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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第 40 章  ...
            
                 
                
                    - 
                        
 春节一朝过去,开学仿佛只是瞬间的事。
 
 宛如架上火炉的高压锅,一分一秒,高三教室在沉闷压抑中,倒数沸腾。
 
 三月初百日冲刺,莘莘学子在优秀学生代表激情的演说下昂扬立誓。
 
 四月紧张的期中考试告一段落。
 
 周星野的理综成绩,就神秘的“补习老师”辅导后,终于不再拖全班后腿,沈亦安在毫无惊喜可言里,继续霸占年级第一,江雨宁和李晓东同样收敛了许多玩闹……
 
 每个人似乎各怀心思,又都默契地,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五月劳动节,只有一天的假期,KTV里三人团体难得重聚玩闹。
 
 得知林灵可能被迫复读,付新宇准备重申出国的签注,周星野不管阻拦地灌掉几杯鸡尾酒,从《干杯》唱到《最佳损友》,歌声可谓鬼哭狼嚎。
 
 原来分离看似遥遥无期,却又时刻近在咫尺。
 
 五月底,终极模拟考试的成绩公布。
 
 六月最热的一天,高考在一场轰轰烈烈又匆匆而逝的暴雨中,最终落幕。
 
 ......
 
 满心燥热,仿佛被暴雨后的清凉拭干。
 
 风从四面八方,掠过浩瀚蔚蓝的天空,掠过叠影重重的常青树,掠过每间教室敞亮的课桌和窗台,白纸黑卷,在空中飞舞。
 
 天光渐暗的校园,人声却依旧鼎沸,这种时刻,立即赶回班级对照答案的行为,是无比扫兴的。
 
 李晓东和江雨宁在教室门口,成功堵住周星野,又珊珊等来了沈亦安,半拉半拽的,四个少年朝操场的方向奔去。
 
 教学楼前最后留下的,只剩背影。
 
 ......
 
 星辰笼罩天地的夏夜,湖光粼粼,树影摇晃。
 
 宛若临时搭建起、席天席地的一场舞台,操场微弱缥缈的远亮是聚光灯,幽寂的花草树木是见证,演员们是自由而无拘无束的,三五成群,熙熙攘攘,亲身演绎一场专属盛夏的狂欢。
 
 小卖部的塑料袋撕开,摊在风干的草地上,各色啤酒、饮料、零食全部倒在上面。
 
 四人围绕坐下,一个完美的闭环圆圈,嬉笑地耍闹许久,时间和空间渐渐都被抛在脑后。
 
 忘记是谁提议,无聊的他们,开始玩起“Never,Ever”的游戏。
 
 简单讲述规则后,周星野被指定率先打样,其实也没玩过这个,她想了想随便说:“我从未进过男厕所。”
 
 江雨宁张开的手掌未动,旁边两个男生,各折起一根手指,代表他们曾经做过。
 
 李晓东不甘心地提醒,“这种性别针对性明确的回答,后面不算了哈,否则没完没了。”
 
 被驳面子的女孩,当即一个飞拳捅过去,被他机智躲开。
 
 游戏继续,周星野顺时针过去是沈亦安,他几乎像没有思考,“我从未被罚操场跑圈。”
 
 在场的四人里,只有李晓东折起食指。
 
 轮到江雨宁,她清了清嗓子,坏笑说:“我从未被老师没收手机。”
 
 目光纷纷来回扫视,李晓东不负众望,又成功折下一根手指。
 
 等到第七轮结束,他已经抿合了七根手指。
 
 此刻再愚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李晓东气急败坏地吼叫,“可着你们几个哈,沆瀣一气,就冲我单独霍霍是吧!”
 
 成功接收另外两人递来的眼色,江雨宁直接无视他,继续偷笑说,“我从未主动告白过。”
 
 折腾到最后,李晓东咬牙切齿地握拳。
 
 谁先手掌合拢,就表示谁输了,要认命地接受惩罚,半高的塑料瓶,快要漫出的啤酒还在冒泡。
 
 他猛灌一大口,强压住打嗝的欲望,“我抗议,你们故意的!还有你——”
 
 突然一拳捶向沈亦安,李晓东的怒火蔓延,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为什么不折?都这时候了还不承认,当人傻呢!”
 
 沈亦安毫不留情甩开他爪子,“我要承认什么。”
 
 李晓东被他的无赖气到笑了,“难道你还没有告白?”
 
 四周空气突然陷入静默。
 
 月色迷蒙,荧黄和亮白交接的光晕下,无声弥散开,暧昧而尴尬的气息。
 
 直到李晓东打了个隔,连带一句响亮的“哇靠”,余光扫过周星野暗夜玫瑰般的脸庞,被沈亦安凉凉的视线睨着,他仍止不住,放肆嘲笑。
 
 “哈哈兄弟,你是不是不行啊,知道你这种恶劣行为,一句话概括是什么嘛——”
 
 戏剧化的停顿,眼眸神秘而兴奋地,扫过在场其他人。
 
 江雨宁被他勾起兴头,催促问:“什么什么?”
 
