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佳话》尹君思庭

3、3

　　三、

　　住进金家三天了，却很少见到金在中的身影，就连那金俊秀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允浩不禁有些纳闷。

　　朴有仟更纳闷，他想念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说冷笑话冷死人的小家伙。

　　金念蓁却很高兴，府里的丫鬟小厮都看出来，小姐的心情大好，许久没见过的好。

　　这天亲自下厨做了些糕点，亲自端了去客房。

　　“金小姐。”允浩方才停驻在窗前凝望院子里的杏树，听到敲门声，有一瞬间的欣喜，可能金在中回来了。

　　把请进来的客人就这么丢在府上却不闻不问的，这种待客之道未免太过于特殊了。

　　“郑公子，我做了些糕点让你尝尝。”

　　听闻金念蓁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挑选夫婿的条件更是十分的苛刻，因此对于上门求亲的很多男子都不屑一顾，如今却如此热情，允浩感到受宠若惊之余，更有些自喜。

　　“有劳金小姐费心了。”

　　“这样多见外，叫我小名就可以。”

　　“那好，我年纪比你大，你唤我一声哥便可。”

　　“允浩哥。”含羞的表情确实惹人心动。

　　“我以为达官贵人府中的小姐们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没想到金小姐不仅知书识礼，既出得厅堂又能下厨，谁要是能娶到金小姐为妻，可真是家山有福了。”

　　“允浩哥，又你忘了。”

　　“哦，与金小姐共对难免有些紧张，念念。”

　　“先尝尝吧，这是我新学会做的糕点。”

　　“那可要认真尝尝了。”

　　“怎么样？”
　　“不错，都能和宫里的御厨媲美了。”

　　“允浩哥真会说话，如果你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送金念蓁离开之后，有仟就从窗口进来了。

　　“公子今天好胃口啊。”

　　“我哪天胃口不好。”

　　有仟心里有话要说，但是碍于两人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动了动嘴巴，把话咽下去了。

　　允浩当然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只是不想道破讨没趣。

　　“知道金家兄弟去哪了吗？”

　　“听府里的下人说，城外的竹林，有一间小筑，金在中在那里养些花花草草的，金俊秀喜欢跟哥哥一起，所以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里。”
　　“今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城外的美景，如何？”

　　好吧，有仟是想要去见见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所以不打算拆穿他的谎言，欣赏美景是幌子，看人才是目的。

　　两人心知肚明的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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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进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翩跹的身影，站在长长的梯子上作摇摇欲坠状。

　　啊不对，郑允浩看清那人的身影时，他已经直线的往下坠了。

　　凌空腾起，飞向前方，稳稳的把错愕的人儿搂在怀里，抛出一个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微笑，降落地面。

　　“公子，你没...。”

　　话还没完，就被一股蛮劲狠狠的推开了，红了脸的金俊秀挡在在中面前，冲允浩一瞪眼，“你是什么人，接近我哥有什么意图？”

　　“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吃亏了？”

　　在中又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摆摆手说，“有你在，哥哪里能吃亏。倒是你，人家是好心相救，你怎么能这么无礼呢。”

　　方才被推开那一霎那，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但是听到在中为自己说话，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看着俊秀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允浩赶紧拱手作揖道，“方才情况紧急，有所冒犯，请兄台多多见谅。”

　　见对方是斯文人，穿着得体，不像是山间莽夫，俊秀眼中的敌意也消退了些。

　　有仟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到允浩身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确实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抽空看了看红潮未退的俊秀。

　　“有仟？”显然俊秀也是刚发现有仟的存在，马上换了副嘴脸。

　　“你怎么来了？”

　　“他是我的主子，俊秀，元宵会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幸好允浩没什么大碍，否则今天大家都要遭殃了，有仟因为担心俊秀，语气有些冲。

　　“是吗，我忘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伸出手向允浩示好说，“既然你是有仟的主子，就不是坏人了。”

