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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虞城忆往事 ...

  •   第二日的午时,天空的乌云层积,瑟瑟秋雨,点滴成线,风送凉意至。

      一片落叶随着这秋风,落入窗外内,轻柔地落在林若寒的额头上,带来一丝秋日的凉。

      这突如其来的凉意瞬间唤醒了昏迷中的林若寒。

      她急促地喘着气,她感觉到一阵的眩晕,随后立即环视她现在所处环境。

      头顶是一片陌生的木制屋顶,粗糙的梁柱在微弱的的火烛下微微的摇摆。

      林若寒试图起身离开,却又被一整的痛觉迫使重新躺下。她能看到床榻的旁边,一个简陋的小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小瓷瓶和一碗半冷的汤药,从中散发出苦涩的药香。

      她转过头,望向窗外。隐约透过窗户的光线让她意识到外面还是白天。外面细雨纷飞,滴滴答答的雨声充斥着她的耳畔。

      “你醒了。”一个声音地传来,仿佛轻风拂过竹林,清幽而优雅,却又带着淡淡的漠然。

      她看到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医师,正专心致志地研磨药材。不时有小童匆匆跑进来,送来新的药材或接受医师的吩咐,然后便继续研磨药材。

      “兄台,你终于醒了。呼,这下我也就放心了。”一位少年从门口的帷幕后走了进来。

      林若寒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是那日骑马却未能控制住马匹的人。

      林若寒盯着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见她未开口,立刻回应道:“对不起,兄台。我本来只是想练习骑马。原本在城前一切都还好,不知怎的,马儿突然失控,撞到了你。”

      他显得十分歉意,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嘿嘿,这是我刚从家里拿来的茯苓膏。我想我家的医馆应该有足够的疗伤药,所以特地拿了这个来。这药膏可以淡化淤青,减轻疼痛。”

      “我听白姨说过,这药......”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个小木桌上的药碗,“这药需要趁热服用。我去给你热一热。”

      林若寒抬头,目光凝视着远处那位穿灰色长衫的女子。从外表来看,她大约三十岁左右。

      “这位是白姨。”谢青泽跟随她的视线,边为药加热边解释道,“她虽然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淡,但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多谢”

      林若寒声音沙哑

      “不必,你被我撞伤了,见死不救,着实非君子所谓。”谢青泽说着稍作停顿“你的哥哥现在也在隔壁接受治疗。白姨刚好也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内伤相当严重。”

      “哥哥?”林若寒心中有些迟疑,但并未多言。

      谢青泽将加热好的药倒进碗中,热气随即飘散,刺激着林若寒的嗅觉。“为什么你们身上的内伤这么严重?”他话音未落,

      林若寒便打断了他:“你是谁?”

      “兄台误会我了,我这么问不是要打探你们,因为知道伤势才好着手治疗,对了。我是谢青泽,谢家的长子。”他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地摸着后脑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出门随便问谁都知道。这间医馆也是我们谢家开的,在虞城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

      “那你叫什么名字?毕竟我不能总是叫你‘兄台’。”谢青泽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对此,林若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碗中缭绕的白烟,思绪也随着这烟飘进了当初的牢狱之中。

      ......

      “快点,滚进去!磨磨唧唧”狱卒不耐烦地催促,语气粗鲁。

      ——啪——一声响鞭猛烈地抽打在她的身上,刺骨的疼痛在瞬间蔓延全身。这一下,她差点摔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狱卒随后狠狠地踢了她一脚,逼迫她进入牢房。

      被关进牢房的一刹那,她的天已然坍塌。这里不再有她曾经习惯桂园,只有阴冷的石墙和锁链的冰寒。

      她缓缓爬动着,身上的铁链,在地上摩擦出沉闷的响声,由于四肢被牢牢的束缚,每要上前爬一步,都是极其的艰难

      牢房里,蜘蛛在墙角结网,蟑螂和老鼠在地上蠕动发出窸窣声,令这狭小的空间对与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墙壁上的潮湿渗透着冰冷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腐烂的气息。每一次深呼吸,胃都在翻滚。

      白天的时候她会被拖到关押室。

      “我问你玉牌在哪里!”张闲戏谑的问着。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鞭子接连不断地落在她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她的惨叫声越大,旁观的张闲似乎越加兴奋。

      他又拿起烧红的铁饼,邪恶地盯着她被鞭打破烂的胸口处的一抹洁白。

      由于这个地方暗无天日,她不知道时间流逝,只知道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在天牢中的日子似乎漫长无尽,以至于当蟑螂和老鼠在她身上爬行时,她甚至没有力气去驱赶它们。

      直到有一天,她隔壁的牢房里迎来了一位新的囚犯——一个蓬头垢面、双眼失明的男子。他的面部似乎遭受过严重的伤害,状况惨不忍睹,每个夜晚,都能听到他在牢房中发出的低吟。

      起初,她对这个新邻居感到恐惧和厌恶,误以为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但反观自己,她意识到别人看到她的现状,也可能会将她误认为是个满手血腥的罪人吧。

      听着那低吟声,她感到无比的悲哀。在这个天牢里,又有谁不是悲惨的呢?

