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惜（续）》潇羽

6、 第六章

　　然后我知道，自己被骗了，下午她根本没课，说是不忍心拒绝我那么“热情”给她做午餐，事前没说明这点。拉着我的手，天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在街上逛，我不知道她还有那么可爱的一面。
　　一人抱了杯热饮从奶茶店出来打算边走边喝。
　　我半杯都快下肚，却只见她抿了小口，一脸为难，上头用两个手指捏着杯子，下面再用另一只手的掌心垫着，唯恐杯子掉了似的。
　　“怎么？”
　　“太烫了！”很无奈地嘟了嘟嘴。
　　“烫？”我吸了小口手中的奶茶，“不会啊，我的刚刚好~”伸手探了探她手中的杯子的温度，“不怎么烫嘛！”
　　“我试试~”征得同意，直接抓过来吸了一口，唔，还真有够烫的，温度渐渐传到手上变得烫手。
　　将她的杯子重叠在我的杯子上面，然后接连吸了两三口，她故作不满地皱起了眉，“尝一口就好了，怎么没完没了啊你？”
　　切！不识好心人！“我帮你多吸两口，这样就能把杯子上边空出一部分！”不理她，又闷头吸了几口才将杯子递还给她，“那，你捏着最最上边儿的部分就没那么烫喽！”
　　“你喜欢喝椰奶？”她接过杯子，略带欣喜地询问。
　　“不喜欢！”斜她一眼，相当直接地回答。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哦！”
　　不难为！我乐意行了吧？！轻哼一声，接着享受我的奶茶。

　　“对了，瞿艳那孩子挺奇怪的！”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的话题。
　　“嗯？怎么说？”
　　“哦，没有，就是觉得她可能……是不是太爱哭鼻子了，这么大个孩子，为了一件校服，哭红了眼睛，跟个小兔子似的，我乍看还以为她那眼睛是冻红的呢！”
　　听我说着，她脚步减缓，脸色也一下子黯淡不少，眉宇间不自觉地浮出一丝感伤，“瞿艳的家里很穷，父母都是农民~知道吗，那件校服是她最好也是最珍惜的一件衣服！”
　　“我看她也像是家境不怎么好的样子，没想到……”心里忽然有点堵！
　　“不过这孩子挺懂事，也很争气，成绩很好，一直都名列前茅的！”她笑了笑，扫开脸上的阴郁，浮出一丝欣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我笑笑。
　　有时候觉得，这社会真TM不公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拿我们学校来说，艺术院校的费用往往都高得离谱，有艺术细胞的呢没钱念，没艺术细胞的纯粹是烧钱。

　　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大震，吓了我一跳！来电显示写着“舒雨晴”，这孩子，这时候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接起电话，“喂？你好~”
　　“喂？学姐你现在有空吗？”她问。
　　“现在？我在家啊，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哦~”淡淡的失落，“没事，我就是想单独和你聊聊，既然你没空，就算了~”
　　“哦，那好，挂了啊！”

　　“谁打来的？”羽灵下意识地问，我就下意识地答，“一个小学妹，刚认识的，她外地的到C市念书，我看她人生地不熟，就把手机号码给了她，让她有事可以找我。”
　　“多大了？”
　　“十八岁~”
　　“人长得不错吧？”
　　“嗯！挺水灵的女孩子，招人喜欢！”
　　我自顾喝着奶茶，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人呢？回头找，某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了这是？我几步过去到她面前，她低着头，我只好将自己的身子降低一点，扬起头去看她的脸，她把脸撇开。
　　“怎么了嘛？”我站直身子，碍于在街上，不方便有进一步地举动。
　　“没什么，我想回家~”淡漠的口气，又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累了？”我问，没应声。
　　“不舒服？”还是不支声。
　　我慌了，也不知道她哪儿出了问题，“好了，好了，回家，回家，我送你回去，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嗯？”
　　总算有反应了，不过是气得跺脚，自个儿走前面去了。
　　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这人就变了！再次感叹，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复杂！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说是叔叔阿姨已经到家了，有家人照顾她，我就放心了。

