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第 72 章 ...


  •   深夜,外滩后方废弃的海鲜市场深处,弥漫着浓重刺鼻的鱼腥味和挥之不去的海藻腐败气息,一间冰冷、潮湿的仓库铁门紧闭,隔绝了外面微弱的路灯光芒和一切生的希望。
      咸腥刺骨的阴风裹挟着腐烂海藻和鱼内脏的恶臭,在空旷的废弃码头间呜咽穿行,吹得铁皮仓库的外壁发出空洞而令人心悸的“哐啷”声,惨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远处一盏故障路灯忽明忽灭,投下鬼魅般摇曳的光影。

      一对中年男女就蹲在仓库门边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铁皮墙,男人裹着一件油腻的旧外套,嘴里叼着半截早已熄灭的烟屁股,烦躁地搓着手取暖,手指关节粗大黝黑,布满冻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的江面方向,又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操他娘的!”男人压抑着声音低吼,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毒和寒气,“这鬼地方,熏死老子了!K哥也真是的,就让咱俩这么干耗着,盯这几个小崽子!连个换班喘气的都没有!”他用力踹了一脚旁边的空油漆桶,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吓得仓库里隐约的啜泣声瞬间消失。

      旁边的女人裹着一条浅黄色的丝巾,只露出一双同样浑浊、毫无温度的眼睛,她缩了缩脖子,声音干涩沙哑:“行了,少说两句吧!抱怨有用吗?”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下意识压低了声音,“K哥不是亲口说了吗?这趟活干完,给咱俩加钱!翻倍!你忘了?”

      提到“加钱”这两个字,男人的暴躁这才被褪下去一点,但脸上依旧写满了戾气和不耐烦,他抓了抓有点擀毡了的头发:“加钱……加钱也得有命花啊!这鬼地方待一宿,骨头缝都冻酥了!那几个小崽子在里面哭哭啼啼的,烦死个人!”

      “烦也得忍着!”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K哥的规矩你忘了?他让咱俩盯死,那就得盯死!一个都不能出岔子!再说了……”说到这里,她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语气变得轻飘而麻木,仿佛在谈论几件即将被运走的货物,“不就一个晚上吗?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等天蒙蒙亮,船一来,‘货’一装走,钱就到手了!K哥办事,什么时候含糊过?他说明天送走,那就绝对出不了错!咱们只管看好门,别让‘货’跑了或者死了,就成。”

      女人把“货”字咬得格外清晰,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K办事利索,但向来都是听从他亲哥M的安排和指示,男人闻言,似乎想起了这兄弟俩那些令人胆寒的手段和说一不二的恐怖作风,喉结后怕的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得把熄灭的烟屁股狠狠按在冰冷的地上碾碎,仿佛那就是他无处发泄的怒火,低声嘟囔:“妈的……行行行,听K哥的,加钱就行……”
      两人不再说话,重新缩回阴影里,像两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只有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冰冷的铁门内外,是两个同样残酷绝望的世界。

      仓库内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挂在锈蚀铁钩上的昏黄灯泡,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潜伏的鬼魅。

      “呜呜……”
      六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废弃渔网上,寒意从冰冷的水泥地直往骨头缝里钻,燕燕缩在柏川阳的身边,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她紧捂的嘴巴里泄露出来。

      “别哭了,燕燕。”柏川阳的声音颤抖,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一些,小手轻轻拍着燕燕的背,凑近燕燕的耳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超越年龄的恐惧和清醒,“就算要哭也小声点,别把外边的坏人惹生气了,他们会杀死我们的。”

      “杀死”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几个孩子们的心,燕燕猛地一抖,死死咬住嘴唇,把所有的呜咽都憋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剧烈颤抖和满眼的惊恐泪水。

      柏川阳的心也在狂跳,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伙伴们,想起爸爸柏毅穿着警服时挺拔如松的背影,想起小叔柏文渤总是告诉他“阳阳,你是警察的后代,无论何时都要勇敢,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爸爸和小叔面对坏人时,一定不会害怕,一定会保护别人!柏川阳深吸一口气,充满阴霾的空气刺痛了肺腑,激励着他必须振作,他攥紧了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垮!要勇敢!要坚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一张硬硬的纸片,是那张未完成的贺卡!他把贺卡掏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展开,卡片上是只写到一半的、稚嫩却认真的字迹:「致敬最亲爱的」后面「爸爸」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写完。
      小馒头紧紧攥着这张承载着他所有的思念和希望的卡片,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把卡片贴在剧烈起伏的心口,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地、一遍遍地祈祷:爸爸是警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警察,没有坏人可以打败爸爸,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

      可越是这样想,越是想念着爸爸,柏川阳眼底涌出的泪水就越是抑制不住的滚烫。他相信爸爸会来,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嘶喊:爸爸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最爱的阳阳此刻被坏人绑架到了这里?

