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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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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已是晨昏时刻,推门入姝府,正撞上娘亲含泪欲泣的双眼,似乎已等候多时。
娘亲是本朝宰相陶氏之女,名唤陶桃。
身为女德典范,更是金屋娇妻,年近四十仍娇艳欲滴,如春桃初绽一般粉嫩,只能靠装饰的素简深沉来展示长辈之风。
她眼见女儿归家,三步并两步的奔来,泪水滚滚而下,呼吸都是轻柔娇弱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言言啊,呜呜呜……老头子被人下了药了!人都晕在茅坑了!呜呜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姝言闻言一震,看向小幽,对方马上奔来,扑通下跪,利索的抱住了姝言的大腿,嚎啕大哭。
“小姐!可是您让我在老爷的早膳里下泻药的!我怕老爷身强体壮的放不倒,把十包全放了!也是为了小姐的计划万无一失啊!呜呜呜……您可不能过了河还拆桥,就这么不管我了!呜呜呜……呜呜……”
一时无语,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吩咐她下泻药是真,但也没让下到致死量啊!
叹口气,认个命。
算了算了,本来也不指望这个傻丫头能干成什么事儿……
姝言平缓了心绪,解释道:“娘亲别急,泻药而已,死不了人的,我只是听说那东西能制敌,寻思着日后可用,想找人试上一试罢了。”
陶夫人听罢五雷轰顶!心道我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
姝言意料之中,直接薅出躲在自己身后的透明人,指着道:“娘亲,我要嫁他,就明天。”
……
再次五雷轰顶!
陶夫人甚至都没发现女儿身后还藏着一个男人!
她抬起颤抖着手,指向崔时晏:“你、你是谁?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竟敢蛊惑我的女儿!”
崔时晏此刻却好似被拐卖的良家妇女一般,委屈的怨气滔天:“我是谁?老子是五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什么妖不妖术,我看你闺女才是妖呢!一身牛劲儿!”
陶夫人何时被如此顶撞过,一时气血上头,白如莹玉的面颊沁出如血的绯红,依旧强撑端庄。
“五王如何?先帝游历四方,宠幸娇妻美妾无数,什么王爷公主那么多,真正有名的又有几个?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可配我的女儿!”
小幽在一边搅混水:“就是就是!小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早内定了!”
崔时晏依旧不肯收口:“我自知不配,但你女儿指名要我,又该如何?陶夫人不如好好劝劝自己的宝贝闺女吧!”
目光聚集在姝言身上,姝言只好无奈开口:“女儿不愿嫁与太子,身居内院,五王虽默默无闻,但身为王爷,日后也要入朝为官,未必没出息,何况他心地纯善,可当良配。”
“心地纯善,何以见得?”
一道低沉的音色从正堂传出,浑厚温和,隐隐有些不自然的颤抖。
姝言看向堂门,只见爹爹正靠着门框站在那里,饶是面色惨白如纸,也难掩满身浴血沙场的戾气。
但其实,爹爹的容貌并不凶悍,甚至可以用妍若好女来形容。
双眸是水杏一样圆润的,眉峰是柳丝一般纤细的,连嘴唇都很薄很薄,若说较之文弱书生有哪里不同,便是近九尺的身高,和一身诡异的力气了。
一时间,空气中是难以名状的威压感……
崔时晏一张贱嘴微微张开,默默闭上,似乎委屈的颤抖着,在畏惧什么。
而姝言甚少见到认真的爹爹,一时也语塞,回过神才道:“今日出门,有人羞辱女儿,是五王打抱不平。”
“羞辱你的人死了吗?”
姝言薄唇轻启:“死了。”
风打树梢,叶片簌簌的响了几声。
凝结的空气似乎又重新流动起来。
姝正临笑容潇洒,扶着老腰一点一点蹭过来,那双腿就跟张不开似的,举步维艰。
“死丫头,你要出去玩就去呗,我几时拦过?还下药……你这是要你爹的命啊!差点老子就见了你太爷爷了!”
陶夫人见他此番,算是默认,登时不乐意了,凶道:“老头子,你就让你闺女下嫁于这种破落户?你还算不算个好爹!”
姝正临闻言本能的抖了一抖,小心翼翼的揽了夫人,傻呵呵的笑:“桃儿忘了,我当初,可就是个种地的……”
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回忆少时,陶夫人也软了神色。
就在姝言觉得大功告成之际,崔时晏又张开了那张贱嘴……
月明星稀,夜色好似泼墨纸上,晕染了整个天幕。
姝言坐在自家东厢的圆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捆成麻花的崔时晏,毫不掩饰嘲讽的笑。
小幽在一边得意洋洋,更是无所顾虑,说话也豪横起来。
“切!王爷如何?让你羞辱老爷长得娘,被捆了吧?没话了吧?我早就想说了,你说你,明明生得也还不错,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烂嘴,是嫌命长么?嗯?”
