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20、错觉

　　黎烨放下翻盖机，抬眼望去。
　　谢影背影笔直，仍然专注地在做题。

　　不过黎烨知道谢影听见了，听见他说：“我现在过去。”

　　大概是没什么想对他说的。
　　既然知道了，他就直接走吧。

　　翻盖机盖好，发出“啪嗒”一声。
　　黎烨将其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打开门，径直走出——
　　“明天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谢影淡淡的声音。

　　黎烨脚步一顿。
　　下一刻，平静的神情唇角微勾，有了些笑意。

　　“嗯。”

　　在这个瞬间，黎烨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和谢影是朋友的关系。

　　.

　　从谢影家离开，黎烨打车回家。

　　他没带手机，没有办法线上支付。但好在司机师傅知道他不缺钱，愿意在家门口等他回去拿钱。
　　市中心离他的家很近，不到十分钟，黎烨就到了牵离园。

　　他从车上下来。
　　入目所及的一切荒诞不已，令他有些微的晃神。

　　沈觉的父母衣着单薄，就那样跪在他家的门口，神情无助。
　　察觉到黎烨的来到，金子站起身望向他。

　　“怎么有人跪在你家门口？”司机师傅探头见状，不禁问。

　　黎烨冷静下来，没有回答，而是说：“我现在去给你拿钱。”

　　说完，他越过三人，打开了门。
　　没有示意三人进来，不过也没有再关上门。

　　沈觉的父母见院门打开，缓缓抬起了通红的双眼。

　　王奶奶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打织毛线，不过外边有两个那么大的人跪着，她肉眼可见地心神不宁，毛线织了许久也不见进度。
　　察觉到黎烨回来，顿时眼睛一亮，起身走过去就要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事王奶奶，我知道。”黎烨明白王奶奶要说什么，抢先开了口。
　　王奶奶猝不及防被打断，反应过来马上又要说下一句。

　　不曾想，黎烨再次打断：“王奶奶，能借我一百块钱吗？”
　　王奶奶：“......”

　　不多时，黎烨拿着一张崭新的一百块回到门口，给了司机师傅。
　　“这也太大了。”一百块钱到手，司机师傅不禁好笑。
　　这段路程的费用仅是个位数，用一百块来付的话需要找的零钱是最多的。

　　却听黎烨说：“师傅，不用找了。”

　　司机师傅出于道德修养，当即就要拒绝。
　　黎烨看了出来，于是又补充一句：“我平时都用线上支付，你找给我零钱我也用，就收下吧。”

　　司机师傅也是个人精，看得出来黎烨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终是没有再礼貌地坚持，选择收下。
　　旋即马上掉头离开，不再打扰黎烨处理门口的三人。

　　司机师傅离开后，黎烨走向他们。
　　金子正焦头烂额，黎烨看金子一眼，接着看向沈觉的父母。

　　叔叔阿姨肉眼可见地精疲力竭，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也看着他。
　　他们显然已经冷静了一轮，没有情绪激动地来对黎烨不知所云。

　　黎烨：“......”
　　黎烨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闭嘴，什么也不说。

　　直到沈觉的妈妈再克制不住冷静，忍不住张口：“烨崽，沈觉他......”
　　“我知道，”黎烨这才出声打断，说：“阿姨，不用担心，我会去跟我爸说的......沈觉不会有事，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沈觉的妈妈神情凄然，问得小心翼翼。

　　显然，她自认沈觉在黎烨有权有势的爸手下不重判就是万幸了，没曾想到沈觉竟然还能回家。

　　"......我保证。"黎烨看着她的眼睛，说。

　　.

　　解决完沈觉爸妈的事情，黎烨重新回到家。
　　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现在是“被赶出门”的状态，快步上楼准备去给手机充电。

　　楼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黎耀。

　　“让开。”黎烨冷声喝道。

　　黎耀被这一声吓得整个人一缩，但回过神来，还是呆呆地睁着湿润漆黑的大眼睛望着黎烨。

　　烦人的小孩，跟他妈一样。

　　黎烨不愿再跟黎耀浪费时间，伸手拎住他的手臂，扯着他就要往旁边带——
　　“黎烨你个畜生！你要对耀耀做什么！？”
　　就在这时，头顶上猛然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其中的怒意，像是要把黎烨撕了。
　　下一刻，“踏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转眼间女人已经到了身前。

　　她一把扯开黎烨的手，将黎耀抱在手中，当着黎烨的面大声尖叫：“你不准推他！！”