      希望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绝望的黑暗却如同这冰冷的仓库,沉重地压下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爸爸,阳阳好想你……”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恐惧、缩在角落里的辉辉,紧绷的神经终于全线崩盘,巨大的恐惧和未知的折磨让他彻底崩溃,他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哇!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妈妈!放我出去!呜呜呜……”

      这哭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如同惊雷炸响!其他几个孩子立刻扑过去,七手八脚地捂住辉辉的嘴,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辉辉别哭!求你了别哭!”
      “会被发现的!快停下!”
      “辉辉!忍一忍!”

      可是恐惧已经淹没了辉辉本就不多的理智,他只是个8岁的孩子,遇到了困境,哭泣是唯一的宣泄方式,他拼命挣扎,哭声反而更加尖利刺耳,终于惊动了门外的一男一女——

      “妈的!哪个小兔崽子找死?!”

      仓库铁门外,男人粗暴的咒骂声伴随着铁链哗啦作响的刺耳摩擦声响起,铁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拉开,昏暗的灯光下,两张被阴风和市侩刻画出深刻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被打扰的暴戾和恼怒。

      “就是这个小崽子!”男人狞笑着,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了还在哭嚎挣扎的辉辉,他大步跨进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辉辉的后衣领,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崽,毫不费力地将他从孩子们绝望的拉扯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辉辉!”其他孩子们见状,发出惊恐的尖叫,却于事无补。

      辉辉被拎出了仓库,铁门在孩子们绝望的目光中被暴躁的再次关上,紧接着门外传来了辉辉更加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
      “啊!!!!”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想象、近乎扭曲的痛苦,穿透厚重的铁门,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孩子的心上,紧接着是男人粗暴的吼叫和女人不耐烦的呵斥。仓库里的孩子们呆呆的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他们死死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甚至惊恐到忘记了抽噎,天天的脸色惨白如纸,裤子底下一片湿热,竟被吓得失了禁,耳边只剩下辉辉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在此起彼伏的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又像是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铁门再次被粗暴地拉开,男人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扔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辉辉!他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恐怖的嘶哑声,他的嘴角裂开,鲜血混着唾液不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身体旁边的地上,赫然躺着一小截暗红色的、还在微微颤动的肉块!

      “看见没?”男人蹲在地上,手中的烟头点了点地上那截舌头,目光戏谑的瞥了一眼已经因剧痛而近乎晕厥的辉辉,旋即轮流扫过仓库里每一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孩子,“谁要是再他妈敢哭一声、再他妈敢闹一下,下场就跟他一样!”

      话音落下,男人起身走了出去,铁门再次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震颤着孩子们的心脏。

      “呜……”燕燕看着地上辉辉的惨状和滚落到她脚边那截恐怖的舌头,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张开嘴就要发出尖叫——
      一只冰冷、沾着泥灰的小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柏川阳的脸色惨白得像鬼,身体抖得比燕燕还厉害,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但他死死捂住燕燕的嘴,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一字一顿地低吼:“别哭,不然也会被、被割舌头的……”

      割舌头……这句话就是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燕燕所有的声音和动作,只剩下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濒死般的呜咽,其他孩子,包括刚刚失禁的天天,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或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即将冲破喉咙的恐惧和哭泣,他们缩在一起,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瑟瑟发抖的幼兽,巨大的惊恐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此刻的辉辉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地上那截暗红色的舌头,像一柄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了每个孩子眼中,也彻底碾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天真的幻想,绝望如同这仓库里冰冷刺骨、腥臭难闻的空气,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们,将他们拖向无底的深渊。

      煎熬的一夜过后,冰冷的晨光像吝啬的施舍,艰难地挤进仓库高处的缝隙,却驱不散仓库内浓重的腥臭和绝望。孩子们蜷缩在角落,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那一男一女怕辉辉失血过多断了气,就在孩子的嘴里塞进了止血药和棉球,可小小的身体却仍旧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嘴角凝固着暗红的血痂,地上那截暗红色的舌头,仍旧了无生气的摆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警告图腾,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连哭泣都成了奢侈的、会招致灭顶之灾的行为。