　　照惯例把她送到楼下。

　　刚分手一小会儿，丸子的短信跳了出来，“在哪里？有事跟你谈，地下商场串串店！”语气挺严肃的，丸子很少有这样的口气，今天怎么了，个个都不正常？！我不禁摇了摇头，懒懒地回了个“O”。

　　丸子在店里坐着，捣腾她的串串，我过去的时候，盘子已经空了一个，她来了应该有段时间了。
　　“胃口很好嘛~”我笑着拣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她斜我一眼，轻叱一声，“我啥时候胃口不好了？像你，每顿就吃那么小小碗一碗饭，瘦得跟小鸡子似的！”继续往嘴里塞菜。
　　“喂！你嘴巴也太毒了吧！”
　　好吧，我承认，我有一个很不健康的习惯，吃饭一小碗，绝不转碗。
　　一会儿胖哥端上来一盘拌好的全无辣椒的串串美食，“谢谢！”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丸子一手吃，一手将干净的筷子递过来。
　　胖哥是这家串串店的老板，也因此，这家店的全名叫胖哥串串。
　　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味道真不错，“丸子，还是你了解我，菜都帮我点好了，你真是个大好人！”允许我小小地感动一把。
　　“滚！”她露出一脸不屑，“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你也不嫌矫情！”
　　“说得我很没良心似的，你是一个大好人，我可是一直都这么觉着的！呵呵！”
　　有说有笑，晚餐的气氛一直很融洽。

　　吃完饭，江边走走，虽然冬日的寒意还没退去，江面的冷气扑面而来，但柔和的江灯依旧让人有静谧而舒适的感觉。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口哨与丸子肩并肩走着。
　　“动人~”丸子缓缓地开口，终于还是开口了。她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她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就猜到，在店里见到我就更加肯定她有话要说，而且，这件事还关于我？
　　我没开口，随她停下脚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将要说的内容。
　　“说实话，朋友那么多年，你有没有事瞒着我？”她没看我，脸朝着江面，像是在看江，又像是在看对岸的灯火，又像是根本什么都没看。
　　“呵呵，为什么这么问？”我咧开一边的嘴角，没去看她，却偷偷地用余光瞟她。
　　她咬了咬下嘴唇，忽然侧过身，直视着我，双瞳映着路灯的灯光，有些闪烁，然而也有些坚定的东西充斥着。
　　“多久了？”她咬牙，眼见我发愣，继续补充到：“我是问下午跟你在一起的……”大概是还没想到该如何称谓，她顿了顿。
　　“你们交往多久了？！”音量忽然提高了几个分贝，“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交往吧！”
　　我一直说女人的直觉通常很准！可怕……
　　“你这样问是想确定什么吗？”
　　“不用隐瞒我，我不是瞎子，下午在步行街的奶茶店门口，我看着你们喝着同一杯奶茶，开始还有点不信，不过你现在的神情，令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我只想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的确，按照我的个性，是绝不会跟人同饮一杯奶茶的！就连丸子，在我们寝室，也有专用的水杯。我是一个有点小洁癖的人，她的推断完全符合逻辑。

