装点得有声有色。这李家宅院倒是与众不同了些,没见得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之类的,倒是大片大片的绿树繁花。进了宅院大门就开始是由小径穿梭在花草树木之间带动脚步了。真真让人惊奇!姚娘嘴角微上挑,代表心情现在很好。岁很少看到姚娘笑的这么真诚,一般都是笑的凉凉的。四处看了看没觉得这花花草草的怎么就让人高兴了?两人被带到西厢院的客房,管家一揖后,告知小少爷的满月礼是明天晚上,让两人好好休息下,待会会有人给送晚饭来。姚娘还了个礼道知晓了。
这屋子里也精心的摆上了许多植物,郁郁葱葱的很是漂亮。姚娘喜欢的不得了,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姚娘看着这些生长的很旺盛的植物,心下对这李家好感倍增。养这些不应当在这寒冬腊月里生长的植物,该得多费心思啊!岁进了屋子就一下扑在了床榻上,哎呦呦,这么香软的被和!晚上会睡得很舒服了。心里想着脚下就蹬了鞋子上床滚去了。就在岁有些迷迷糊糊的睡意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后,一个好听的声音说着,“里面的娘子,我是丫鬟绣香。”姚娘估摸着是送饭菜来了,心下琢磨着怎么见见这家的女主人们,要不怎的给人梳妆啊!打开了门来,小丫鬟低垂着头说:“娘子,烦请您带着小姑娘去前厅用餐,我家夫人想嘱咐您些头面的事。”姚娘心下挺合意的,道:“现在就走么?”小丫鬟一福身道:“是的,娘子。绣香就是来带路的。”“好的,麻烦姑娘等下。”她要进去抓起懒虫耳提命面一番,免得到前头丢了脸面。绣香点头应下,姚娘虚掩上门后,几步走到床前,抓着岁的衣领子一下就把迷迷糊糊的岁拎坐了起来。“精神精神,咱们去前厅跟主家一起用餐,你不许给我丢人啊!”说罢看岁还有些蔫蔫的也没再说些什么。拿起鞋子给岁穿好,拉起岁的手就出门了。
绣香对着二人一福身就开始领头走了出去,岁出得门来被稍冷的风激出一个激灵后,人就彻底清醒了。一路上打着小哈欠四处张望着。这院子放眼看去,一片绿色,兜转之间才稍看得见些房檐屋角。又转过一个弯,绣香小声的说了一句:“到了,二位看得脚下。”这进屋厅的门槛约有一尺来高,迈过了门槛脚下踩住的是约有八仙桌那么大的毡子。估摸是怕带进来泥土吧。绣香带着二人步入摆好桌席的偏厅,这厅里已坐了七成的人。厅里共摆了一大三小,三桌席面。绣香伸手引姚娘跟岁坐在了位于左侧的小桌,大桌还未坐人,两个小桌已做了七七八八。姚娘坐下的这桌,桌上共摆了八份餐具,算上姚娘岁,这桌一共坐了六个人了。不过一大五小而已,姚娘暗自叹息,坐在仆人桌也好啊……
约莫等了一刻钟,看见厅里的丫鬟妈子们齐齐往正堂走去,估摸着是家主们过来了。才刚站起身就听得正堂那边传来喧哗吵闹的声音,都是女人间说笑吵闹。姚娘暗自挑了一下右眉,这家女人真多……喧哗声步步逼近,有人由侧门进得偏厅,就见走在头里的是李员外与一名面目严肃的贵妇,贵妇右手边半步的距离紧随着一位美艳傲慢的妇人,这美艳妇人身侧是个梳仙螺髻的年少姑娘,姑娘手里抱着个裹了大红撒花锦被的小娃娃。这几人入得屋子坐在正席上后,姚娘才看得还有三位妇人。李员外请抬左右一摆,后面的妈子们连忙走去传膳,姚娘也和几位少爷小姐们坐下。