　　握手示好的礼仪允浩还是第一次见，在北方，都是用拥抱来表达男人间的情谊。

　　将两人请进竹庐，在中才缓缓道谢。

　　“不必客气，方才那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会挺身而出的。”

　　有仟在心里不禁嘀咕，任何人还得看对象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去，这样的郑允浩，倒是让跟随他多年的朴有仟大开眼界了。

　　“我记得，上次你曾经到过竹林，因为当时不明你的身份，所以我才有所隐瞒。”

　　“我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应该的。”得知那日所见之人便是金在中，他却刻意隐瞒哄骗自己离开，允浩的心里还是有些介怀，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愚弄自己。

　　可是来之不易的东西才能显示出其价值，纵使经过多番波折，最后却能有这样意外的结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到允浩会心一笑，有仟马上明白过来了，识相的走到俊秀身边，将他带出竹庐。

　　“这些天在金府过得如何，府中之人有无怠慢之处？”

　　近看这金在中的肌肤吹弹可破，不施粉黛却能艳压群芳。好一个精致的人儿。

　　“承蒙金家的照料，这些天过得可是惬意，都流连忘返了。见今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见你们了，可是缘分呐。”

　　虽然是客套了些，但不会因为贸然来访而吓到眼前的人儿，又能在他面前多留些好印象，正所谓一石二鸟。

　　郑允浩心中暗喜，虽然从来不曾主动去接近讨好别人，但是天生聪颖，无须学习亦能无师自通，看金在中带笑的脸就知道这话说得对了。

　　金在中不是愚蠢之辈，自己话里的意思，即使隐晦了些，也应该能读懂才是。

　　但是金在中又是何许人也，长年累月上门示好的人都能排到京城去了，说的话都能把耳朵听出茧子来，别人都找上门来，即使不行万里路，也能做到阅人无数，郑允浩那丁点心思，早在那天竹林初见就一清二楚了。

　　只是这人从京城来，身份未明，身边又带着有仟这么一个武林高手，绝非泛泛之辈，俊秀和有仟两人相交甚欢，不能得罪了他的主子，扫了俊秀的兴才是。

　　“上次元宵会上见识过郑兄的才学，着实让在中佩服。”

　　“过奖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我有一个朋友号称学富六车，我不过是耳濡目染会一丁点而已，在中你喜欢博览群书，刚好我的朋友生平第二大爱好就是收藏各类丛书，有空真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有机会定要拜会一下你的朋友。不过，恕我唐突，郑兄的名字，怎么会这么有趣？”
　　刚才还在为自己找到一个好借口，可以进一步接近在中，马上就犹如冷水泼面，郑允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是心里却暗自懊恼了好几回。

　　怎么当初朴有仟就是拿着个包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才令自己一时糊涂取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名字。

　　可是现在说实话的话，会不会让在中以为自己是个满口胡话之人？

　　在金在中面前，郑允浩发现，自己绝顶聪明的智慧完全退化掉了，从来不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编借口的他，一时之间无法应付这种状况。

　　“如果是有难言之隐，那在中不问便是了，你也别往心上去，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是想要窥探你的隐私。”

　　“不，不是这样的。”难得在中想要了解自己，偏偏名字是自己的大忌，不能从实招来，郑允浩懊恼极了。

　　“我们今晚会回府，一起走吧。”

　　金在中起身回房收拾东西去了，郑允浩看着这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眼前，心中难掩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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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金府，金念蓁悄悄的避过金俊秀的耳目，去了金在中的房间，她可是十分的清楚自己小弟的性格，记性差不说，直肠子的他什么秘密都守不住，重要的话还是不让他听到的好。

　　她可不想吓跑了好不容易遇上的心上人，还是自动送上门的如意郎君。

　　“你喜欢那郑包子？”

　　“在中，你觉得他怎么样？”
　　“现在是你喜欢他，怎么来问我的意见了？我说我不喜欢他，你就会放弃吗？”
　　“当然不是，家里就只有你能给我意见了，不问你难道要我去问俊秀那傻小子吗？”
　　“姐，俊秀不傻，他只是太单纯了。”