      失去了时间感的她,对于一个还没满十六岁的姑娘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中折磨。

      孤独和绝望渐渐侵蚀着她的心灵,让她开始渴望与外界的任何形式的交流。

      终于有一个夜晚,当那男子的低吟声再次响起时,她在内心深处挣扎了许久。

      最终,她鼓起勇气,沙哑地向着牢墙的那一侧呼唤:“你……还好吗?”由于长期的惨叫,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喉咙里充满了沙砾。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她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让她意外的是,那人的声音异常悦耳。虽然低沉,但是音色就像山涧的流水,有一种独特魅力。

      “你......好。”迟钝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身上是哪里不舒服吗?每晚都能听到你的哼吟。”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询问,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想再次聆听那动听的声音,又或许是在这不知昼夜的牢房里,恐怕再没有交流,人真的会疯。

      “我......影响到你了吗?”

      “没有,只是每晚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想知道你还好不好。”林若寒边说边翻身,导致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她的回答显得艰难。

      隔壁又陷入了沉默。

      “你......你还好吗?你现在怎么样?”虽然声音微弱,林若寒还是能依稀听出。

      “我?我现在还好,就是有点……疼。”

      林若寒想到自己的前半生,声音低沉,每个字仿佛都是从沉重的心底挤压出来,声音在她的喉咙里打转,好像每个词都难以表达。“我好想出去走走,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好像也是,未来...我还有未来吗?。”

      林若寒等了许久,但对方没有回应。她只能独自蜷缩在角落,忍受着冰冷和疼痛。

      看来隔壁的他遭受的刑罚比她还要严重。那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她透过木栅,看到他的两只手不见了。

      “我……我也会变成这样吗?”她不敢继续深入的想下去。

      她曾想过一头撞死自己,但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自那以后,每当她入睡时,隔壁的牢房总是异常安静,不再有痛苦的哼吟声。

      有一天,两个狱卒摇摇晃晃地朝她的牢房走来,显然是刚刚喝过酒。她的心跳加速,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每一下心跳都像是重锤敲击,震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的手心冒着冷汗,手指僵硬不已。

      她明白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玉牌在哪里,父亲他从未跟我提过,求您们了,求您们放过我……”她哀求着,但哀求似乎毫无用处。

      一鞭子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刺耳。

      “吵什么吵,害老子连酒都喝不安稳!”狱卒恼怒地大喝,随即又是一脚重重地踢在她的腹部。正当他准备再次挥鞭时,

      “四哥儿,别打死咯,否则我们也要遭的。”另一个狱卒急忙制止。

      那狱卒不屑地吐了一口痰在她身上,脸上满是厌恶,“快点!”

      林若寒忍受着剧痛,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被人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回自己的牢房。

      那人目睹了这一切。

      随后,隔壁传来了那熟悉而悦耳的声音。

      “姑娘,你知道玉龙山吗?”

      “没有。”

      “在玉龙山上,人若置身其中能看到云海漫天,仿佛云朵都在脚下。在半山腰,甚至能透过云雾,看到京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疼得已无法说话,只能默默聆听。

      对方迟疑了一下,依然继续说话,“我记得上巳节的时候,人们会和他们最亲密的人一起游街赏灯。那时的灯火通明,如同万星璀璨一般。”

      “亲密的人?”她心想,可能只有已故的母亲了。母亲甚至没能看到她长大就离世了。曾经,只有那把名为“落霞”的剑伴她左右,但现在,即便“落霞”也被夺走了。

      不知不觉中,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洗净了她脸上的污渍。

      “在这样的地方,谁还能喜欢京城呢?我不喜欢。这里的勾心斗角太多。”

      他又问:“你有梦想想要去的地方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我曾梦想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尤其是那些繁华的城市,就像是……”她停顿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她从未出去过,并不知道外面是怎样,外面又有哪些地方。

      “就像是虞城?”他接过话茬。

      “是的,虞……虞城?”

      “虞城的夜市灯火辉煌,犹如不夜城。街道上,到处都是摊贩和小吃,如糖葫芦、烤羊肉串,还有各种糕点。”他继续描述,“在青霓节的时候,整个城市都装饰得五彩斑斓,热闹的很。”

      她静静地听着,通过他的描述,仿佛能在心中描绘出那灿烂的灯火,闻到诱人的食物香气,感受到那热闹而欢快的节日氛围。

      这样的对话成为她在黑暗中的一束光芒。尽管身陷囚笼,她的心灵却随着他的话语飞往那遥远且美好的地方。

      这些时日他都会为她讲述大离王朝的各个地方。

      “雪,你知道吗?”他又开始讲述。

      “雪是什么?”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她的嗓子已难以发出清晰的话语。

      “冬天的虞城雪景,银装素裹,如同仙境。”他知道她已无力再说话,便继续描述着大离的山河、江湖人情。

      “南方的玄真观,精通奇门遁甲的逍遥门,传闻那幽月谷的玉婉在叛出师门后......”

      他的叙述唤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为何如此了解这些事?最终却命运多舛,困于此地?”她心中泛起疑问。

      一次,她忍受着剧痛,艰难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林若寒正要表达歉意,示意自己不该随意问的时候。

      “阿阮,我叫阿阮。”

      自那天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再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世,或者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又或者已经出去了。

      一直到最终的那一天,她被推向熊熊燃烧的火炉。

      无论她重来多少次,她都不知道他结局如何,去向了何处,有的只是他一遍一遍的描述这大离的万水千山。

      “兄台,兄台……”她的回忆被一声催促拉回现实。

      这时,林若寒才回过神来。她看到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眼中透露出呆滞而又担忧的神情。

      “阿阮,我叫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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