崔时晏在地上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非常不服:“你们就是山贼!土匪!强抢民男,不要脸!还让本王爷入赘,你们一家都不要脸!”
姝言收起笑容,凝视于他。
她与五王本不相熟,只知道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皇室之人何其多,五王几乎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但越是这样,姝言越满意。
她伸手薅起崔时晏的领子,把人从躺在地上,摆成坐在地上,再面对面严肃起来。
“与我成婚令你何处不满?我年岁虽大了些,但你二十有四,长我四岁,亦未成婚。
你我于外人看来,都是老男老女,正门当户对。”
崔时晏愤愤不平:“与年岁无关!”
他忽然低下了头,声音微弱,好似难以启齿:“你白天也听到了,我的出身,我的母亲……你与我成婚,我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太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而我拿什么自保!”
“我来护你。”
看着崔时晏惊愕的眼神,姝言重复了一遍。
“我来护你,明日大婚之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会扮作你的样子,替你上朝做官,应对一切恶心的糟烂事,而你,只需要管好这个家,安享荣华。”
时间似乎不再流动,一切都归于沉静了。
崔时晏嘴唇微张,连瞳孔都在震动,半响喃喃道:“你想要的,原来是我的身份……”
姝言点头,目无波澜:“对,我以你从未拥有的荣华换你的身份,这才是我想要的。”
那封密函的字迹的确形似吴青,没什么明显的破绽。
但纸却是内阁所有,唯有深入内阁,才能查探一二。
可女子如何能入朝堂?
那便变作男子。
可科考艰难,如何马上入朝?
那便成为皇室,自请官衔。
凉风拂过,烛火昏暗的闪动几下,久不住人的东厢灰气漫天,在烛火下悠然起舞。
崔时晏好像深陷纠结,在内心作了极大的争斗,许久才弱弱的开口。
“我可没有下聘的钱……宫里拨给我的那点银两,单养活我自己都很困难了。”
姝言甩出铁鞭,精准的抽断麻绳,还了崔时晏一个自由:“聘礼我会替王爷备下,今夜搅扰王爷清梦已是冒犯,我便不再打扰了。”
没有回话。
扭头的瞬间,姝言似乎撇到了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
这是穷疯了吗?
也是,用一个累赘一样的身份,换后半生的富贵,怎么算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崔时晏要欢喜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吧。
战神独女大婚,宾客无一权贵,皆是兄弟,自然是欢天喜地的热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王爷入赘,迁入姝府。
新人拜天地,拜父母,拜了彼此,做夫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下花轿接亲的搀扶,到入洞房时的牵手,崔时晏好像一直在抖,好像自己是什么碰不得的火药,会炸了他似的。
入了洞房,姝言自己扯下盖头,看崔时晏手脚麻利地卷铺盖扔到窗榻上,不免失笑:“夫君倒是自觉,还未等我开口便自己做了。”
崔时晏愣了一愣,垂眸时闪过一丝失落,转瞬不见,只脱口道:“你我面子夫妻罢了,估计娘子也不愿同寝,我可不想新婚当日就变成孤魂野鬼,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姝言取下婚冠,漫步而去:“我睡这儿,天色也晚了,夫君身子骨弱,去床上睡吧。”
“不行。”
崔时晏脸色难看,言辞道:“我堂堂男子汉,哪有让姑娘睡榻的道理?虽说女子未必不如男,你也断比我强上许多,但我好歹也给有些担当才是!”
脸上的妆饰尽去了,姝言以雨洗桃花般的清丽容颜,回应他生来缱绻的眉眼。
她一早就知道,这五王虽然没什么出息,嘴巴恶臭,但心却比旁人干净许多。
难得真心笑了一下,姝言翻身上榻,动作干净利落。
“我本不比寻常女子,王爷何必想太多呢。”
躺下、盖被、熄烛、睡觉。
一气呵成。
夜寂静如深潭死水,蝉鸣都被黑暗吞噬。
婚事仓促,虽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也足够累人。
姝言昏昏沉沉,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人给她掖了掖被子,又密密实实的加了一层。
次日清晨,姝言是被热醒的,难得一夜无梦,她踢掉多余的绒被,神色朦胧,想久违的赖个床。
谁料“砰!”的一声。
小幽几乎踢碎了门板,狂奔进来。
姝言敏感的坐起身,大脑晕眩,眼前漂浮着或黑或白的光点,硬是装作无事道:“怎么了?”
小幽颤抖着双手跪在地上,口齿不住打颤:“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早杀过来,把王爷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