　　“他要是不傻，那就是装傻，武功秘籍看的可透彻，却连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跟你讨论这个。”在中回过身去修剪窗台的盆景。

　　“郑公子在元宵会上的表现我早有耳闻，长得俊俏不说，谈吐得体，气质高雅，为人豪爽，能文善武，不像江南的男子，弱不禁风的。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夫婿人选。就算爹娘在世，也会对他很满意的。”

　　“你一心要定人家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赶紧出去，别打扰我的清净。”

　　“姐弟一场，你就这么无视我的终身幸福啊。”

　　“你不是说江南的男子弱不禁风的吗？别忘了我也是实实在在的江南男子。”

　　“哎呦，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你脑子好使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就给点意见，会少块肉吗？”
　　“那姐，得加上我才是三个臭皮匠啊。”俊秀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把金念蓁吓了一跳。

　　“金俊秀，你听到哪里了？”
　　“什么哪里，我只知道我什么都看到了，姐，你居然脸红，太阳不是要打西边升起，就是今晚天狗会食日了。”

　　“哥，今晚陪我去屋顶看天狗吧。”说着就跨进来了。

　　金念蓁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向伶牙俐齿的才女只能干跺脚，“金在中，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得了。现成的好借口，赶紧去找你的郑郎吧。”

　　金念蓁马上听懂了他的话，怒气也消了大半，“金俊秀，这次就放过你。”

　　待金念蓁离开后，俊秀才稳稳的坐了下来，呷一口好茶，大大的打了个饱嗝。

　　“今天胃口这么好啊。”
　　“是啊，今天吃得好多。”

　　“怎么不去找朴有仟了？”
　　“他在包子的房间，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神秘兮兮的。”歪过身子，“哥，姐真的喜欢那只包子了？”
　　“怎么，俊秀不喜欢他？”
　　“我对他没感觉。”

　　在中偷笑，这个弟弟是直肠子没错，喜欢一个人就只喜欢这么一个，不喜欢的就完全不把人家放眼里。

　　“可是哥，你不是喜欢包子的吗，这样没问题吗？”
　　咔嚓！

　　剪坏了的盆景，在眼前显得十分的突兀，俊秀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在中很快的稳住失控的手，若无其事的继续修剪下去，“俊秀你知道哥不喜欢吃包子的。”

　　“不是用来吃的那个，是那个会跑会跳，还会伺机轻薄哥的那只京城来的大包子。”

　　听着俊秀说话，心情就会慢慢的愉悦起来，俊秀这种天生的乐天性格，很轻易的就能感染周边的人。

　　“俊秀哪里看出哥喜欢他了？哥是男人，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的。”

　　“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吗？那哥喜不喜欢俊秀？”
　　“喜欢，因为俊秀是哥的亲弟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们不分彼此，喜欢俊秀就好像喜欢自己一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我喜欢朴有仟，也是不一样的吗？哥。”

　　在中又一次错手，眼看盆景已经被修剪得不像样了，在中也不愿再折腾它折腾自己了，放下剪刀，洗洗手，坐到俊秀身边。

　　“俊秀喜欢他？”

　　重重的点头。

　　“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哥多一点？”
　　俊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哥，你还没回答我这一不一样呢，我不会回答。”

　　“那俊秀喜欢银赫的感觉和喜欢朴有仟的一样吗？”

　　俊秀使劲的摇头，“头好乱，不知道，反正我喜欢银赫，也喜欢朴有仟，更喜欢哥。”

　　献宝似的摇着在中的手臂，“哥，今晚会陪俊秀上屋顶看天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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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头顶清朗的天，皎洁的月，一旁的俊秀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中解下身上的披风覆到他身上，缓缓躺了下来。

　　三姐弟中，论头脑，自己是居首位的，论心智，也是第一的，论才学，虽然不能称江南第一才子，但至少也能技压群雄，论样子，光看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就知道，江南第一美男子的封号非自己莫属。