 周星野若无其事端起酒灌小口啜着,借由动作压制脸热和心跳,看不出破绽。
 
 虽然猜测肯定没好话,但她居然,没有阻拦李晓东的想法,毕竟都是事实,现在恍若被一朝点醒。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沈亦安的确没亲口承认过喜欢她,而她差点还被糊弄过去。对方不过抛出几个烟雾弹,她却已经自乱阵脚,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输!
 
 周星野顿时陷入深刻的自我反省。
 
 面对面,李晓东还在拉长音调,“一句话概括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哈哈哈哈~哎呦!”猖狂的笑声到一半,突然变调。
 
 李晓东被沈亦安猛推一个踉跄,“滚。”
 
 他瘫倒在草地上,下一秒,周星野的可乐瓶就砸中脑门,“去死。”
 
 江雨宁眼看着,被逗乐得前俯后仰。
 
 画风莫名就此跑偏,从未做过的事,由一开始的单纯陈述事实,逐渐扭曲恶搞。
 
 已经数不清第几轮。
 
 “我从未主动亲过女孩子。”脸盘对着周星野,李晓东笑得呲牙咧嘴。
 
 捉弄的对象是她,没想到成功让沈亦安也折了手指,信息量有点大,但他喝的多了,脑袋一时半会转不回来。
 
 眼见沈亦安折指,周星野不由自主地,被勾起某个夏夜的回忆,心跳如雷,复又脸红耳热。
 
 好在夜色不辨深浅,这点变化也不易被拆穿。
 
 绕过江雨宁和李晓东,话语权再回到沈亦安这边,周星野只剩孤零零的小指支在半空。
 
 潋滟双眼映着皎皎月色,无声望向他,求放过的意思。
 
 不动声色阖眸,隐藏住浅浅笑意,沈亦安思考了几秒,说,“我从未逃过课。”
 
 谁料此话一出,竟放倒了所有人,间接坐实他三好学生的头衔。
 
 再度合掌,李晓东已经无所畏惧,反而乐的合不拢嘴,“啊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周星野高二有次装病,其实是逃课!”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周星野无奈捂脸,间接躲避沈亦安略显复杂的目光。
 
 “你逃课做什么?”他问。
 
 “当然是偷偷跟小男生约会!”李晓东抢先代替回答,身旁的人越是冷脸,他就越是开心。
 
 “胡说八道!我只是花钱请人,帮抢乐队新专而已!”
 
 啤酒灌入喉咙,后知后觉的辣苦,又有些刺激的呛鼻,周星野忍不住激昂辩驳。
 
 有点脸热心虚的余味,她想,肯定是酒的作用。
 
 距离沈亦安握拳还剩一击,旁边,江雨宁已经醉意上头,昏昏欲睡,周星野换了个姿势盘腿,江雨宁歪倒的脑袋刚好落在她肩上。
 
 间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只有李晓东还在不遗余力。
 
 “嘿嘿我又想到了一个,”他晃悠悠指着沈亦安,说:“我从未吃过醋。”
 
 沈亦安一动不动,云淡风轻的唇角,绷不住彻底碾平,昏黄的光影打在他清冷的下颚,重晕开来。
 
 如果眼睛会说话,他扫向李晓东的余光,定是冰刃无数。
 
 李晓东仍没眼力见地嬉笑,“你怎么不折手指?该你喝酒了!”
 
 “我为什么要喝?”
 
 “废话,当然是你做过!”
 
 “你记错了。”沈亦安轻描淡写否认。
 
 “少来!”李晓东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才不会放过他,“告诉你,我记性可好了,期末你发挥失常的那次,还有刚才,敢说你没有冷脸?分明就是板上钉钉!”
 
 沈亦安本不想刺激他,但瞥见身旁吟吟灿笑,一边望着李晓东说话的周星野,“语文摸底都没及格,还敢说自己记忆好?”
 
 “哎呦我这暴脾气!”弱小心脏被侮辱,李晓东气势汹汹,叉腰站了起来,“记性差怎么了,那也是有好处的,怎么就成贬义词了?”
 
 他半威半问的眼神,随之投向周星野,显然是想拉战队。
 
 周星野费力地点头回应他,恍惚间,漫天星星和远灯在夜空和他背后闪烁,影射出无数个小光圈,叠影重重,随着他夸张的身影摇动。
 
 晃得她有点头晕,但仍想笑。
 
 “当然不是!”她义正言辞地帮衬,“记性差大多时候没心没肺,没心没肺的人往往是乐天派,也就是说,记性查等于乐天派,怎么会是贬义词呢?”
 
 慢悠悠等她说完,半梦半醒的江雨宁,都配合乐笑出声。
 
 李晓东兴奋跳起来,拍了拍沈亦安的肩膀,“听见没有!”
 
