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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芒种 ...

  •   谈了大概两个周,对象突然提出要去看午夜场电影——看完早已错过终电的电影。他的意思我心里了然。确实,这才是成年人该谈的恋爱。守身如玉什么的,我是苦行僧吗?

      按照启琏(我对象)的设想,错过终电的我,确实在看完电影后跟着他回家了。

      突然想起,上次留宿在外还是去找徐烨开房。毫无波澜的心境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洗漱完,关了灯,我们先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电影内容。倒也没有什么心猿意马,直到他开始对我“上下其手”。

      我是个正常男性,更何况我从未修过什么无情道,很快我便被他撩拨起来,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我开始亲吻他,亲他的额头,亲他的鼻梁,亲最多的应该是他鼻梁旁侧的那颗红痣。我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吻过红痣所在的地方。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突然被他鼻梁上那颗痣扎了眼,泛起一身冷汗。

      我像是刚发现他的痣似的清醒过来,意识到我这一行为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世上那些出轨的人怎么想的,吻着眼前一个,口口声声说相爱,背地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不会有背叛感么?良心不会痛吗?

      我可以亲吻我的“恋人”,可以跟他发生关系。事实上我可以跟任意一个人发生关系,但是我做不到瞒着他说爱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总该有知情权。

      启琏见我顿住,更加主动地攀附在我身上。我正欲开口告诉他,却被他用食指按在唇上止住。他告诉我,他知道我心里有人——有人么?没人。早被我赶出去了,只是行李还没搬完。——但是他不在意。他只想和我发生关系。恋人也好,炮友也行,他说他只想跟我发生关系。

      不得不承认的是,启琏在某种程度上确确实实跟徐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卸下心里负担,在他的引诱下,如饮甘露般一遍遍亲吻过他的鼻梁。然后发生关系。

      我和启琏之间的关系仿佛退回到朋友。我们之间除了□□时间之外,就不存在亲吻这种亲密举止,甚至连牵手都少得可怜。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或许叫炮友更为合适。只是我们没有人提分手。

      和启琏交往期间我和徐烨之间偶尔还会有联系,我们之间还是会聊一些生活的趣事,只是他再也不需要无视我的见面提议了。

      一个多月后,徐烨来我这边玩,我接待了他。带着启琏一起。

      摸着良心说,我打心底认为启琏和徐烨很相像,抛开外貌不谈的话。其实我不止一次在贤者时间感慨过:如果早点遇到启琏就好了。

      如果最初认识的是启琏而不是徐烨,我甚至想象不到我的生活、我的情感会如何。但至少我可以听到“喜欢的人”一遍遍说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然而没有如果。

      我一时不知道该叹自己深情,还是该骂自己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徐烨来得很早,见到启琏的时候他显然是吃了一惊——我没告诉他我会带对象来接他。他来这儿也没个目的,只说出来逛逛、散散心。于是我们带他随便爬了八丈富士。他好像真就只是到处走走,怀着逛公园的那种随意感。

      回到市区吃完晚餐后,我问他打算住哪儿时,才得知他要当天回去。

      几百公里,说远也不远,也并非是不能在一日之内往返的距离,但我还是吃了一惊。

      把他送到车站时,我揽着启琏的肩膀,调侃徐烨:“下次带你对象一块儿来。”

      他轻哼一声,笑笑没说话。

      直到多年后我才得知他在那一天其实是订了酒店的,只是他临时反悔,决定当天往返。我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那天留了下来,并向我释放了信号,我压根儿不敢思考我能否抵住诱惑。

      归根结底,我和那些出轨的人渣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些都是后话。总之,当时他就是回去了,没有多言一句。

      之后大概两个周,启琏就和我分手了。平平淡淡,内心没有泛起丝毫涟漪。我们早就知道我们并不相爱这一事实。和他之间的关系,如同鱼缸里的景观石——可有可无。彼此对此都心知肚明。

      分手那天,我们漫无目的地绕着学校走,他跟我说了一路。大致意思是,他是真的喜欢我,但他也知道我喜欢的人一定是徐烨。而后他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似是感慨,又像是悲叹相识太晚。最后,他说他决定分手,他无法接受恋人情感和生理都偏向第三者,他不能、也不愿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即使他爱我。