      不知几时几分,仓库铁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那对男女裹挟着浓烈的鱼腥味走了进来,男人浑浊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扫过蜷缩的孩子们,最终停留在柏川阳和燕燕身上,只因这两个孩子虽然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但至少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失禁或发出持续的、压抑不住的呜咽,他们只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燕燕死死咬着下唇,小馒头则紧紧攥着拳头,残存着一丝强撑的、近乎僵硬的“安静”。

      “啧。”男人用下巴点了点柏川阳和燕燕,声音沙哑干涩,像生锈的锯子在摩擦,“就这俩了,看着还像个人样,没吓成烂泥。”

      女人也打量了他们几眼,眼神里只有看待可利用工具的冷漠:“行,就他们吧,哭哭啼啼、屎尿横流的,带出去反而惹眼坏事。”

      男人大步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一手一个,粗暴地将柏川阳和燕燕从孩子堆里拽了出来,其他孩子吓得拼命往后缩,连看都不敢看。

      “你们俩给我听好了。”男人蹲下身,那张丑恶的嘴脸凑得很近,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两个孩子心上:“现在跟老子出去‘干活’!乖乖的,别想着跑,也别想叫!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扭头轻佻地瞥向角落里生不如死的辉辉,“看见没?那就是下场,想跟他一样变成哑巴,在地上爬着等死吗?”

      燕燕看着辉辉的惨状,巨大的恐惧让她眼前发黑,身体一软就要瘫倒,被男人粗暴地拎住胳膊,柏川阳也浑身剧颤,不知所措的红着眼睛。

      “听明白了没有?!”男人不耐烦的低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两个孩子脸上。

      柏川阳和燕燕像被冻住了一样,只能惊恐地、拼命地点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好!”男人满意地狞笑一声,站起身,“走!”

      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仓库,明明已经开春,外面却的风却比冬日更加刺骨,柏川阳紧紧牵着燕燕的手,两个孩子懵懂的跟在旁边,他们并没有走向想象中的街道或人群,而是沿着废弃码头冰冷的水泥地,七拐八绕,走向一处更加偏僻、堆满生锈集装箱和废弃渔船的角落。
      在一个巨大的、漆皮剥落的蓝色集装箱后面,阴影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如同魑魅魍魉似的站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有嘴角叼着的烟头在阴影里明灭不定,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男人和女人立刻停下脚步,脸上堆起谄媚又畏惧的笑容,将两个孩子往前推了一小步,那男人低声下气地说:“K哥,人带来了,就这俩,还算机灵,没吓傻。”

      K没有回应,只是透过帽檐下的阴影,冷冷地扫视着两个抖得像筛糠的孩子,那目光没有任何情感,像在评估两件物品的成色。

      女人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搪瓷小碗,硬塞到两个孩子冰冷的小手里,又往每个碗里扔了几个零星的、脏污的硬币,厉声命令道:“拿着!待会儿就在前面那个路口,你们俩就蹲在那儿,低着头,把这碗举起来!不准说话!听到没有?”

      柏川阳低头看着手里的碗和硬币,虽然他年纪小,但也陪着家里大人看过电视剧,这架势不是让他们两个小孩去“乞讨”吗?可这是为什么?又要做给谁看?

      其实他们不过是“人型道具”,是掩人耳目的“活体信号灯”,他们出现在那个指定位置,就意味着“货”已到位,可以安全交接!而他们手里的破碗和硬币,不过是这场肮脏交易最微不足道的、可悲的伪装!

      K依旧沉默着,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男人会意,立刻凶狠地推了两个孩子一把,压低声音吼道:“快去,按吩咐做,好好‘乞讨’,要是敢乱动乱看乱叫,老子现在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柏川阳和燕燕被推得踉跄几步,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几乎窒息,他们相互对视却不敢回头,更不敢交流,只能像两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指定的、冰冷的路口。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峥嵘》的姊妹篇《逆鳞》! 双男主:洛溪宁vs易霆 忠犬攻与海王受 避雷:受前期海王、花心,且对靳藤一见钟情,后期专一、别扭,且在认识攻之前一直是1,属于为爱做0,攻在认识受之前一直是直男,雷者慎入! 关注作者微博@正经人爱谁谁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