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修拒绝献祭的正确姿势》青苹果greenapple

3、青冥鬼村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第一响，程采驰的魔刀就劈开了鬼村村口的界碑。碎石迸溅中，"青冥"二字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蜿蜒成符咒模样。
　　"退后！"君钦的冰剑横在众人身前。剑尖触及血符的刹那，整座村庄的屋檐同时亮起血色灯笼。纸扎的灯笼骨架在风中咯吱作响，每只灯面上都映着个模糊的喜字。
　　蒲西曲袖中飞出一群飞蛾向前探路，"不对劲，"他猛地攥住景瑜手腕向后拖拽，银铃铛撞在山黎腰间药囊上，"东南三十步外连腐叶都..."
　　话音戛然而止。
　　天边两轮血月，山黎神识传音在众人灵台："闭眼！"话落，君钦拔剑劈向东南方三寸之地的时空波动。
　　泥土翻涌如活物，一截森白指骨突然钳住剑刃。蒲西曲介子囊里窜出的守宫倏然膨胀，却在触及腐土时惨叫化烟——那哪里是什么荒地，分明是层层叠叠的修士骸骨垒成的祭坛，断裂的剑柄上还挂着半幅天盟的旗帜。天盟，号称修仙界的维护者。
　　景瑜腕间嵌着离魂玉的灵镯突然滚烫，饕餮纹路在血月下睁开了第三只眼。镰刀自主飞出，破空时带起百鬼哭嚎，刀柄处缠绕的往生绳绷直如弦，竟在东南方位钉住个眉眼含笑的纸扎童子。君钦的剑气紧随其后，霜刃割开夜幕的刹那，众人听见琉璃碎裂的脆响，幻阵破除。
　　腐臭味与喜烛的沉香气同时炸开。纸钱纷纷扬扬落在景瑜鬓边，十六个腮红晕染过度的纸人踏着禹步，花轿垂落的红绸正在滴血。打头的纸媒婆突然脖颈扭转三百六十度，褪色的朱唇一张一合："新嫁娘缺个送妆婢子..."话音未落，蒲西曲扔出的毒蝎已撕开她纸糊的胸膛，叼着半截桃木符咒发出威胁的嘶鸣。瞬时，所有纸人化为灰烬。
　　一株并蒂曼陀罗正从他们方才斩碎的白骨堆里绽放，程采驰正想上前一探究竟，景瑜的桃木剑突然脱手，剑柄魔血石红光大盛。山黎的星砂罗盘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村中祠堂方向。蒲西曲袖中飞出数只银翅蛊虫，虫群刚接近灯笼便化作灰烬。
　　"是阴烛。"狼族少年脸色发青，"用活人魂魄炼的引路灯..."
　　话音未落，白泽突然扑向程采驰。神兽的獠牙擦着他脖颈掠过，叼住一缕肉眼难见的黑气。被撕碎的雾气中传出婴孩啼哭，落地竟凝成血色冰晶。
　　君钦剑锋挑起冰晶，映出灯笼后的诡影——刚刚除去的数十个纸人正抬着花轿飘过街角，纸轿帘上绣着四象噬魂图。轿中伸出的手骨戴着青铜戒，与天盟祭服中的指骨如出一辙。
　　"跟上去。"君钦碾碎冰晶，霜花沿着石板路铺成小径，"采驰断后，小瑜跟紧我。"
　　五人在纸钱雨中穿行。程采驰的魔刀不断震颤，刀柄婴儿纹路睁开了血瞳。他试图用布条裹刀，却发现布匹正在渗出血珠。
　　祠堂前的景象让山黎的丹炉坠地。九十九级石阶上跪满村民，每人都穿着寿衣，脖颈系着红绳。绳端没入地底，随着纸轿的靠近剧烈抖动，仿佛地底有巨物在扯动鱼线。
　　"吉时到——"尖利的唢呐声撕破死寂。跪在最前排的老者突然跃起，干瘪的双手抓向景瑜的斗篷。桃木剑自主出鞘，穿透老者眉心时竟发出金铁交鸣声。
　　君钦的一剑横扫，寒气冻结的村民碎成冰渣，却在落地后重新拼合。程采驰的魔刀劈开石阶，岩浆般的刀气灼断红绳。被解放的村民突然七窍流血，手指祠堂嘶吼："新娘...要醒了..."