　　果不其然，黎明月不在，凌芝就露出了真面目。
　　心是脏的，揣度其他人，也是脏的。

　　黎烨的确不喜欢黎耀，不过还不至于对他一个小孩动手。

　　“神经病。”黎烨骂了声，越过二人，继续上楼。

　　“你个畜生说什么！！”
　　“哥哥......”
　　凌芝回头继续尖叫，被抱在他手里的黎耀面露失落，轻声呼唤。

　　黎烨全部听见了。
　　不过，无所谓，他不在意。

　　回到三楼房间，黎烨给手机充了会儿电，不到两分钟，手机成功开机。
　　“嘟嘟嘟——”
　　他给黎明月打去电话。

　　金子说沈觉的父母是凌芝赶出去的，这不假，但黎烨明白，这必然是经过了黎明月的首肯。

　　“......”黎明月接通了电话，却没有说话。

　　黎烨深吸口气，罕见地叫了声“爸”，说：“是我。”

　　在他和黎明月的长期不和谐关系中，这不亚于认输。

　　“......嗯，”黎明月大概接受了他的认输，沉声问：“找我什么事？”

　　明知故问。

　　黎烨压住情绪，说：“沈觉的事。”

　　又是沈觉。黎明月顿时重了声音，声音更沉了，甚至带了几分怒意：“他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要再问了。”

　　黎烨只当没听见，立即呛声：“你所谓的处理好了就是让他坐牢吗！？”
　　“黎烨！是他自己做错的事。”黎明月也没控制好情绪，着重强调。

　　黎烨：“可是根本没有证据，是你非要让他坐牢！”

　　昨天等黎明月回家的间隙，黎烨不耐烦的同时再向董叔了解了一下详细的情况。
　　有人证：他，谢影，以及其他雨衣人的佐证。其中谢影，黎明月不清楚他是谁。
　　有口供：沈觉的口供，其他人的佐供。

　　没有物证。雨衣被他们扔进了垃圾桶，没有找到。黎烨被揍的现场没有监控，暴雨冲刷了太多的痕迹，留下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不是没有证据，是证据不足！”黎明月冷漠地说，“但这就够了，我已经找好了律师。”
　　“嘟嘟——”黎明月挂掉了电话。

　　黎烨：“......”

　　片刻，黎烨放下手机。

　　算了。
　　是沈觉他活该。

　　TMD。
　　烦。
　　分明是他被揍了，凭什么还要为了揍他的人当孙子。

　　......脑中缓缓浮现出沈觉爸妈的模样。

　　“嘟嘟嘟——”
　　拔掉充电线，黎烨再拿起手机，拨给黎明月。

　　黎明月：“喂？”

　　黎烨直说：“爸，能不能放过沈觉？”
　　“你打电话给我又是说这些没用的？”黎明月不悦。

　　“我可以听你的话好好读书......”黎烨深吸口气，继续：“你放过他。”

　　“求”字实在说不出口。

　　这是等价交换。
　　在某些情况下，黎烨无论怎么跟黎明月对着干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但如果，他愿意给出代价。

　　一切向来如此。

　　小学时，黎明月看重他们的成绩，因此对他们要求严格。
　　黎烨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听，不干，没什么感觉；但老姐听话懂事，因而不可避免地陷入痛苦。

　　那时他们刚从乡下外婆家转学到临阳，老姐跟不上进度本就正常，但黎明月非要苦苦逼迫，除非——
　　黎烨愿意认真学习，白天正常上课，晚上进行补课，再另外练习乐器。

　　黎明月才会给老姐的压力小一点。

　　初中时也一样。

　　那时老姐还没走，黎明月要跟老妈离婚，跟黎烨说，他不会放弃争取老姐的抚养权。

　　后来老姐走了，似乎还过得很好。
　　黎烨极度厌恶这个家，于是打算离家出走，去找她。

　　不过失败了，黎明月把他抓了回去，说：家里重男轻女，黎晞可以走，但他不行。

　　如果黎烨非要离开，那么黎明月就会把黎晞也抓回来。

　　”......你要是一直听话，原本是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黎明月深思熟虑后说，“现在时间只剩下一年半，已经晚了。”

　　黎烨说：“不晚。”

　　但他的一厢情愿显然没有说服力，黎明月没有再说话。

　　这是一种谈判技巧，看谁先破防。

　　“那你说怎么办？”黎烨先认输了。
　　其实也不是，只是觉得无所谓。他不信沈觉的事情现在有了结果，一年半以后黎明月还有办法桎梏他。

　　黎明月说：“我送你出国。”
　　他顿了一顿，继续：“不说qs前50，前100的学校总能申请进去吧。”

　　黎烨：“......”
　　黎烨一时间没说话。

　　出国啊......
　　黎烨的确想过离开临阳，但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的这么远。

　　还有，出国了，会能见到老姐吗？
　　......虽然现在待在临阳，也一直没有见到。

　　“黎晞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对她的要求是qs前10，”见黎烨迟迟不说话，黎明月忽然说，“......她答应了。”

　　黎烨瞳孔一缩——
　　他现在才知道。

　　他一直以为如果没走，老姐会在国内完成学业。

　　“你呢？答不答应？”黎明月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