李员外左侧的严肃贵妇看见姚娘先是微扬嘴角和善的一笑先是对着李员外说道 :“这位就是老爷请来的桃花香牌吧?看起来真是个利索人呢!这孩子是你的娃娃?”后一句话转头看向姚娘。姚娘坐在凳子上唯一欠身说:“夫人谬赞了,姚娘就是个手下干净些。这是自家徒儿,年岁尚小,不懂得什么事故,还请夫人见谅。”严肃贵妇点点头,看起来颇满意姚娘的回答。李员外抚着下巴上的胡须微笑点头,显然贵妇人的话讨得了他的欢心。哧的一声,李老爷右侧的美艳妇人似乎不屑的吐了口气。这美艳妇人也看得姚娘道:“你这手艺应该不差吧?后天可是我珏儿的百日宴,你要是装扮不好莫怪我不给银子还赶你出去!”姚娘未有反驳,迭声说了三个喏。岁小脸甭的紧紧地,对这贵妇人说的话很是不满意。姚娘心下好笑,夹给岁碗里好些吃食,让她发发火气。
李老爷只是摆摆手叫她们停止争斗。剩下就是默默无声的吃着饭,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不但食不言,连筷子碰盘子,勺子碰碗的声都听不到。这顿饭,东西很好吃,就是岁小脸苦巴巴的。撤下饭席,丫鬟们端上茶碗。李老爷轻吹了口茶说道:“姚娘子,这屋里女人们的头面我儿百日那天就交给你了。本来是要让你在屋子里吃的,自由些。”说到这,李老爷吃了口茶。位于左右的两位贵妇面色到未见有什么变化。“后来我夫人说该叫你看看这些女人们,我家女人多些。看了,心里也好有个谱,莫得到时候忙乱了。”姚娘笑着点头:“夫人说的这话好极,我也有这意。不是怕忙乱了,主子娇贵,先下得问问怎么伺候合适,免得不小心惹了主子们气到,生病就不好了。”艳丽妇人端茶就口,吃罢,捻了一颗蜜饯梅子吃。听得姚娘说完吐出核来,凤眼微挑看向李老爷,“爷,珏儿过会就该睡了,现下要去看看么?”这李老爷听得珏儿二字眼一亮,“走走,看我的宝贝去!哈哈!”美艳妇人扶起李老爷,走出偏厅前侧身子看了一眼站起身的姚娘跟岁说:“姚娘子,先跟我去吧。我这人,脾性娇弱,挑剔的很。”姚娘做了个福,领上岁跟去了。
姚娘心下确实挺吃惊的,这李老爷年岁四十上下。富贵人家总是保养的好些,看起来身体精神都不错。那面色严肃的妇人应是正妻,眼前这个美艳妇人,应是这家唯一的小少爷的生母。看架势不想是因为得宠,倒像是地位也不低的滕妾。(腾妾:介于妻与妾之间,具有妻的权利。)这是主桌上的三个人另外一张小桌上有三个妇人,该是妾室,同坐的有二名女子二名少女应是妾室所出。姚娘这桌,还坐了二男二女,想来该是远亲家的孩子。李老爷想儿子是想疯了吗?现下娶滕妾之人是少之又少,可说是凤毛麟角。
在绿意盎然中穿移,似乎走出了很远才到。这腾妾的屋子就是一个大温室,屋里跟外面一样的遍处都是植物。只叫进的屋子的姚娘眼里狠狠的撞出一摸欢喜。腾妾似乎看出了姚娘的欢喜,嘴角一勾,也从心里露出一个笑容。“绿萍,带他们去我屋子的小厅等我吧。”绿萍一福身,“喏。”
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李老爷逗弄了会,看小孩子不住的爱困,又耐心的哄睡。哄睡了儿子,吩咐奶娘好生照看着就走了。姚娘坐在小厅里吃着茶,许是屋里好多花草么?只觉得好久都没这么舒坦过了。“你这娘子,也很喜欢花草么?”腾妾身后随着两名丫鬟进了偏厅。“去屋里坐坐吧,看看我的东西,也好和你说说。”姚娘领岁出了了小厅,跟了进去。滕妾进了屋,坐在铜镜前,拿起桌上的螺黛细细的描画着眉,道:“很喜欢花草吧。”很肯定的语气。“哎,我自这绿色里过了几乎半辈子,甚是喜爱的。”姚娘眼睛都带着点喜意。岁骨碌着眼珠子,东瞄西看。这屋里好些珍贵的花草啊!似乎,咕咚!岁咽了下口水,有什么好味道的东西勾人垂涎呢!“是么?那我就真的觉得是与你投缘了,叫我浅秋好了,这样说话松快些。”姚娘也没推脱,一个福身说好。腾妾,闺名浅秋的女子坐在铜镜前,笑意盈盈,似乎就是一朵盛开的美艳花朵。岁吞了一口口水,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的浅秋会很美味呢?
