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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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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有些冷。
冷风从某个不知何处的洞口里钻了进来，一直盘旋在他的腿边，席卷着他的脚踝。他拉紧了斗篷，深深地埋下头去。
黑暗层层迭迭，一重比一重深重，似乎是要生生将他挤碎，撕成千万片碎片，最后连同黑暗一起吞噬殆尽。
他缓慢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头垂到了臂弯间。淡金色的鬓发从耳朵上方滑了下来，耷拉在黑色的斗篷上。
很困……很冷……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想好好睡一觉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突然松弛之后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张力，再也凝聚不起分毫气力了。
他想他应该在接近死亡，因为一些久远而零碎的记忆开始复苏，逐渐逐渐地浮上了他的眼线。他知道这是人临死时才有的特权，对于往昔那些幸福的时光的最后清晰的重现。
他用仅存的思考能力思考着他能有多少幸福的回忆。
……什么都拼凑不出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有几绺失去了生命力的头发垂到了他的肩头。
够了……这样不是挺好么。他还不认为自己到地狱看见自己的父母的时候，还需要保持着什么愉快的心情。毕竟是他导致了他们的死亡，不是么。
是了，这样就好了。已经够了。
即使如此，那些浮上来的记忆还是开始侵占他的视野。那些他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记得的东西，忽然之间就撇开了发黄的模糊的轮廓，大踏步地向他走来。
然后他不意外地看到那双碧绿的，沉淀着湖水的精华的眼睛，用熟悉的纠缠不清的暧昧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然后又狠狠地散了开来，一起一落之间他几欲窒息。
哈利·波特。
救世主哈利·波特，圣人哈利·波特，英雄哈利·波特。
那些他曾经用来侮辱嘲讽他的字眼，此刻就这样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刻意扬起的尾音和特意压低的音调。它们徘徊在霍格沃茨雕着花的古老墙壁上，低低回荡。
放冷枪，搞诡计，当面侮辱，处处刁难。这些似乎成了他在霍格沃茨的必修课，每每在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便孜孜不倦地上演。
他们就这样铺开了六年的时光，细碎而漫长。
然后他走了，在漫天飞舞的屠杀咒中落荒而逃。他知道他在后面追着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异常清晰。他想要回头，却不能回头，只能任自己和他拉开了一大段再也无法弥补的距离，
那天晚上黑魔标记就这样悬挂在霍格沃茨的上空，幽绿的光打在他淡金色的头发上，阵阵发寒。
好冷。
他就这样走上了一条黑暗而危难重重的道路。他知道他也好不了多少。每当他出没在那些幽深而腐朽的小巷里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个一头夜色头发的男孩，想起他在无意伤了自己后一瞬间惨白的脸，想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刻苦努力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傲罗。
一个能杀了他的，傲罗。
他在心底深处呜咽了几声，那些悲鸣吞没了自己。
那些所谓的思念，那些他曾万分鄙夷的东西，却在疯狂滋长，紧紧地在他的心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带着蔷薇和荆棘的刺。
很痛。
他瑟缩在伏地魔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食死徒狰狞的笑容。他也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父亲，还有他的母亲。
他忽而感到厌倦了，仿佛某种狂热病后的极度疲倦，如同全身脱力般的无力。
一直向往着的道路，如今才发现不适合自己。
悲哀。
哈利站在地牢门口，沉默着。那些复杂的魔咒严严实实地覆盖着牢房，没有一丝罅隙。
而他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了。他必须要进去。
必须。
有时候他会后悔他和哈利的那一次重逢。
然而这毕竟只是有时候。
他想要见他，却也深知重逢会是他的灭亡。他没有仔细算过自分开后他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他只知道这段空白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了不能填补的时间。
似乎也没有填补的可能性。
但是他们重逢了，在那样一个萧索的夜里。
那些他用到麻木的屠杀咒，仿佛在一瞬间溶进了周围的夜色。他看到自己的魔杖尖垂了下去，埋进宽大的斗篷里。而那个人，在他对面，微微地笑着。
他没有杀他，他亦没有。
之后两人便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见面，仿佛飘摇于狂风中的细线，虽然脆弱，却未曾断绝。
他们见面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曾说，只是这样沉默地站着，在某一个街角，或是某一个巷口，像是无意中碰见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彼此，读取思念，然后分手。
那些短暂的时刻成了黑暗到极致的日子里最后的辅佐的光明。每当他趋于疯狂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双平静的湖绿色的眼睛，以及那双眼中从不曾消失的光芒。
像是某年某月流走的一段时光。
他终究还是背叛了伏地魔，就像斯内普曾经对邓不利多做的那样。
只是他没有成功。他为此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然后被关进地牢。
因为伏地魔要留着他看这个世界毁灭的样子，所以他得以苟延残喘。
无聊。
哈利忽然想起赫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伏地魔不会是从科西嘉岛出发时那样斗志昂扬的拿破仑了。他的帝国已经衰灭，而他业已没有了獠牙。
所以他才能这样轻易地解开他的魔咒，从容地将魔杖插回裤袋里。
他握住了门把，轻轻地呼吸。
他想起了进这里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依然没有对话，依然是彼此对视之后匆匆擦肩而过。
可是穿插的那个瞬间哈利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和冰冷在一瞬间交错，然后迅速分离。
他们没有回头，拐过了各自的街角。
冷风大力地灌了进来，他抬起了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门口，斗篷下摆簌簌飞扬。
“我来了。”他淡淡地道。
“好久不见。”他扬起了嘴角，微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