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歌》微雨森林

17、第 17 章

　　紧接着发生了沐恩山受伤事件，她不由得开始怀疑确实有什么内情是她所不知道的，如果女儿心属于他，也不是不行，但是看女儿却似乎烦恼满满，而且对他忌惮颇深。
　　她的小女儿啊，有秘密了。
　　“说到这个，父母缘分是机缘，师徒缘分是机缘，夫妻、挚友亦是机缘，婚姻之事其实可大可小。“
　　“何为大？何为小？”傅眠歌疑惑。
　　“世俗眼光，繁文缛节为小；两情相悦，自身感受为大。若两情相悦，平民布衣亦可嫁；若无感情，天皇贵胄亦不可嫁。若有心仪之人，便是主动些也无妨，若感情淡去，及时止损体面抽身。若嫁自然是要风风光光昭告天下，若不嫁，也便不嫁了。感情之事，唯问自心。最忌误解，暗自伤怀，伤身伤心。“
　　一朵合欢花飘落，飘到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傅眠歌蹭到傅夫人身上：“怕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喜事，实为祸根。阿娘，我不想嫁人，这辈子就守着你和阿爹。”
　　傅夫人笑道：“我茸儿有这样的孝心，为娘可高兴了。嫁与不嫁，嫁与谁，只凭茸儿心意，我云家还能养不起你不成？”
　　“嗯！那我就不嫁了！”傅眠歌嬉皮笑脸，又靠近了些傅夫人，放轻声音“阿娘，你觉得四位皇子，谁能登上大宝？”
　　傅夫人略一沉吟，摇了摇头。
　　“大皇子？二皇子？还是……四皇子？”傅眠歌接着问。
　　傅夫人笑道：“怎么？三殿下如此不济吗？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陛下皇位得之不易，其中多有波折，他应该并不想让悲剧重现，可是他久久不肯立储，大皇子加冠之后也未迁出王都，二皇子眼看加冠在即，却又把一位早早迁往封地身携祥瑞的四皇子叫了回来。如今二皇子恐怕也不会去往封地了。大皇子与二皇子争斗已久未分胜负，嫡长之间，陛下难以决断。阿娘，当初云傅两家为何支持陛下啊？先帝子嗣不盛却也有几个皇子，陛下是最优秀的吗？”
　　“没想到我们茸儿现在对朝政如此感兴趣。”傅夫人拍拍她的手，娓娓道来：“陛下自然是优秀的，但是最优秀……却不见得。皇位也不见得需要最优秀的皇子来坐。先帝以武建国，需勇猛果敢；建国之初百废待兴，需仁德守成之君，陛下自然是最佳之选。”
　　“我们既然一心襄助陛下，陛下应该不会反过来加害我们吧？狡兔死走狗烹，”傅眠歌小心翼翼道：“我们是不是该归隐而去……”
　　傅夫人摇摇头“ 归隐？若没有散尽家财，又能隐到哪里去？茸儿觉得陛下为何迟迟不肯立储？”
　　“因为朝堂之上嫡长之争一直未有结论？”傅眠歌试探的问。
　　傅夫人微笑摇头。
　　傅眠歌深吸一口，说出了自己思考出的结论：“因为世家之间互相掣肘。皇后母族乃是江东邵氏，一族前后两位封疆大吏，手握兵权，镇守边关。贵妃萧氏，母族萧氏与我们傅氏一般有从龙之功，不同的是，祖母已经致仕隐居，萧氏如今依然把持兵部，手握半块虎符；其兄萧定远官拜大将军。陛下忌惮两家势力，左右为难。既恐世家威势太盛，外戚干政，又恐世家权能不够，不能辅助新君定国安邦。”
　　傅夫人赞许的点点头。“表面上是嫡长之争，实际上却是世家之间的角力。”
　　“阿娘，那我们又当如何？”
　　“当初你祖母风头正盛如日中天却急流勇退，无非是因为，陛下能登上皇位她功劳最甚。未登基时陛下自然是倚仗万分，登基之后却又忌惮不安，你祖母自行请去早已将我们傅家摘出世家争斗了，如今她虽以女子之身贵为一品国公，却早已交出兵权搬离洛京，云游四海去了。当世只有两位一品国公，镇国公尚还手握兵权坐镇北疆，这样的傅家、云家与邵萧相比，难道更有威胁？也是因此，陛下对傅家十分愧疚，许以种种优待。陛下宽仁，想来也不会再为难我们。我们只管谨慎自身就好。你已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做什么改变。至于其他，阿娘也有所安排，你若想知道，阿娘也可以慢慢教你。”
　　想了想，还是将梦里的情景咽了下去，傅眠歌乖巧的应声：”嗯，茸儿知道了。“

