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败》枝恒相烈

2、路繁三生（中）

　　打完游戏，闭眼休息时，苏识已忽然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个片段。
　　闪烁一样，抓不住，挥不去。

　　高二的一个下午。
　　去教务处交个表的功夫，回来苏识已就看不到自己的桌子了。
　　他垂眼，眼神在教室的几个人身上晃了晃。他们都面色如常，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有时是书本，有时是参赛作品，也有时是书桌。他没有同桌，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
　　或许是因为学校里都在传他-妈妈克夫，没有人接近他，害怕自己也被克掉。
　　对此，苏识已冷哼：“先看一看自己配不配当我丈夫吧。”
　　他说的很直白，倒是让说这话的人憋得脸红。
　　但是这之后，霸-凌他的理由就变成了他是喜欢同性的怪物。苏识已总是淡淡听着，面无表情，像是不在乎。
　　从来没有人抓住过他的把柄。
　　虽然他一个欺负不过他们好几个人，但他还是没有就这样过去。
　　苏识已一个人跟他们斗，终于在某天的巷子，被堵住了。
　　“要什么？”苏识已退后一步看着被堵住的路，冷冷开口。
　　“跟哥们斗那么久，你很不服输啊。”为首的男生笑了一声，颠了颠手中的球棒。
　　这下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定是打不过，唯一的办法只剩下跑。
　　苏识已眼神朝后一瞥，正寻思着逃跑的路，一道声音就从后传来。
　　......靠，难不成后面也有人？
　　苏识已攥紧拳头。
　　“你们......”后面那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后面的事他一点也记不得了，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来救他的，还是跟他们一伙的。
　　虽然说他醒来后是在宿舍床上，可是身上新增的疤痕没法解释。
　　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苏识已还是有些情绪。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来救他的，他却就这样让救命恩人走了，内心不免愧疚。
　　但一想到对方或许也是来打他的，心里一点点的愧疚烟消云散。

　　“叮叮！”
　　消息的提示音将苏识已拉回到现实。他烦躁的揉了揉炸毛的头发，打开了一边充电的手机。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在干嘛？
　　苏识已撇撇嘴，敲上去几个字：在想你。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很明显的沉默了。
　　没多久，他又发过来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别抢我奶妈】：在你心里。
　　发完这句话，苏识已乐的在床上打滚。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
　　好不容易看到对方被他搞无语，苏识已方才的一些不悦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对面没再回他。苏识已把这两句腻歪话抛之脑后，上线打游戏。
　　连跪后，他退出来再次对着大锤的聊天框叹气，删删改改。
　　直到对方先发消息。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你已经输入半天了。
　　苏识已：“......”
　　【别抢我奶妈】：那个......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连跪了？
　　苏识已一拍床铺：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你主动找我，也就这点事了。
　　苏识已笑笑，从网上搬来各种甜言蜜语发过去。
　　【别抢我奶妈】：喜欢看到你开心的笑脸，喜欢看到你在乎我的样子，更加喜欢你双眼深情凝视着我。因为有了你的装点，我的天空才会如此蔚蓝，晴空万里。
　　【别抢我奶妈】：爱深了无言，情深了更无悔。在拥有你的时间里，时间飞快流走，而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只能与孤单寂寞为伴。亲爱的锤哥，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我。
　　那边又死-了。
　　苏识已被自己的操作笑的肚子疼，哪还注意自己的段位掉了不止一阶。
　　他想到大锤或许还会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却没想到他还憋了个大的。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下楼。
　　苏识已吓了一跳：你在我家楼下？
　　大锤没有回复。
　　犹豫许久，苏识已还是套上了一件衣服，开门出去。
　　他所在的是别墅区，安保很严，不怕被偷袭。
　　说归说，苏识已还是有些害怕。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思来想去，苏识已把一边柜子上的球棍拿了下来，拿着出了门。
　　楼下并没有站着任何人，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苏识已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他拿出手机轰炸大锤：“叫我下来干嘛？我还以为你在呢！”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给你的生日礼物。
　　【别抢我奶妈】：？
　　他半信半疑地打开日历看了一眼，还真是他过都不过的生日。
　　【别抢我奶妈】：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别抢我奶妈】：又知道我生日和具体地址，我之前给你的地址可不是准确的......你该不会是私-生吧？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字没打完就发了出来，苏识已怕对方真的气着，连忙道歉。
　　【别抢我奶妈】：好了好了，我错了，开玩笑的，谢谢锤哥。
　　他把球棍放到了一边，拆开快递看了看。
　　是一个雕塑娃娃。
　　他拍照发给了大锤：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大锤那边顿了好久。
　　直到他回话，苏识已已经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了。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看你朋友圈了。
　　苏识已大脑缓慢地转了转，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一探究竟。
　　随后他发现，那只是帮他高中的同桌分享的雕塑娃娃。
　　他高中的同桌叫肖小美，这么美丽的名字竟是个男生，苏识已也觉得割裂。肖小美是高三才转过来的。那时候他们感情还算不错，即便毕业后没怎么说过话。

