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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太微书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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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带着不灭冥灵神行至太微书院,径直往渊神住处赶去。
“渊神,汝晓拂前来请罪。”
汝晓拂跪在地上,双手托着戒尺举至头顶。
竹林下,渊神正闲散地躺在摇椅上闭目纳荫。听见汝晓拂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见她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连忙起身将她扶起,可汝晓拂却执意不肯。他见卿霭等人脸色凝重,讪讪收回手,俯身垂问道:“发生何事了?”
汝晓拂答道:“我守陵失察,致使镇魔宝珠被盗,请渊神责罚。”
她语气铿锵坚毅,竟有以死谢罪的气魄。
渊神一脸错愕:“何时何人盗走?”
汝晓拂埋头自责道:“我未能亲眼见到,不知晓是何人所为。”
姬鸯夫人道:“镇魔殿的结界并无异动,实在是无从防范。只不过,昨日不灭冥灵忽然现身天柱城,想来也蹊跷的很。窃贼为镇魔宝珠而来,恐怕此事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汝晓拂执拗道:“可无论如何,是我疏忽大意才导致镇魔宝珠失窃,汝晓拂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说罢,她将戒尺又奉得更高了些。
戒尺被汝晓拂绘制了特殊的符文,一击下去怕是筋骨都要碎了。
渊神目光扫过卿霭和卫灵蕴,最终落在不灭冥灵身上。透过不灭冥灵的身影,他恍惚看到了流火大劫时披坚执锐、除魔御天的万千义烈。
渊神眉头微微皱起,汝晓拂性情单纯执拗,她本就敬仰英烈先辈,用不灭冥灵投其所好自然容易得逞。此事错不在她,渊神再度扶起汝晓拂,慈祥地说道:“孩子,你自愿守陵数千年,此事不必揽在自己身上,并不怪你。窃贼处心积虑动手,想必是有了万全的法子,这才叫我等防不胜防,让镇魔宝珠失窃。”
汝晓拂倔得很,渊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快起来罢,老头子腰都要折断了。”
闻言,汝晓拂这才起身,赶忙搀起了渊神坐下。
渊神看向卿霭和卫灵蕴,“这两位倒是生面孔。”
“晚辈朱天卿霭。”卿霭看向卫灵蕴,替她说道:“她是朱天的灵蕴。”
“卿霭……”渊神听着很耳熟,仔细想了半晌,问道:“莫不是朱天失踪千年的那位帝君?”
卿霭道:“正是。”
“噢……”渊神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回家了,这很好。”
渊神继续打量着不灭冥灵,问道:“我记得万将窟在凡间,他又是如何来到的天界?”
汝晓拂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渊神思忖半晌,道:“此事非我这个老头子一人可以裁断,还需告知九位帝君一同出谋划策才是。”
天柱城,镇魔殿。几位帝君再次“欢聚一堂”。
看着空空如也的镇魔殿,几位帝君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良久,苍天君陆迩非哭非笑道:“渊神,莫拿我等寻开心了。”
“苍天君,老朽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不是真的。”
钧天君慎犷疑惑道:“这结界连我等都无法自由出入,盗贼是如何悄无声音偷走镇魔宝珠?”
“没有打斗的痕迹,结界似乎不曾反抗过他。”
朱天君玉遥道:“此地没有残留其他灵力痕迹,我无法回溯当时情景。”
“近日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有办法追踪镇魔宝珠的下落?”
汝晓拂摇头。
在众人闲聊之际,汝晓拂依卿霭所言,暗暗掐诀念咒观察不灭冥灵的傀儡悬丝,可是术式刚一展开,她惊讶地发现傀儡悬丝……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然没了半点痕迹!
早在离开天柱城之前,依卿霭之计,暂不禀报堕魔控术与傀儡术一事。
渊神一人恐怕无法决断镇魔宝珠失窃一事,他必会召集九野帝君共同商议。不灭冥灵沉睡于万将窟多年,而鲛人族东溟宫是去万将窟必经之地。有能力避开东溟杀阵去不灭冥灵施展傀儡术的,必定是当时参与布置东溟杀阵的几位帝君。
汝晓拂只要在帝君们来时用紫微垣的火眼金睛术查看,便能顺着傀儡悬丝找到施术人。
可是,傀儡悬丝……竟然不见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汝晓拂不解。她看向卿霭等人,传音告诉他们傀儡悬丝消失的消息。
姬鸯夫人暗暗道:“难道他们早有防范?”
