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初见 ...
-
“哈哈哈,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丧家之犬。”
湖心的亭中传来少女不加掩饰的鄙夷的笑声。
“这哪里是像啊!他就是丧家之犬,克死了自己那卑贱的娘!”粉衣少女捂着嘴笑道。地上匍匐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他低着头,抿着嘴唇,极力忍受着耻辱与背后传来的阵阵痛苦。
旁边一位蓝衣少女执鞭而来,二话不说,重重地往男子的身上抽了下去,瞬间皮开肉绽。突然,又有一杯热茶缓缓倒在他的身上,他痛得手指紧抠地面,指尖发白,浑身抽搐,却仍是一言不发。
这时,粉衣少女开口道:“你们说,今日宴会郡主会不会来啊。若是郡主来了,冲撞了郡主,我们怕是要被迁怒。”
“这难说。”一道清冷干净的声音从帘外传来,紧接着有人掀开了帘子,款步走进亭子。来人手中执着团扇,身着一袭淡绿色衣裙,头上只挽了一支淡雅的玉簪,却显得清冷高贵。
她一进来,亭中所有人顿时噤了声。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俯身行礼:“郡主万安。”
来人正是颜沐瓷,她走进亭中,凤眸扫过所有人,也看到了匍匐于地的男子,但她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突然,她的裙角被拉住了。低头看下去,原是一只黝黑的手正紧紧地攥住颜沐瓷的衣角。男子抬起头,他的脸和手一样黑,但是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死死地盯着蒋沐倾。
“求你……救我……”他的眼中有恳切和希望,还有一些颜沐瓷看不懂的情绪。
颜沐瓷看着他的眼睛,“阿姐,阿姐,你看我的风筝放得高不高?”颜沐礼笑着看向颜沐瓷,朝着颜沐瓷跑去,手中还抓着风筝线,咧着嘴笑道。
视线回到眼前这个男子,他的眼睛逐渐与颜沐礼的眼睛重合。眼泪慢慢浸润了颜沐瓷的眼眶。她轻声道:“放了他吧。”
身后的女子欲言又止,最后到嘴边的只是一句应答。
颜沐瓷把团扇给一旁的婢女,蹲下身,与男子平齐,从袖子里拿出一方丝帕轻轻地为他擦拭脸颊。而后俯身在男子的耳边,嘴唇闭合间,男子浑身一震。
蒋沐倾说:“向前去,去找寻属于你的光。”
男子深深的凝视着颜沐瓷,然后颤颤巍巍地起身,转身。
……
颜沐瓷回到明府,云羡阳迎上,“怎么,我们铁树开花了?还是阎王手软了?”
颜沐瓷刚想说他又吃错什么药了,紧接着一只纤纤玉手将他拨开。
“阿瓷,你别听他胡言乱语”秋玉悯走上前,担忧地看着颜沐瓷。“我们也是听说了你在秋菊宴上救了一个乞儿,想问问你怎么回事。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颜沐瓷平时会救济一些穷苦百姓,但却不会无缘无故救一个被贵女欺辱的男子,因此云羡阳和秋玉悯才会感到好奇。
颜沐瓷走到石凳旁,坐下,“我看到他的眼睛,想起了一个故人”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阿礼,他的眼睛特别像阿礼。”
“阿礼”,秋玉悯低声呢喃,抬眸。“难怪你会救他。”
这时三人都沉默地坐着,听秋风拂过,无一人开口。
云羡阳见氛围不对,他赶紧推着颜沐瓷和秋玉悯,“走走走,去书房。阿瓷,你不要多想了。我爹可又给你搜罗来了一本李诗仙的诗集,给你放书房,你快去瞧瞧。”
颜沐瓷不喜诗的门道,却尤为喜欢李诗仙的诗。这一点是随了她的阿娘,明夫人。
书房中,颜沐瓷欣喜地捧起桌上的太白诗集,倚在窗沿上细细品读起来。半晌,云羡阳放下手中的书,“不行了不行了,早知道就不来书房了,这书啊,看得我头晕。阿瓷,阿悯,我们去饮酒吧。”顿了顿,“我可是在几个月前埋了几坛秋月酿的。”
秋玉悯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在云羡阳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饮酒!饮酒!云伯父一心希望你能去参加科举考个前三甲好光耀门楣,你却好,一看书就浑身疼,还满脑子都是酒,待伯父知道定是又要说教你了。”
说罢,她走到颜沐瓷身边,“阿瓷,你说呢?”
颜沐瓷沉浸在书中,浑然没有听到秋玉悯在问她。
秋玉悯俯身看了她一眼,知道颜沐瓷一定是又沉浸在书中了,于是夺去她的书,“阿瓷,你这太投入的态度能分一半给阿阳就好了!”
秋玉悯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看书中的内容。
“太白先生的诗你还真是怎么读都读不腻啊?”
“太白先生的诗自是极好的,其中蕴意叫人回味无穷。”颜沐瓷直起身,追上秋玉悯。
秋玉悯小跑起来,眼睛一直在书上,不仅步伐没停下,嘴边却也没停,“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她皱了皱眉脚步也放缓,“诶,这是何意啊?既是都已有了’同载酒’了,却又为何说终不似少年游。年少时有三两知己,一同寻酒作乐,长大后便没有了吗?”
语罢,书房的门被叩响,“郡主,老爷有事请你去一趟归蕖院。”
“知道了,你且先去。”
“郡主,还有一事。云老爷遣人来寻云公子,说是天色已晚,请云公子回府。”
云羡阳听后瘪了瘪嘴,认命地开门走了。
颜沐瓷见云羡阳走远后转头对秋玉悯说:“你身子骨不好,这天色渐晚,也起风了,快些回府吧,别让秋姨和秋祖父过于担心了。”
……
“外祖父,您找阿瓷?”颜沐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请安礼。
“小瓷!”忽然旁边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一名身着暗蓝色窄袖长袍的青年男子从黑暗中走出,他的嘴边还噙着一抹笑。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神色淡漠,容貌与青年男子相似,身形更为高挑的男子。在他的目光触及蒋沐倾时,神色才微微动容。
颜沐瓷快步上前,惊喜地道:“望归哥哥!望昭哥哥!你们何时回云邺郡的?”
虞望归摸了摸颜沐瓷的头顶,“今日刚回,一回来就来见你了。”
虞望归和虞望昭兄弟是先帝原配昭德贤太后的侄子。十三年前,先帝赐死昭德贤太后,株连九族,虞氏兄弟受当时的裕亲王——先帝的胞弟所荫庇,辛存了下来。后来虞氏得以昭雪,虞氏兄弟受封郡王,但是幕后真凶却未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他们二人拒绝接受赐封,前往北地边塞,并改名望归、望昭,寓意兄弟二人能够早日为家族,为枉死的亲人报仇,亲手手刃真凶。
虞望昭附在颜沐瓷耳边小声道:“我同兄长觉得时机将至,便先来与你商讨一番。”
是的,当年虞氏一案还牵扯到了颜氏,颜氏一族也被株了九族,而颜沐瓷的性命是她的外祖父明业以一身官位保下的,因她是女子,先帝也就赦免她的罪责了。
此后,她就寄居在云邺明府,受封郡主后也同虞氏兄弟一样拒绝回京,并与虞氏兄弟暗中策划复仇,近日才等到了一个有微渺希望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