　　肖小美这次找他，是说有二十个人分享到朋友圈就能免费拿这个雕塑娃娃，没想到大锤当成了他想要买下来寄给他。
　　苏识已仔仔细细端详着这个雕塑娃娃，顺便给大锤拨去了语音通话。
　　拒接了。
　　“干嘛不接啊......”苏识已放下娃娃挪过去，才发现自己打成视频通话了。
　　【无敌勇敢超级大锤】：你暂时还没有资格一睹我的容颜。
　　【别抢我奶妈】：？
　　【别抢我奶妈】：那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
　　大锤拨过来了语音通话，有些沙哑的嗓音道：“看你表现。”
　　苏识已：“.......”神经病。
　　忽略他的言语，注意到了大锤过于奇怪的声音：“你抽-烟了？”
　　大锤“嗯”了一声：“呛人。”
　　“呛人你还抽。”苏识已小声嘟囔。
　　他撑着脑袋在图纸上写写画画：“不过啊，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好奇什么？”
　　“好奇你长什么样子。”
　　大锤沉默。
　　“那，见一面？”
　　苏识已画笔掉到了地上，墨水甩到了他的衣服上。
　　----
　　两天后，溪湖公园。
　　苏识已木着脸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着大锤。
　　他当时就是脑子有-病才同意了见一面。今天也是他请了假才出来见大锤的。
　　到了约定的时间，苏识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
　　“苏识已。”
　　苏识已一个弹跳飞到另一边，一脸警惕的看着那人：“你是大锤？”
　　那人点点头。他全身捂得严严实实，连眼睛也不放过，戴上了一副墨镜。
　　苏识已抱着胳膊：“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快递，你写的真的名字。”
　　“.......”
　　好，就他没有心眼子。
　　“出来见面还全副武装，你怕我给你看光啊！”苏识已转身抬脚：“跟上。”
　　大锤没有说话，跟上了他。
　　走到那家咖啡厅，苏识已犹豫了一下，转身看向大锤：“进去坐坐？”
　　大锤点头，随后两大步跨了进去，没有在意苏识已。
　　“......”
　　就在他也准备进去时，一个毛巾捂在了他的嘴上，把他拖到了一边的小巷子。
　　苏识已皱眉乱扑腾，慌乱中朝后看去，看到了那张熟悉又有些面生的面孔。
　　“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又在无意间招谁谁惹谁了？苏识已努力思考。
　　但直到被丢到杂货边，苏识已都没想明白。
　　“当年你叫人来给哥几个打残了，我们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苏识已听得云里雾里，大概记起来他们是谁了。
　　“王智慧？”
　　“牛飞飞？”
　　“李大壮？”
　　“张立业？”
　　那几人恼羞成怒地对视一眼，恶狠狠的吼叫：“住嘴！”
　　照他们这个反应，看来是猜对了。
　　这几个人，便是当时欺凌他的小团体。
　　这么多年过去，苏识已都要忘记了，他们欺凌者竟还耿耿于怀。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苏识已有些无语，看向方才捂住他的那个毛巾：“以后能不能洗一洗？恶心到家了。”
　　毛巾的归属者牛飞飞：“......”
　　他走上前怒气冲冲的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耳朵不好就去治。”苏识已一脸生无可恋。
　　他被用绳子绑在一个箱子上。虽然是市中心，但是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他的手机被他们拿出来摔到地上踩了好几脚，看来是彻底不能用了。
　　苏识已好心提醒：“也就几千多，之后记得转我。”
　　几人：“......”
　　王智慧瞪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喂，知道我们是谁吗，敢这么说话？”
　　苏识已被他们的废话折磨的烦躁，抬脚踹向一个人的裆部。
　　“啊啊啊啊！”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当时容忍也只是因为林按洺。那时本怕林桉洺连带着受牵连。结果之后毕业了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会受欺负的人，也算是白白受了欺负。
　　正当他要从兜里摸出小刀割开绳子，巷口处传来了怒喝：“你们在干嘛？”
　　苏识已悠闲的看着几个人被扭送进警车，转头看向一边的大锤：“你怎么.......”
　　大锤转身，摘下墨镜撇他一眼：“都忘了？”
　　苏识已愣住：“什么都忘了？”
　　-----
　　“喂，滚-开。”
　　王智慧抬眼看着从围墙上跳下来的男生，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叫我们滚开？”
　　男生将自己的学生会胸章取下来丢给他们：“不巧，我是管你们的东西。”
　　他知道这群人不会因为他是学生会就乖乖滚开，而是反之，正巧用这个来故意激怒他们。
　　在那群人彻底恼了之后，男生几棒子上去砸晕了几个人，拖着地上晕倒的男生便走。
　　离去的路上，不少前来支援的人，打架中难免会在自己和男生身上留下些伤口。
　　将他送到了宿舍，他跪在门前休息几分钟便离去。
　　苏识已眼睛转了转：“......原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大锤轻应一声。气氛又陷入了尴尬。
　　苏识已手插着兜，脑子里在想怎样开口说话。
　　“不过你为什么拖着我？就不能背我吗？”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我！”苏识已被戳中痛处：“你知不知道当时我还在减肥，比现在还瘦！”
　　大锤没说话。
　　挠了挠头，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
　　大锤还是不说话。
　　苏识已挑眉，看着这双眼睛，好像猜到了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踮脚摘下大锤的口罩，看着眼前怎么也称不上陌生的人，还是有些犹豫。
　　怎么就刚好，网恋上他了？

