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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幽冥鬼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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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幽冥鬼火
半月后的戌时三刻,东宫暖阁的铜漏突然走快了半盏茶的功夫。上官鸿盯着案头歪倒的日晷,指尖在血玉边缘摩挲出极细的红痕——本该在子时发作的暴毙之症,竟提前了两个时辰。青棠捧来参汤时,他看见她腕间的银镯换了新样,莲花纹里嵌着碎冰似的纹路,正是九嶷山“凝霜”一脉的标记。
“殿下今日气色瞧着好些了。”青棠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却掩不住眼底的戒备。上官鸿接过汤碗时,故意让指尖擦过她的手腕,银镯相撞发出清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窗纸外的天色突然沉下来,本应圆满的圆月被乌云咬掉半边,像极了他掌心血玉上缺了角的缠枝莲纹。
第一波心悸来得毫无征兆。上官鸿猛地抓住桌沿,喉间泛起腥甜,却见青棠搁下汤碗时,袖中滑落张泛黄的宣纸,边缘用朱笔圈着“子时三刻”四个小字——那是他前一世暴毙的准确时辰,而如今纸上的时间,被红笔改成了“戌时初刻”。
“去把暗卫首领叫来。”他按住心口,盯着青棠匆匆退下的背影,注意到她发间的银簪歪了几分,露出内侧刻着的“玄”字——那是九嶷山首座弟子的序齿标记。铜漏的滴水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他摸向袖中的血玉,玉面突然发烫,映出窗纸上晃动的影子:不是青棠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拖沓的、带着锁链轻响的步态。
戌时二刻,第一簇鬼火从青桐树梢燃起。幽蓝的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扭曲的蝶形光斑——那是引鬼阵成型的征兆。上官鸿屏住呼吸躺到榻上,听见暗卫巡逻的脚步声比往日慢了整整一拍,本该交叉的路线竟变成了单循环,像极了九嶷山秘传的“困龙阵”走位。
“第三队延误七分。”他在心底默数,指尖掐住榻沿的“寒”字刻痕。鬼火顺着窗缝钻进来时,他闻到了熟悉的曼陀罗香——与第一世母妃暴毙那晚,储秀宫飘着的气味一模一样。帐角的流苏突然无风自动,他从缝隙里看见檐角立着个鬼面阴将,玄色斗篷拖在瓦当上,手中引魂幡的铜铃轻响,竟与暗卫脚步声形成诡异的共振。
“引鬼阵借活人阳气为引。”上官鸿盯着自己逐渐泛青的指尖,终于明白为何暗卫巡逻路线被篡改——当十二名暗卫按特定轨迹行走时,恰好组成了“十二地支聚阴阵”,而他,正是阵眼。青棠抱着账本进来时,他听见砚台底部与桌面摩擦的轻响,假装咳嗽打翻烛台,却在弯腰捡烛芯时,看见砚台底部用朱砂写着“九嶷山”三字,笔画间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殿下小心烫着!”青棠扑过来时,发间的传讯蝶振翅欲飞。上官鸿按住她的手腕,却在接触的瞬间,掌心的“伤害反弹”突然启动——不是疼痛,而是某种冰冷的记忆涌入脑海:雪地里跪着个穿九嶷山服饰的女子,正将一枚血玉按进幼童掌心,而那幼童腕间,正戴着与青棠一模一样的银镯。
鬼火突然暴涨。上官鸿猛地抬头,看见床帐上凝出个人形虚影:红袍翻卷,发间银冠缀着曼珠沙华,正是第一世最后时刻见到的那个身影。“寒千落......”他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虚影的指尖顿在半空,幽蓝的鬼火竟在瞬间染上了血色,像极了记忆中谢沉渊剑穗上滴落的血珠。
“太子殿下倒是记性不错。”沙哑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却不是虚影发出的。上官鸿惊觉虚影的唇瓣并未开合,而那声音,竟来自他枕下的血玉。玉面突然浮现“渡魂”二字,笔画间渗着细不可闻的鬼气,与青棠砚台底的朱砂字遥相呼应。他刚要翻身取玉,虚影却在他睁眼的刹那消散,只留下窗棂上凝着的冰花,形状竟与寒千落衣摆的曼珠沙华一模一样。