　　等傅夫人离开小院，傅眠歌依然坐在树下。
　　先帝建国需世家兵马扶助，陛下复兴需世家财帛支持，乱世之中为拉拢世家势力自然许以诸多好处，但盛世若久，朝廷要变革求新，世家便成了心腹大患，如鲠在喉。
　　立储之事已拖了多年，现在二皇子也将加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下去了，世家之争只会愈演愈烈，但是按阿娘所说的，只要她们不再参与夺嫡，应该不会成为陛下的目标，毕竟他们这只钱袋子也是好用的很。只要她再多留心一点，那梦中之事肯定不会发生了！
　　她长吁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很快，乞巧节的帖子就从宫里送出来了。
　　往年这乞巧宴傅眠歌都是不去的，因为她的女工实在不如人意，每次赛巧她都要“输巧”，进宫去参加乞巧会远不如去巧市买些新奇玩意儿有趣，不过此时她心中有个疑惑，这样贵女云集的宴会也是难得，也许就能看出什么端倪。反正也没几个人敢当面嘲笑她拙，笑她也不怕。
　　梦中她有个侄儿，大哥的儿子，名唤攸儿，可是大嫂的模样却未曾见到。往日她是认定了大哥必会娶一位公主的，但若是公主，那“攸儿”便是皇家子嗣，怎么会被发配流徙呢？公主成婚后自有公主府居住，又怎么会住在云家呢？此事不合理，难道大哥最终没有娶公主？那又是娶了谁？倾慕大哥者众，倒未见得大哥对谁有意。也许是她以前太过想当然了所以错过了什么细枝末节？而且朝堂局势莫定，她也应该多去了解了解。

　　七夕虽被称为“乞巧节”却也被称为“姻缘节”，宫中每年七夕都会大办宴会，乞富、乞寿、乞子、乞美、乞姻缘，所以这一天宫宴女子们投针赛巧，男子们投壶赛诗，盲婚哑嫁在这一朝已不盛行，适龄的世家男子与贵女也可在这一天互相了解，投以香花，互许终身。
　　宫中的乞巧宴向来是皇后主持的，但今年六月初皇后突犯头疾，这一两日反反复复的精神不济，皇上看过她便也多歇在萧贵妃宫里。
　　这日饭后，皇帝坐在榻上手持一卷书看了起来，萧贵妃跪在他身后给他按揉肩膀手臂，见皇帝看得得趣，便问道：”陛下看得什么书这样有趣？也与臣妾说说？“
　　皇帝点了点手里得书卷道：”这是云承旨递上来的，他收集的一些白衣写得策论，嗯，很有几篇值得一观。“
　　萧贵妃笑道：“云大人呈上的那自然是好的了，若佑儿有云大人一般才能，也不用劳陛下费心了。”
　　皇帝将目光又转向手中的书卷：“云晖公务繁忙，你们和老二也不要老去招扰他。”
　　萧贵妃手顿了一下，笑道：“自然，前些时日，云家小妹在沐恩山上受了伤，我心里担忧，才让人去云府探望，若是不闻不问倒显得我们冷情了。”
　　皇帝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应了。
　　萧贵妃又笑道：“算起来，云大人明年也该加冠了吧？也不知道婚事议定了没有？”
　　皇帝又放下书卷看向她：“原来你的心思在这。”
　　“陛下目光如炬。”萧贵妃笑道：“云大人姿容绝世又才华横溢，这洛京城哪家贵女不心折于他？咱们自己也有女儿呐。”
　　“哼，他，你看他外表锦绣如玉，内里就是块榆木疙瘩。”提起这个，皇帝又想起了之前被拒的情状，把刚拿起的书又放下了。
　　萧贵妃：“陛下是爱才心切，不过陛下也不必担忧，眼见着七月七就到了，还愁云大人会没有好姻缘？”
　　皇帝抬头想了想，“七月七要到了，皇后今年身子不爽，乞巧宴说要交给内廷司办。”
　　“内廷司办这事自然是稳妥的，只不过内廷司向来事杂，这事又涉及到朝廷各家的勋贵子弟，往年都是礼部协办的，如今没了皇后这个主心骨，只怕也要忙一阵子了。”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也不必拿朝廷的俸禄了。”皇帝又翻过一页书。
　　“是呢，臣妾不比皇后娘娘勤勉能干，倒乐得躲懒清净了。”
　　皇帝停下看书看向她：“进太子府之前你也是以伶俐能干闻名，这么多年倒是委屈你了。”
　　萧贵妃换了一边继续给皇帝按揉肩膀：“陛下哪里的话，能跟着陛下已是臣妾的福气，哪里有什么委屈？”
　　“这件事你主持一下吧，也为皇后分担分担，我看她就是太辛苦了，才会犯头疾。”
　　“陛下不嫌臣妾愚笨，臣妾自然不敢推诿了。四殿下也在沐恩山上受了伤，这乞巧宴，可要邀请他来？”
　　皇帝放下书卷，起身穿鞋，福全上前给他整理衣摆，道：“给他送帖子，来不来看他自己，也不必着意邀或不邀。”
　　“陛下，您怎么起身了？准备去哪？”萧贵妃见皇帝起身整衣，忍不住问道。
　　“也歇了半日了，摆驾御书房吧。”皇帝收起书卷起身。
　　太监们一叠声的传出去，皇帝便起驾御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