　　是认真的吧，至少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从那天早上给她发第一条短信开始，就决定的，好好守护她，不想让她受伤。手机号码是属于C市的，上大学之后才有的号，我没告诉过她，当我想在第一时间把号码告诉她时，她回过来的短信完全没有“你是谁？”诸如此类询问的话，不论她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号码，这个号码在她的手机里存在了多久，她的用心，是我不忍辜负，也辜负不起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能够感受到周围空气的冰冷，“丸子，你说过，你没有偏见的！”兴平气和地望着她，没有微笑，但很坚决。
　　“是！我是对同性恋没有偏见，到现在我依然坚持这种想法。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我以为你只是玩儿，又或者……或者图新鲜！你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这两年流行les，有时候我想，你若是稍微放纵一下，改变一下自己，尝试一些新事物会是件很好的事，我没想过也真的不想看你陷进去！这条路不好走，也不是你该走的路！”
　　“玩儿？！哼哼，丸子，我不做孩子很久了，我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我会拿感情的事来玩儿？！在你眼中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叹了口气，我站直身子，与她四目相对，“作为朋友，这件事，我不应该瞒着你，也没打算瞒你！我希望的是得到你祝福，而不是你以何种理由来告诉我这是一段不应该开始也没有结果的恋情，你懂吗？！”
　　“这是祝福不祝福，结束不结束的问题吗？！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人生，也包括她的一生！”
　　“在一起，是我们的选择！”
　　“鬼话！”丸子第一次在我面前呈现出按耐不住的情绪，她的眼睛微微发红。
　　“你能给她什么？！一个健全的家庭？！相伴一生的承诺？！你甚至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她！别忘了这是在中国！你可以说爱她到地老天荒，爱她爱到死去活来，法律没规定不许同性恋爱，你爱怎么都行，但是法律不会承认你们的关系！你甚至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可你如果真的爱她，难道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看她的眼光吗？！”
　　“我……”字字珠玑砸在我的心上，我忽然无言以对。
　　“没有你，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有一个爱她的老公，可爱的孩子，幸福的家庭！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你若是爱她，就应该给她选择没有负担的人生！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相爱更不能自私！父母把你养育成人，他们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是的，父母，无论是她的，还是我的，都应该很难接受吧~连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东西又如何说服他们去接受！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真的就能幸福吗？！啊？！丸子！”我的脑子开始乱了。
　　“相信我~”她的语气渐渐缓了下来，少有的沉重，“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你不是les，为何偏要踏上这条路……”

　　“你能给她什么？拿不起的东西何不放手……”

　　丸子的话一直在耳边重复！

　　爱一个人也有错？就因为我爱的是一个女人？！
　　就因为我也是一个人女人，所以我什么也给不了她？连最起码的温柔都会变成她的负担？！
　　就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我们注定不能相守？！

　　所以……注定我要放手？！

　　头痛，然后是一夜的辗转反侧！整晚，混乱中的清醒夺走了我全部的睡意。
　　曙光悄悄地透过窗帘，第一次感觉它那么刺眼！手机的屏幕还定格在丸子半夜发过来的短信上，“明天回学校，一起！”
　　点开“回复”，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按出一个字：好。终于~有了困意~

　　睡梦中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坠落，虚无飘渺的空间，没有天，没有地，无助地坠落，连恐惧都像是有形的东西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咚！”一声惊醒，身体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
　　手机铃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按下接听，“喂！”沙哑而苍白的声音连自己都惊了一跳。
　　电话那头也是吓得不轻，“小惜，怎么了，声音这么沙哑？！”急切的询问声。
　　捏着喉咙，觉着里面难以忍受的焦灼和生疼，试着吞咽下些许口水，尽量调整自己的语气让她听上去正常，“没事！呵呵，昨天晚上丸子请High歌，把嗓子唱折了！嘿……嘿嘿！”
　　“嘿你个头！人家出钱你出命啊！”对方轻叱，我能感受到的言语中的疼惜。
　　“这哪是出命啊！我、我最多也就是出嗓子！”
　　“还贫！”
　　“嘿嘿，不贫！待会儿吃两片金嗓子就好了！不用担心，啊！”
　　“……”

　　沉默，是我们一时都没想到继续下去的话题。

　　“身体好点了吗？”我打破沉默。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有些事是需要跟她交代的，顿了下，接着道：“我可能下午回学校~”
　　“这么急？”
　　“不急，你忘了我三天之前已经在学校啦？开学院上有场辩论赛，今天刚接到通知，本来还想偷偷懒的，现在必须回去了！哎！”重重地叹出口气。
　　“哦~”语调轻轻的，“要我送你吗？”
　　“不用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嘿嘿！”
　　“那……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羽灵……”
　　“嗯？”
　　“好好照顾自己~”
　　“……”

　　答应过的，好好守护你，决不食言！所以，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养好自己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