“殿下?”青棠的声音带着惶惑。上官鸿坐起身,看见她指尖捏着支狼毫笔,笔尖蘸着的不是墨汁,而是淡青色的磷粉——那是引鬼火的关键材料。他盯着她记录暴毙时间的账本,发现每一页的边缘都画着极小的九嶷山图腾,而最新一页的“戌时初刻”旁,用密语写着:“神骨异动,咒术可催。”
更夫敲过戌时三刻的梆子时,东宫的井水突然沸腾起来。上官鸿趴在栏杆上,看见井水中倒映着无数鬼火,正顺着宫墙向暖阁汇聚。暗卫的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却听见青棠躲在廊柱后低语:“首座大人,第三次引魂阵已启,血玉即将......”话音未落,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接着是青棠压抑的痛呼。
“青棠?”上官鸿冲过去时,看见她抱着碎瓷片跪在地上,指尖滴着血,而碎瓷片里混着些银色粉末——那是九嶷山“锁魂散”的碎屑。他刚要伸手,却见她突然抬头,眼底的冰蓝色纹路比上次更盛,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殿下可知,为何您的暴毙之症提前了?因为有人......想让您早点见到该见的人。”
鬼火突然从她袖口窜出。上官鸿本能地后退,却撞进个冰凉的怀抱。红袍拂过他的手背,带着忘川河水的寒气,而那人指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那双泛着鬼火的眼睛:“阿鸿,别来无恙。”寒千落的声音混着引魂幡的铜铃声,在他耳边炸开的瞬间,枕下的血玉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与他心口的神骨血纹产生了共振。
“你做了什么?”上官鸿想推开他,却发现“伤害反弹”在此时失效了。寒千落的指尖擦过他眉心,鬼火顺着指尖渗入皮肤,恍惚间,他又看见那个穿玄甲的将军——谢沉渊,正举着断剑护在他身前,而寒千落的虚影,竟与谢沉渊的背影渐渐重叠。
“不过是让诅咒的频率快些罢了。”寒千落轻笑,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血玉印记,“你看,血玉都在催你与我相认呢。”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鬼面阴将的怒吼:“逆命者休要靠近神骨!”寒千落瞳孔骤缩,鬼火在瞬间凝成护盾,却让上官鸿看清了他眼底闪过的惊惶——那鬼面,竟喊他“逆命者”,而十年前母妃暴毙时,他在储秀宫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正是“莫要逆改轮回......”
更漏敲过亥时的瞬间,寒千落突然消失。上官鸿踉跄着扶住廊柱,看见青棠不知何时晕了过去,手中还攥着半块带血的帕子,帕角绣着的,正是寒千落衣摆上的曼珠沙华纹。他摸向枕下的血玉,却发现玉面上的“渡魂”二字变成了“七日”,笔画间凝着的鬼气,像极了寒千落指尖的温度。
“殿下!暗卫发现异常!”周云舟的声音带着焦急。上官鸿转身时,看见他腰间的佩刀在鬼火下泛着幽蓝,刀柄上刻着的“谢”字,与他记忆中谢沉渊的断剑残片一模一样。而远处的宫墙上,鬼面阴将的引魂幡还在飘动,幡面上隐约映出几个字:“月圆魂归,神骨难留。”
子夜的钟声响起时,上官鸿盯着案头青棠的账本,忽然发现“戌时初刻”的密语下方,还有行更小的字:“首座言,神骨若醒,当以血祭。”他握紧血玉,玉面突然映出寒千落的脸,红袍在鬼火中翻飞,却在眨眼间变成了谢沉渊的模样,剑穗上的“谢”字滴着血,落在他掌心的血纹上,绽开朵妖异的曼珠沙华。
窗外的圆月终于冲破云层,却在此时缺了个角,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般。上官鸿摸着掌心的血玉印记,想起寒千落临走时说的“七日”,想起鬼面阴将的警告“逆命者”,想起青棠砚台底的“九嶷山”——原来从十年前母妃暴毙开始,所有的局,都围绕着他体内的神骨,而寒千落,这个自称鬼王的人,竟与百年前的谢沉渊,有着剪不清理还乱的关联。
“第七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对着残月低语,血玉在掌心发烫,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寒千落的轻笑,混着引魂幡的铜铃,在夜空中飘成句模糊的话:“阿鸿,这次换你来找我了......”
(第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