卫灵蕴道:“可渊神唤他们来时,并未提及不灭冥灵也在此处。”
卿霭问道:“今日有哪位帝君在太微书院?”
或许是他们带着不灭冥灵在书院行动,傀儡悬丝与施术者有所感召,他便提前解除了傀儡术,弃车保帅。
渊神等人仍在商谈,锁星河突然讥诮卿霭和卫灵蕴道:“怎么卿霭神宗一去神陵,镇魔宝珠便失窃了?敢问卿霭神宗和灵蕴上神不在朱天好好呆着,突然跑去天柱城做什么?”
卿霭明知故问道:“玄天君此言何意?”
“就事论事而已。”
卿霭冷笑道:“玄天君祸水东引,是想掩饰什么?”
锁星河反唇相讥道:“卿霭神宗不敢正面回答,莫不是心里有鬼?”
姬鸯夫人看不下去了,答道:“灵蕴失去记忆,我们旧地重游是要帮她恢复。”
锁星河脸色一变,愠怒道:“姬鸯尊者,你是在帮谁说话。”
姬鸯夫人隐忍地道:“妾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见姬鸯夫人竟敢同自己顶嘴,锁星河倒是小小地讶异了一瞬,笑道:“夫人胆色见长。”
慎犷扫过他们几人一眼,不悦地道:“内讧什么。眼下或许该从突然出现的不灭冥灵着手去查。”
幽天君幽蓝嫣然一笑,“让外务司详查五百年来天界各处通往凡间神行阵往来记录,便能知晓不灭冥灵是跟随何人抵达的天界,又去过哪些地方。”
颢天君孟追道:“事不宜迟,我即刻传令去查。”
他召来传信青鸟一只。青鸟将灵信衔住,振翅一挥便飞走了。
其他帝君纷纷效仿,渊神也传信三垣。
玉遥担忧地看向卿霭。他早已查过朱天外务司的神行阵名册,里面并无卿霭的名字。虽然卿霭说是飞仙璧太陈旧的缘故,可玉遥身为帝君却很清楚,若是飞仙璧太陈旧导致识别不出使用者,那神行阵根本不会容许通行的。
见卿霭神色自若,玉遥这才放飞传信青鸟。
汝晓拂补充道:“不灭冥灵身中堕魔控术,我方才用火眼金睛术看到他眉心有堕魔契。”
众人惊愕不已,“神宗莫不是看错了吧?”
闻言,渊神亦施展火眼金睛术,“清微洞玄,太乙明察。”只见不灭冥灵眉心是殷红的契印,渊神看向众人,肯定道:“确有堕魔契。”
玉遥疑惑:“且不说真魔被封印万年,他的堕魔契是何人所为?魔域莫非又生出什么特殊体质可以出入结界?”
幽蓝道:“即便他们盗走镇魔宝珠,也无法破解魔域封印。魔域封印与神树一脉相承、同气连枝……”
变天君月流辉淡淡打断她:“可他们已然破解了镇魔殿的封印。”
半个时辰过去,十只青鸟衔信飞回。
几人交错审阅一番后,并未查到不灭冥灵出入凡间神行阵的记录,也未有其他可疑行踪。而玉遥,却在钧天传回的卷宗里找到了卿霭返回天界的记录。
渊神叹气,“此事全无头绪,一时半会也无法定论,不灭冥灵暂由太微书院代为看护。为了天界的安定,还请诸位帝君上心,尽快寻回镇魔宝珠。既然诸位帝君都来了,不如就在书院休整些时日,半月后狩林围猎,有诸位在可以鼓舞学子士气,二来,也可以想想办法解除不灭冥灵身上的堕魔控术。”
几位帝君拱手道:“便依渊神所言。”
渊神看向卿霭和卫灵蕴,道:“你们也留下罢。杭琬向老朽说起过你们的事,老朽近来翻了古籍有些心得,或许能帮到你们。”
玉遥正欲帮卿霭回绝,却见他点点头,拱手谢道:“求之不得,多谢渊神。”
姬鸯夫人亦行礼谢道:“有劳渊神。”
玉遥一头雾水,连忙向卿霭传音道:“渊神修为虽不高,却胜在见多识广。你就不担心他发现‘灵蕴’的秘密?若是他拆穿了‘灵蕴’的假身份,让她觉得你别有所图,叫你们二人生出嫌隙该如何是好?”