　　白泽的咆哮震动祠堂门楣。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露出悬在梁下的血嫁衣。嫁衣无风自动，袖口伸出的骨爪上戴着青铜戒。
　　"四象印碎片！"君钦拔剑而起，太平剑却被嫁衣震开。景瑜的镰刀再次飞出，在嫁衣上划出裂口。无数冤魂从裂口中涌出，祠堂瞬间化作冰窟。
　　程采驰的魔刀插入地面，岩浆结界勉强护住众人。蒲西曲的蛊虫结成屏障，却被冤魂啃食殆尽。山黎的星砂凝成锁链缠住嫁衣，却在触碰瞬间被染成血色。
　　"师姐...让我试试..."景瑜突然扯下斗篷。她后背的彼岸花纹蔓延至脖颈，发梢凝结出黑色冰晶。君钦扫了她一眼，提剑跃起。
　　嫁衣发出凄厉尖啸，玉珏碎片迸射而出。君钦徒手抓住碎片，冰灵根气息与黑血碰撞出雷光。白泽跃上供桌，叼起牌位砸向嫁衣心口。牌位碎裂处现出半张符纸，笔迹与景瑜斗篷内衬完全相同。
　　"镇！"君钦将玉珏碎片按入符纸。祠堂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血嫁衣骤然坍缩。景瑜的骨镰刺入虚空，竟从消散的嫁衣中勾出一缕银发，众人心一惊，与君钦的发丝别无二致。
　　程采驰的魔刀突然脱手，刀柄血瞳凝视着银发："师姐，这头发...在动！"
　　未等众人反应，所有血色灯笼同时炸裂。燃烧的火焰中浮现无数人脸，齐声诵念："恭迎圣女归位..."山黎的沙漏在此时倒转，星砂凝成箭矢射向祠堂牌匾。匾额碎裂处，赫然是天盟初代盟主的落款。
　　君钦扯住景瑜的手，眼尾有些血红，“你早知道这是圣女祭坛，你想代替我，对吗？”
　　景瑜的骨镰却指向祠堂地砖。砖缝中渗出的血水正勾勒出太羲门徽记，徽记中央插着一柄冰剑——与太平剑形制相同，却布满裂痕。
　　白泽突然咬住君钦的衣袖，君钦看见白泽的记忆：三百年前的同一地点，初代圣女正将冰剑刺入心口，四象印碎片从她伤口迸射而出。而跪在祭坛下的，赫然是身着各个宗门道袍的修士。
　　最后一盏灯笼熄灭时，地底传来锁链拖曳声。程采驰的魔刀自主飞向声源，却在半途被冰晶冻结。君钦抹去剑上黑血，剑身映出她冰冷的笑：好个名门正派，却是以献祭人魂换取安全。

　　程采驰的魔刀插在祠堂门槛上时，地底的锁链声突然停了。熊熊火焰中的人脸仍在诵念，声音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君钦剑指景瑜身后，剑身倒映出她背后缓缓升起的血月。
　　"这头发..."蒲西曲用茶蛊罩住那缕扭动的银发，"在吞噬星砂。"
　　山黎的罗盘突然爆开，碎片扎进程采驰的手臂。魔血滴落处，地砖上的天盟徽记竟开始融化。白泽低吼着刨开青石板，露出下方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刻着四象印纹路。
　　"退！"君钦的冰墙拔地而起，却比平时慢了半拍。景瑜的骨镰自主挥动，斩断从白骨中射出的红绳。被斩断的绳头在地上扭动，末端拴着的赫然是缩小版的四象印。
　　程采驰扯下衣襟裹住流血的胳膊，魔刀挑起一枚印章："这玩意在吸我的血..."