　　可是，为什么自己过得并不快乐？

　　什么都不缺，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拥有，总有一个缺口时刻提醒自己，这样的人生，过于安逸，过于美满，反而有种不实在的虚无感。

　　有时候想，能像念蓁这样坦荡荡的说爱真好，至少能像俊秀这样单纯的喜欢也不错。

　　江南四季不飘雪，可是春天的夜里寒凉得很，等发现自己冷的发抖，手脚都僵硬冰冷的时候，俊秀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

　　伸直身子够着俊秀，轻轻拍打，“俊秀，醒醒，要回去了。”

　　俊秀嘟囔着翻了个身，吧唧吧唧的舔舔嘴巴，眼睛却依旧紧闭着。

　　往下看看，在中禁不住一阵晕眩，太高了，他不会武功，只好回头试图喊醒俊秀。

　　“哥？”俊秀揉揉朦胧的睡眼，神志不清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中想要稳住他的身子，可是手脚却不灵活，还是慢了那么一步。

　　“俊秀！”
　　看着俊秀整个人往后仰，却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在中一颗心可是提到了喉咙上。

　　“郑兄？”

　　允浩飞上屋顶，手中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有仟把俊秀接回房了，我来接你下去。”

　　说着用披风裹住在中不停颤抖的身子，“多有冒犯了。”将他抱起，稳稳的落地。

　　“谢谢你，我可以自己回去。”

　　允浩站在窗前凝望在中许久了，见他沉思，见他不安的皱起眉头，见他露出宽心的微笑，见他晕眩的看向地面，见他着急的模样，统统一览无遗，心中的萌动更深了。

　　才松开手，在中站不住脚，身子不禁往旁边歪去，被允浩懒腰抱住，脸上顿感一片火热。

　　“我扶你。”

　　“好。”

　　那一刻间，在中多担心允浩会再一次横抱起自己，穿梭于回廊之间，那种晕眩感，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忘记很多事情。

　　幸好允浩只是扶了自己一把，一路上规矩得很，规矩得有些过分，即使是在民风严谨的江南，两个男子肢体之间的碰触也是很自然不过的，但是允浩待他的态度，总让在中感觉不自在，仿佛两人之间，不知不觉流窜着不寻常的气流，让彼此都不敢逾越那条看不见的界限。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进来，你先躺好。”

　　在中因为方才的失神，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允浩留下一抹高挑的身影消失了。

　　打水的事情，其实可以让下人去做，身为别人主子的他，却来侍候自己，在中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又夹带了许多的慌乱。

　　有仟正在给俊秀擦脚丫，明明是那么冷的天气，他却还能睡得死死的，要是这样睡下去，还不知道手脚会不会被冻坏。

　　“咯咯，痒，有仟别挠。”俊秀坐在床上笑的乱颤，有仟用力的擦过他的脚板，是因为心里有些生气，他不懂得照顾自己。

　　“现在暖和点了吗？”
　　“不冷，有仟的怀抱可暖和了。”

　　现在的脸上才恢复了红润，抱住他下坠的身子时，冰冷的可怕。

　　“有仟，你家的包子是不是喜欢我哥呀。”

　　俊秀把玩着自己干净的脚丫，无心的问起。

　　“俊秀知道什么是喜欢？”

　　俊秀抬起脸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也把我当傻子了？”

　　“不是，我只是以为你还这么小，不会懂得情爱之事。”

　　“我懂得多了，就好像我姐喜欢你家的包子，你家的包子喜欢我哥一样，我都知道，你不知道吧。”得意的仰起脸。

　　确实，是谁说俊秀傻的，他只是记性不好罢了。

　　“那你哥喜欢我家的包子吗？”
　　有仟喜欢俊秀给郑允浩起的这个外号。

　　“我哥说不喜欢吃包子，他喜欢吃饺子。”

　　“不是那个包子，俊秀。”
　　“有仟，我饿了，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光着脚下了床就往外跑，有仟拎着袜子和鞋子跟在后面跑，“等等，先穿上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