“无妨,先试试他虚实。”卿霭回应。
玉遥叹气,“你还是这样……”
卫灵蕴看向姬鸯夫人,只见她莞尔一笑:“我早已收到书院的请帖,原本就是要来的。这几日,我陪你一块儿。”
几人跟随渊神到了听泉竹舍,渊神将其他人留在院子里,单单叫了卫灵蕴进屋。他先是给卫灵蕴把了脉象,又为她试了灵力,见她身体康健,便宽心不少。
渊神坐下,倒了茶递给卫灵蕴,问道:“你原本修的是《朱天诀》,可你现下习的却是《钧天道》,身体可有不适?”
卫灵蕴回道:“并无不适。”
渊神点点头,“既如此,便先这样保持着。若有反噬之象,务必中止修行,免得伤了本源。”
他沉思道:“听杭琬说,你的轩辕骨是新生的,那你失去记忆,是失去轩辕骨之前,还是之后呢?”
卫灵蕴犹豫半晌,“应当是在失去轩辕骨之时。”
“老朽于书上见到,若是身体遭受极大的痛苦,会导致失忆。或许,是你失去轩辕骨带来的痛苦太大,叫你无法承受才失去记忆的。”
卫灵蕴仍旧不解:“可是,从前也有人曾失去轩辕骨,却并未听说有像我这般失忆的。”
渊神抚须一笑,解释道:“个人体质不同,又怎能一概而论?也许,你在失去轩辕骨的同时,被砸伤了脑袋也未可知。今日故地重游,你可想起些什么?”
卫灵蕴摇了摇头,“全无印象。”
“此事急躁不得。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朽观你已入尊者境,循序渐进,慢慢修行,未尝不能更胜往昔,或许此劫亦是你的机缘所在。切莫因此入执,向前看才是正理。”
“谢渊神教诲。”
渊神轻叹一声,目光忽然落在卫灵蕴鬓发上,“你发间那支玉钗可否予老朽瞧一瞧?”
卫灵蕴依言取下那支昙花钗递过去。渊神细细持观许久,询问道:“这是……轩辕骨?是你失去的那枚轩辕骨?”
见卫灵蕴点头,他欣慰地笑了起来:“轩辕骨伴随神族而生,记载了其主人身上的诸多痕迹,若能将它炼化,与你的血肉重新融合,或许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话音未落,渊神又皱起眉头:“可是……老朽还从未听说有人能将剥脱出体外的轩辕骨融合回身体。此事难矣,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他将昙花钗还给卫灵蕴,站起身走向东墙。东墙的书柜列了满满一整墙的书卷,渊神将手落在书名上一一点数过去。
“灵蕴小友,你先回去歇息罢,老朽若有了新的想法,会第一时间与你传信的。”
卫灵蕴见他已捧书翻阅起来,俨然一副老书虫的模样,便拱手告退了。
前尘后记:
开学围猎未结束,杨岢便将他俩拉去了学生们口中的小黑屋——明心堂受训。
“同门切磋点到为止,若将人重伤,一律逐出书院。你们俩不想在书院呆着了,是不是?”
二人喏喏:“不是……”
“既然不是,又为何招招致命?”
卿霭垂头不语,灵蕴则低眉示弱道:“只是一时失手……”
杨岢也是心软:“念你们是初犯,就不逐你们出去了。我不管你们从前有什么恩怨,在太微书院都给我忍着,再闹出人命来,就收拾东西滚蛋!你们俩好好地在此静思己过,会有人按时给你们送药来。”
房门一合,屋子霎时暗了下去,只余黑漆漆的一片。
他们一个坐在西南角,一个坐在东北角,遥遥两隔,一句话也不说,以至于他们被放出去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