 放任醉鬼继续张牙舞爪,被驳了话,沈亦安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将目光转向周星野,“逻辑这么好……”
 
 隔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他似笑非笑,“你喝醉了,我们回家吧。”
 
 -
 
 作为大战过后,现场唯一清醒的人,沈亦安尽职尽责善后。
 
 目送江雨宁和朋友结伴离开,又将李晓东强硬地塞进出租车,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
 
 他缓缓松出一口气,在深沉的夜幕里散开,消失不见。
 
 转身,周星野难得乖巧地,坐在校门口最高一层台阶上等他,两手撑着下额,双眼眼皮在打架。
 
 暖橘色的前灯亮起,左右两束细光洒下来,落在她柔顺微蜷的发尾。
 
 像点燃一根微渺的火柴,熨帖了一个人稍显清冷的夏夜。
 
 “我没想到,原来你是两杯倒。”
 
 一步步朝她走近,他似叹息,似轻语,又勾带出点点笑意,落在耳朵里痒痒的。
 
 努力睁圆眼睛看他,周星野神色懵懂,沈亦安无奈轻叹一声,背转身,却在她眼前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酒醉后,动作比话语更直观,这下周星野有所反应。
 
 “我没醉。”她摇头晃脑的,像要努力把困意甩掉,“你看,我好好的。”
 
 为证明自己,她还站起来,强撑着下了几层台阶,脚步虚晃,最后还是栽在沈亦安及时伸出的手臂里。
 
 扶她站稳,他禁不住好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每句话的尾音,都是上扬的语调?”
 
 “没有呀~”
 
 他挑眉,等她自己发现。
 
 迟钝几秒,周星野站在两层台阶之上,学着他一贯清冷的语调,又来一遍,“没有呀。”
 
 笑意自沈亦安眼底彻底蔓延,氤氲开一层细碎金亮的暖光,薄唇勾弯的弧度,瞬间搅碎了夏夜最深的寂冷。
 
 橘色灯光,在黑幕下接连闪亮,昏黄晕眩,渐欲迷人眼。
 
 盯着他那张脸出神的认真,直到被拉住手腕,又见他弯身蹲下,即便意识不清,但周星野的直觉在阻拦。
 
 僵持片刻,沈亦安无奈放弃,任她晃晃悠悠地迈开步伐,一个人走到前面。
 
 好在夜深人静,宽阔的柏油道无人问津,长长的影子陪伴他们,左右两边路灯也似正要安眠,低语呢喃着轻薄的光圈。
 
 几次拦住她往马路中央游走,又在周星野二次快阖眼时,沈亦安无奈出声,“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二字,挑动了周星野的神经,醉酒的人经不起刺激。
 
 “石头剪刀布,堵步数,输的人,要背对方走路。”
 
 “...那不行,我又背不动你。”
 
 沈亦安放肆笑了笑,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想到这点,也不容易。
 
 他想都没想,“那就改成你输了,我拉着你走,如果我输了,就背你。”
 
 周星野眼珠缓慢转悠一圈,“好哇。”
 
 约定好了五步,双方站在原地,右手握拳,停在半空。
 
 沈亦安突然问她:“你出什么?”
 
 “石头!”周星野灿笑着伸出右手,捏成一团。
 
 对面握拳的姿势,居然瞬间变了,目光停留在他两根纤长的手指上,她的表情迷惑又惊喜,“嘿嘿你输了。”
 
 “嗯,上来吧。”少年宽阔的背屈下。
 
 这回,只犹豫几秒,周星野攀上了他的肩膀。
 
 并不陌生的味道,隔着只有薄薄的布料,层叠的热意从四肢百骸传递,烘炙地她几乎心跳如狂。
 
 “一,二,三……五。”
 
 说好五步,五步之后,沈亦安轻轻将她放下。
 
 糊里糊涂几轮过去,他全输了,背着她差不多走了半程。
 
 周星野又赢了,她恍惚念着,自己在猜拳方面,多少有些天赋。
 
 接下来的赌注是十步。
 
 十步很快过去,周星野有点小小的遗憾,明明步数一直变多,为什么反有种,距离…越来越短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遵守约定,等待沈亦安松手,放她下来。
 
 然猝不及防被颠了一下,身下的人,把她背的更紧了些,“就这样吧,快要到家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正中周星野的心思。
 
 事实上,她也不是真的想下来,热烈温暖的气息,贴近之后会上瘾。
 
 周星野顺势搂紧胳膊,有股微妙的欢喜,难以自抑地浮上心头。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净白清俊的下颚轮廓分明,在视线里一晃一动,没忍住伸手触摸,从指尖到指腹。
 
 沈亦安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侧头,不想在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脸颊刚好,擦过了她的唇角。
 
 后来的事?
 
 大脑一片空白,好似蒙上层层模糊的光雾,实在记不清了。
 
 但恍惚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喃——
 
 “周星野,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