　　话音未落，整座祠堂突然翻转。众人坠入地宫时，君钦看见穹顶绘着三百年前的献祭场景——初代圣女的心头血渗入地脉，化作四道封印。而跪在祭坛下的，正是初代盟主与各位掌门。
　　"师姐！"山黎的星砂托住众人，"这些尸骨...都是各宗弟子！"
　　蒲西曲手心凝出火焰照亮地宫，绿光映出密密麻麻的玉牌。景瑜捡起最近的一块，上面刻着"天盟第65代执事"。她突然捂住额头，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戴此铭牌的老者，正是当年将她交给鬼王之人。
　　程采驰的魔刀突然暴走，刀柄婴儿纹路张开嘴，咬住一枚四象印。地宫震动间，白骨重组成九具金甲尸傀，关节处嵌着四象印碎片。白泽的尾巴扫过景瑜腰间，青铜铃撞在尸傀胸口，发出圣女佩剑的清鸣。
　　"坎位！"君钦的冰剑引动雷光。程采驰的魔刀却劈向相反方位，岩浆撞上冰墙炸开气浪。景瑜的骨镰勾住两人兵器，黑冰顺着镰刃蔓延："方位是反的！"
　　蒲西曲的茶蛊泼向穹顶，水面倒影显示众人正在镜面世界。山黎的星砂箭射向倒影中的尸傀命门，现实中的金甲应声开裂。君钦趁机将冰灵根催到极致，地宫瞬间冰封，却在镜面世界燃起大火。
　　"破！"景瑜的骨镰刺入虚空。镜面碎裂的刹那，九具尸傀化为金粉，露出心脏处的冰魄针——与炎魔长老头骨上的如出一辙。白泽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向君钦后心。
　　"小心！"程采驰的魔刀贯穿神兽左肩。君钦旋身避开偷袭，却发现白泽爪尖勾着一枚透骨钉——正是她昨夜在冰室见过的暗器。
　　景瑜的斗篷突然燃起黑焰，符纹在火中重组为地图。她颤抖着指向东北角："那里...有活人！"
　　众人劈开冰墙，只见铁笼中囚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腕间的禁灵锁刻着太羲门徽记，怀中紧抱的婴儿襁褓上，绣着程采驰的魔族家纹。
　　"阿娘..."程采驰的魔刀坠地。女子抬头露出与魔尊七分相似的面容，咽喉处的刀疤却发出沙哑的声音："逆徒，安敢擅闯禁地？"
　　蒲西曲的蛊虫群突然反噬，山黎的星砂锁链捆住君钦。景瑜的骨镰停在程采驰颈侧，眼中金银双瞳交替闪烁："都是假的...全都是幻象！"
　　君钦震碎冰甲，太平剑首次完全出鞘。剑鞘炸裂处飞出十二道冰魄，将众人拖入剑灵记忆——三百年前的同天地宫，初代圣女正将婴儿交给鬼王。那孩子后背的彼岸花纹，与景瑜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君钦的剑指苍穹，"所谓圣女转世，不过是场轮回献祭！"
　　地宫穹顶应声坍塌，露出真实的夜空。血月之下，身着黑色道袍，以银色面具覆面的男子手持浑天仪凌空而立，卦签组成困龙阵压向众人。景瑜的骨镰突然刺入自己胸口，扯出的恶魄化作黑凤撞向阵眼。
　　程采驰接住坠落的景瑜，魔血渗入她心口的血洞。那伤口竟生出昙花，花瓣上浮现鬼王陵的星图。山黎的丹药在此时生效，炸开的丹雾中，众人听见初代圣女最后的叹息："快逃..."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月时，君钦的冰剑抵住了黑袍人的咽喉。他的道袍下露出鬼王亲卫的刺青，手中的浑天仪核心嵌着圣女指骨。
　　"你们逃不掉的。"他捏碎卦签，"四象归一之时，就是..."
　　白泽的獠牙咬断了他的喉咙。神兽金瞳流出血泪，嘴里喃喃完整的圣女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