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未来躲雨》氵羊

20、第二十章

　　这场雨下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程度。
　　苏霖然被噩梦折磨的不轻，早上醒的太晚，走的又急，忘记带伞。
　　放学后，他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高程跟着他等到班里人都走干净，刚坐到苏霖然旁边打算跟他一块耗着，就接到了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我小舅来了？这么大雨怎么……哎我有点事，在学校待会，你们先招待吧啊，替我跟小舅问个好。哎呀没办法，有事就是有事啊。”

　　高程刚想挂电话，苏霖然就在旁边咳了一声：“你回去。”
　　高程妈妈没听清，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
　　高程很迅速地丢过去一句没什么，用他十几年抢装备的手速挂断电话。

　　苏霖然皱眉，看着他把手机揣起来：“你留这儿干什么？想让我教你物理？”
　　听到物理，高程就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表达自己的厌恶，但嘴上一点不让步：“……我没带伞，留这里写会儿作业怎么了。再说了，你不也没回家。”
　　苏霖然无语，刚想说“我也没伞”，下一秒走廊上就传来两道说笑声：
　　“还真没走？我以为是别的班亮灯。”
　　“就是他俩，我没看错。”

　　林峥逸和郑咨陌推开他们教室门以后就看见苏霖然和高程两脸冷漠地看着他们。
　　空气一度陷入尴尬。

　　林峥逸“嗨”了一声打破沉寂：“一起走吗？”
　　苏霖然和高程异口同声：“不用了。”

　　苏霖然蹙眉，看向郑咨陌：“把高程送回去。”
　　高程不服：“那你呢？”

　　苏霖然无意间对上林峥逸投过来的视线，默然两秒，目光移向窗外黑沉的天：“我还有题没做完，等做完再走。”
　　被他这股倔劲气到了，高程刚想说点什么反驳他一次，谁知苏霖然忽然看了过来，那眼神又轻又默，像是在无声地恳求，看的他喉头一哽，说不出话了。

　　最后高程还是被郑咨陌带走了，林峥逸看出来点端倪，但没点破，只是自顾自留下来，坐到苏霖然旁边的位置上，义正言辞地说要写作业。
　　苏霖然当然没有理由让他滚，但也没搭理他。

　　天气实在是糟糕，闷沉的空气压的他喘不过气，窗外还下着暴雨，闪电时不时划破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生硬地撕扯着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光刺破云幕的一刹那，林峥逸看到苏霖然脸色惨白的吓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握笔的手也在用力，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支笔，指节都在泛白。

　　林峥逸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问了苏霖然也不会说，只能坐在一旁注视着他，无声地着急。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两下。

　　他下课后取消的静音模式，怕错过家里人的消息，谁曾想没等来他爸妈的关心，反而等来了高程的消息。
　　联系人钱程似锦的消息亮在通知栏。

　　钱程似锦：林哥，一会儿你走的时候一定要把苏哥送回去，算我求你，他对下雨有点阴影，我不放心让他自己淋回去。
　　外加一个跪地恳求的表情包。
　　苏霖然这人脾气倔的，连和他玩了三四年的高程都拿他没办法。
　　林峥逸看了几秒，发过去一句：方便接电话吗。

　　收到高程的“方便”后，他站起来，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苏霖然没吭声，林峥逸看他一眼后就出去了。

　　离教室有些距离的走廊上，林峥逸听着手机，目光沉沉地落在玻璃外被风雨摇曳的树枝上。
　　他问高程：“有阴影……是怎么说？”
　　高程还没到家，这个天气也不好打到车，他正和郑咨陌在雨中并肩而行，问完后林峥逸听到那头窸窸窣窣响了一阵雨声，然后伴随着雨滴敲打伞面的低沉杂音，高程叹了口气。

　　“具体的我知道其实不多，跟他小时候关联挺大的……钟奇说苏哥他妈把他丢雨里好几次，小时候经历这事肯定都会有不好的回忆吧……他对这事还挺敏感的。”
　　“……总之，你先替我看好他吧，苏哥现在情绪不对。”
　　林峥逸说：“嗯，我感觉到了，低气压，很吓人。”

　　高程安静一会儿又说：“他骂你你就先受着吧，虽然你平时也没少挨骂。”
　　林峥逸沉默几秒，挂了电话。

　　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旁边的郑咨陌没忍住笑出了声，被高程一记眼刀瞪老实了。

　　林峥逸在外面站了会儿，回到家时的时候恰好炸响了一道雷。
　　苏霖然还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只不过原本只是微驼的背又趴下去一点。

　　过去那些他竭力想要忘掉、却在每个雷雨天气都会挤入大脑的回忆嚣张地在脑海里嘶叫，苏霖然抬手，指节抵住额头，无声地发着抖。

　　林峥逸看着，心脏好像被人死死揪住一样，生疼。

　　他站在门口，轻柔但有力的声音好像透过密不透风的云层洒下来的阳光，蛮不讲理地占据了苏霖然被恐惧侵蚀的心，强行开拓出一片柔软的地带。
　　“小苏同学。”
　　他说，
　　“我来接你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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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完电话以后就变成这样了，苏霖然不知道林峥逸知道了什么，他也没心情去想。
　　他现在自顾不暇。
　　林峥逸说完那句话后，苏霖然从无穷尽的颤抖中抬起头，对上那双他明明应该很熟悉的眼睛，却在一瞬间产生了些许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苏霖然很清楚那是什么情绪。

　　那是，信任和依恋。

　　他居然开始信任林峥逸了。
　　回去的路上，苏霖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在公交车站说出那句“你挺厉害”以后？
　　还是在楼梯间拐角，他自以为是地劝自己去追求梦想的时候？
　　又或者在更早吧，他们第一次对视的时候吗？

　　苏霖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有些离不开这个总是自作主张插手自己生活的人了。

　　雨依旧下的很大，苏霖然躲在林峥逸并不算大的伞下，听着嘈杂又急促的雨声，十八年里第一次觉得暴雨天没那么恐怖。
　　他紧紧抓着肩上的书包带，跟着林峥逸迈出了第一步。

　　他站在雨中。

　　空气潮湿的吓人，呼吸间都是带着凉意的雨的气息。

　　他闭了闭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幼年时期。
　　无数个下雨天里，他独自一人站在雨幕里，在校门口、车站边，在无数个不停的地点里，傻傻地等着一个不会来的人。
　　身边是形形色色的过路人，他们或投来诧异、怜悯的目光，或无视那个小小的身影，自顾自低着头赶路。
　　耳边是劈头而炸的响雷。
　　噩梦一般的场景，黑沉沉的天。

　　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个时刻，苏霖然死死咬住下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过度用力攥紧书包带的手骨节间泛着粉白，林峥逸握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冰凉。
　　他能感受到苏霖然的惶恐，眼下他也不能丢下他独自离开。
　　他不能让苏霖然再次感受被人抛弃的滋味。
　　那很不好受。

　　“没事，有我。”
　　林峥逸的声音再次透过沉重的雨声传进耳朵，苏霖然回过神，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温柔的眸底。
　　他感觉手上被包裹住的力度大了些：“我在，看看我，我陪你回家。”

　　苏霖然眨了眨眼，黯淡无光的瞳孔里，在下一道闪电亮起时，含上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