浅秋招招手,姚娘走上前,“我这东西都是每日清理的,百日那天头面我就用我自己的吧。头饰就不要了,我这芍药花开了些许,就用它们吧。”说罢从妆奁里拿出一张铂金纸,“这个你给我做个贴面的花钿。”姚娘收好铂金纸,上前看胭脂水粉。画眉的螺子黛,妆粉是加了花料,珍珠蒸熟磨好的细白粉。胭脂一股浓浓桂花香里夹着淡淡的一股清冽桃花香。姚娘好不惊讶,“浅秋,你这些,莫不是你自己做的?”浅秋宽大的袖摆一掩香檀口,点点头。岁大张着嘴,好不惊讶!这女子,好闲啊……竟有时间研究这个?
聊的正愉快之时,一个丫鬟行至,在屋门口右侧露出半个身子,一个福身道:“夫人,大夫人屋的绣香来请这位娘子过去说话。”浅秋听罢脸色一抹,冷哼出口。“姚娘你去吧,她这是在跟我讲规矩呢。”姚娘福了一个身道:“咱们说的快活,日头移的就快。用不了几刻钟,我就该回客房休息去了。”姚娘的宽心话浅秋听罢,宽大袖子一摆遮住笑容,“快去吧,莫得跟我说笑了。你个正经娘子是要变婆娘不成?”
这家子女眷都在大夫人处,正好省了姚娘的事。这大夫人的屋,除了干净整洁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就连衣着虽然料子好,也没见什么刺绣。跟此一比,这二夫人浅秋就是个败家。还真应了姚娘的话,二刻钟就商量妥了,告退回了客房。
岁鞋子一甩就睡去了,从浅秋屋子出来,都没敢和姚娘对眼。她不敢问为什么姚娘和那个浅秋能这么知交。怕姚娘看出她眼里对浅秋的渴望,睡觉睡觉,睡着了肚子就不知道馋了,就不会想吃了。姚娘很久没有这种遇到同路人的感受了,高兴过了头。也没注意到岁的不正常。
清洗了一天的用具,进了李员外家的第三天,李珏的百日到了。姚娘比跟大夫人约定的时辰早了一个先去了浅秋那,并未叫上岁,天色还早,多睡会吧。画的是远黛眉,上的是飞霞妆,盘的是仙螺髻,额上和嘴边,贴的是金灿灿的花钿。着绣的绛色石榴裙,鹅黄衫。镜里哪是人间女子?分明是天上女仙。姚娘说:“芍药花出门时再戴吧,不然时间长了该谢了。”浅秋微一笑,“没想到生成女人的我,也是很好看的。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漂亮过了,姚三平。”姚娘手下一抖,大吃一惊的看着铜镜里的浅秋,“你……”浅秋从铜镜里笑着看了姚娘许久。“蟠桃宴的事是小生的不对。今次,又要害你有难了。还了这个我就只欠你的人情了。”说罢,手里摆弄着桌上的一盆红艳艳的芍药花。“那大夫人该是今天要动手的吧?”
姚娘不知道怎么给大夫人及一帮女眷梳的头,也不知道怎么被人抓到大牢。她只记得蟠桃宴上那个长的斯文,走路斯文,说话斯文,哪哪都斯文,就是心不斯文的四季神。传说这四季神原是个修炼的花精,天难时因为一个孝子无意间护住了他的真身才躲过了天雷,又说他是食了孝子手中一株已有了精魄的千年子母何首乌的子乌,才一飞升天。
“人命关天,本县定会彻查。仵作,限你二日内查清李夫人毒发身亡的毒是哪一种,查验姚三平的妆奁是否含毒,是否是姚三平下的毒。来人啊,押姚三平,岁年。入临阳县女牢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