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队》劳谦

1、日军屠村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条小河从远处的村庄里缓缓流出，河里流淌的水，居然是红色的。
　　除了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外，整个村庄死一般的寂静。
　　女孩手里边牵着一个孩童，两人沿着河流向上走，孩童闻到血腥味，一个劲的哭着叫妈妈，女孩轻轻捂住孩童的嘴，让他不要发出声音。孩童一边抽搐着哭一边紧紧拉住女孩的手。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满目的红，河流里，草地上，泥土地上，草垛上……
　　村支书胡叔叔，手脚被钉在村口的百年古树上，身上全是一刀一刀的伤口，脸被砍得面目全非，血染红了古树下的泥土。
　　小卖部的周奶奶赤裸的躺在村口的空地上，心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像是被人活活掏空了心脏一样。
　　邻居家正怀孕的王姐姐，肚子被掏空了，身下全是血。
　　草垛上挂着好几个尸体，还有一堆草木灰，草木灰旁边散落了一些布鞋。
　　村口的空地上，全部都是死人，每一张躺在地上的面孔都是女孩熟悉的。苍蝇嗡嗡的乱飞。
　　女孩牵着孩童，跑回到村后的自己家，打开院门，看到妈妈赤裸躺在堂屋前，身上全是血，苍蝇嗡嗡的飞。
　　女孩瘫倒在地上，捂住嘴呜呜的苦，左看右看没有看到爸爸，女孩又跑到房间厨房到处找，没有找到爸爸。
　　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只有一些破衣裳被翻倒在地上，女孩捡起一件衣服，盖在妈妈身上，剩下的衣服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带走了。
　　她不敢多待，怕日记还会进村扫荡，背起孩童快步离开。
　　这个村庄叫长河村，因为村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流而得名。女孩叫李兰，今年已经13岁了。1938年，日军从南京一路向南侵略，这个小山村也没有幸免，被日军屠村了。
　　村里面一共100多户人家。村长早前去县城赶集，听到淮南某村子被日本鬼子杀得一个不剩，回村后就召集村民挖了一些地窖，并且号召有能力将孩子送到县城的，就把孩子送到县城。
　　无法送到县城的，就把孩子藏在地窖里，天天白天都要藏起来，晚上才放出来。
　　李兰记得，日军进村这一天，九月的丹桂开花了，香气弥漫，村里还剩下18个孩子是没有送到县城的，就全部都躲到了地窖里。
　　没想到，日军真的来了。村里所有的老人和妇女都被杀害了，唯独不见年轻的男人。

　　地窖在村后山的半山腰上，村民们在半山腰挖了一个很大的洞，洞里有生活必需品，有灶台，有通风口，有烟囱。洞口用枯树叶和树枝做掩护，藏在山腰的凹陷处，不是熟悉地形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大人说，如果某天没有人来接他们了，他们就自己在地窖里，不能出去，地窖里只能晚上生火做饭，白天做饭排出的烟会被发现。
　　李兰背着孩童悄默默走着，她嘱咐孩童：“长福，今天看到的画面回去不能对其他哥哥姐姐说，知道吗？”
　　长福哽咽回道：“姐姐，我妈妈在哪，我要妈妈。”
　　李兰眼含泪水，像是说服自己一样的说道：“以后你只有姐姐，不准再叫妈妈了，擦干眼泪，不准哭。”
　　回到地窖里，天已经黑了，其他孩子一齐围过来，问村里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李兰坚持不住坦白了：“村里的人，全部都死了”，说完哇哇大哭。
　　其他孩子抢着要出去，喊爸爸妈妈，李兰猛然惊醒，喝住：“别哭了！别吵了！你们想把日本鬼子招来吗？”
　　她又挡在洞口，不准许孩子出去，“你们不可以出这个洞口，尤其是白天不准出去。”
　　这里的孩子数李兰的岁数最大，其他孩子被李兰的气势吓到，不再吵闹，只是默默的流眼泪。
　　长福跑过来，抱着李兰，李兰将他抱进怀里，长福喃喃的喊着“姐姐”，伴着脸上的泪痕，渐渐熟睡过去。
　　“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李兰抹掉脸上的泪水，想着今后。
　　“大人都死了，没有人照顾我们了，地窖里虽然有一点红薯和萝卜，也有锅碗瓢盆，但坚持不了多久，吃完了这些该怎么办？得再抽个时间去村里搜集下有没有其他吃的。”
　　她叫了其他2个年纪跟她一般大的孩子，三个人生起火，将红薯洗洗，又洗了一把大米，将剁碎了与大米煮成一锅，做红薯粥。
　　现在不能再煮米饭吃了，得省着点吃。
　　半个多小时，红薯粥熬好了，孩子们各自吃了两碗后，就围着团在一起睡着了。
　　一连三天，他们都在地窖中不敢出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否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接他们回去？
　　眼见食物越来越少，坐吃山空，李兰叫来了另外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男孩叫王大柱，女孩叫春红，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李兰首先说道：“咱们现在有18个人吃饭，洞里能吃的越来越少了，再不想办法，我们最多再吃十几天，大家就要饿死了。我们必须得去找食物。”
　　大柱听罢有些踌躇，说道：“我们现在能够出去吗?万一日本鬼子再回来，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春红也附和道，不同意现在就出去。
　　三人商量再等三天，如果三天后没有人发现他们，他们三个就趁着天黑偷偷摸回去村里，找食物。
　　这三天是很难熬的三天，和长富一般年纪大的孩子有好几个，总是半夜哭醒要找妈妈。其余懂事了一点的孩子，又想出山洞回到家里。
　　李兰和大柱、春红，一边哄着小孩童，一边要防着其他孩子偷跑出去，还要负责给孩子们做一日三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三天期限已到，他们没有被发现。可是，孩子们的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李兰号召所有小孩站成一排，宣布她的计划。
　　所有的孩子在日军进村的这一刻，不再是小孩，他们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他们有知情权。他们必须一起努力。
　　李兰说：“我们在这里过了一周了，没有人来接我们，因为我们的家人都被日本鬼子杀死了。所以，我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已经和春红、大柱商量过了，今晚偷偷回村里，目的是找食物，大家也看到了，吃的越来越少了。
　　我们进村后，你们其他人不准离开地窖，不准吵闹，大的要带小的，等我们回来，听到了吗？”
　　众孩子都说：“听到了”。
　　李兰就和大柱、春红三人，悄悄出了地窖。
　　他们不敢点火，只能抹黑走，好在三人从小在村里长大，路还是记得的，只是走的慢。
　　原本在夜晚有灯火点亮的村庄，现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唯有今晚的圆月，给路面照了一点亮光。
　　春红没有出来过，害怕得紧紧拉着李兰的手。大柱虽然是个男孩子，此刻也害怕得步步紧跟着李兰。
　　突然，李兰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村里的死人。
　　“待会在村里，你们会看到很多死人，不要害怕，更加不要尖叫，如果实在害怕就用衣服堵住嘴巴。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不要害怕。”李兰嘱咐二人道。
　　二人轻轻回答“知道了。”
　　李兰带着他们绕过村口，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些惨状，可是他们还是看到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李兰都吓得汗毛直立，尸体已经变形了，涨得老大，臭味冲天。
　　他们吓得就要大叫，李竹连忙把提前准备好的破布塞进他们的嘴里。
　　春红和大柱呜呜的哭着。
　　李兰拉着春红，春红拉着大柱，三人避开尸体，慢慢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