      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心。

      其实我对徐烨,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情了。我想跟他肢体接触,想跟他肌肤相贴,想跟他耳鬓厮磨。按照古今中外的小说描写来说,我应该是爱他的,我应该是爱他如洪水波涛翻涌不止,如日月长虹生生不息。但我的情绪却如一洼死水平静无波。没他也行,有那就更好了。

      自从上次和他去八丈富士后,我们之间的联系更少了。他主动给我发消息的次数本就很少,那次之后更是少得可怜。我也越来越少去“骚扰”他,除非忍不住。我始终觉得启琏说得对,人总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也不能跟头倔驴似的撞上南墙还不回头。

      我是真想好好开始,重新开始一段有始有终的情感。救不回的,就让它消弭在时间深处好了。

      我开始参加各式各样的联谊,结交各式各样的新朋友。同性恋虽然小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很快我又谈上了。

      其实往后的几年里,我谈过无数个对象,有正经渠道认识的,也有夜店一夜情之后顺手谈上的。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徐烨的某些特质,直到某一天经由朋友点醒后我才惊觉。而后我为了避免“徐烨”像个阴魂老鬼一样缠着我,此后谈的都经过我精挑细选。我特意站在徐烨的角度猜测如果是他,那他会怎么做,以此来排除所有跟他相像的人。好消息是谈的对象确实不再是徐烨的影子了,坏消息是我每段本就不长久的感情更加短暂了,而我,反倒成了徐烨的影子。

      真是该死。

      学生时代彻底落幕后,我回了国,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朝十晚九,多有加班,但收入相当可观。我开始有稳定的恋人,我们同居着,养了一只猫,给它取名藕片,过着一段还算惬意的生活。

      感情?

      情感这种东西,在这般高强度的生活之下早已是奢侈品。我还有力气活着,带着些微薄的爱意早已是庆幸。可惜着爱意一半给了我年迈的亲人,三分之一给了一个年少时期并不存在的爱人,剩下六分之一朋友占一点、藕片占一点、兴趣爱好又占一点,属实是不剩多少单独分给我的恋人了。这他也知道。

      我们彼此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

      徐烨么?

      我们的联系几乎早就已经断了。据我所知,他毕业后没有回国,而是在那边一家中外合作的大型企业工作,主攻具身智能。但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消息了,他现在到底怎样我也不甚清楚。也许辞职了,也许换方向了,又也许早就回国了,只是没告诉我。

      我现在很少会想到他了。我对他的爱意貌似确实已经消弭在了经年累月的求而不得中。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再会有交集了,没曾想,多年后我会在一家咖啡厅里碰上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家装修颇有小资意味的咖啡厅,开在市中心。门面装潢是象牙白的欧式风格,大门扶手上镶嵌的金边在光照下闪耀着。大门常年紧闭着,想要进店还需要有模有样地走上那几步旋转阶梯。

      我曾路过这家店上千次,在这繁华的地带,我一度以为是百年前留下的银行。直到那天朋友带我真正走了进去。

      踏进那幢建筑,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张摆放齐整、还铺上一层墨绿色绣布的商务椅。这些椅子齐整整地朝着更远些的舞台方向,舞台的布局也似伊丽莎白时期室内剧场的装潢。洋里洋气。

      朋友带我穿行于由门侧通往二楼的走廊,我才正式到了那家咖啡厅。一上到二楼就看到吧台那闪着的五颜六色、四处照射的氛围灯,脑壳疼。

      当时我还不知道进的是一家什么店,还以为是不小心误入了小年轻们喜欢的蹦迪场,直到我发现放的是舒缓音乐,而不是蹦迪的中场休息音乐,直到我看到圆桌、方桌上摆着的各式笔记本和饮品。

      我虽然没有任何喝咖啡或饮料的欲望,但迫于外面雨势凶猛,而且来都来了。

      我走到中央的那个圆形吧台前,翻看那本手作的厚羊皮纸菜单。

      “喝点什么?”

      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直击我的胸腔,我听到我的心脏不可自制地强烈躁动起来,血气莫名其妙冲上双颊。脑子嗡嗡作响,又如同水里的鱼突然被抽离了所有的氧气。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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