　　十二岁。
　　苏识已拿着桌子上的半个苹果：“你找抽是吧，干嘛吃我苹果？”
　　男生抹了抹嘴：“都给你留一半了，你不吃吗？”
　　苏识已：“？”
　　他暴躁的给男生来了个暴扣，看着男生哭唧唧去找家长，翻了翻眼睛。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他很喜欢捉弄这个辅导班的同桌，即便这同桌比他大了四五岁。
　　直到某天看见他阴着脸打架，苏识已才知道他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
　　没来得及质问他，他便离开了。
　　“走吧。”大锤伸手拉上他的胳膊。
　　苏识已被迫跟上：“去哪？”
　　大锤没有说话。
　　一路上，他一直沉默，苏识已也一句话没有说。
　　他在犹豫，要不要叫他的名字。
　　他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他。
　　大锤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来这里干嘛？”苏识已喘气，转身看向这个地方。
　　“这，是我原本要送给你的东西。”大锤指了指一棵树上的围巾：“只可惜，我有事走了。”
　　看来是记得了。
　　苏识已小心翼翼：“所以你就把它挂树上？”
　　大锤：“.......”
　　他面无表情转身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苏识已连连摆手：“错了错了。”
　　那是一个围巾，历经多年的风雨，已经掉色了。
　　“当时我托人送给你，但是我早该知道他们会这么做。”大锤淡淡道。
　　苏识已沉默。
　　当时的补习班，他们两算是班上的刺头，能有人好好听他们话就怪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苏识已说。
　　大锤摇摇头：“看到你名字才知道的。”
　　他将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再次见到他，苏识已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来了。
　　“所以，”苏识已吸了吸鼻子：“你带我来，是为了让我看你这个围巾？”
　　大锤摇摇头。他的脖子被套了一个东西。
　　“是为了承上启下，给你新的围巾。”
　　苏识已低眉，看着这个围巾，他的唇角扬了扬。
　　回家的路上冷风阵阵，大锤裹的很厚，面不改色的蹬着轮子。
　　苏识已在后座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糖葫芦：“难为大少爷骑车送我回家了啊。”
　　大锤摇摇头：“没事。”
　　“那天你也是这样回家的，我体验体验。”
　　苏识已手中的糖葫芦差点掉到地上。
　　“鹿！返！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