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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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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灯锁门,离开诊室,剑主从开始第二次的市区巡逻。第一次或许是新手的好运,一上来就撞见了Berserker,还打了胜仗,但这次的目标行踪太过于飘忽不定,没有经验可以参照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立香低着头跟随着斜前方骑士的脚步,心里像是小猫在抓。之前针对他问出口的那句话,查理曼给出的回答非常奇特,让他忍不住琢磨了一路。
——“我告诉过你哦,立香。因为是不会说第二次的话,所以只能靠你自己想起来啦。”
藤丸立香把召唤至今的记忆仔仔细细从头篦到尾,又从尾捋回去,还是一无所获。查理曼说得那样笃定,让他忍不住懊悔过去的自己怎么可以心这么大忘记了如此重要的对话。明明查理从见面开始就给他异常亲近的感觉,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该记得才对!他跟自己闹起了别扭,而那一刻三变的表情却在不经意间被偶尔侧目看他的查理曼尽收眼底。
我的Master真可爱。圣骑士帝笑眯了眼,忍住想要伸手揉他头发的冲动,继续集中在搜寻的任务上。
“上次她出现在地铁站附近的路口,然后是街心公园。这两个地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很难找啊。”
“而且溜得也很快,真伤脑筋。不过这次我也有抗毒的护身符,绝对不会再受到她的牵制了,放心吧Master!”
听到从者的话,立香想起临走的情景。美狄亚将赶制出来的护身符交给了查理曼,面对二人的道谢她罕见地严肃,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对他们说:
“还请两位小心。先前远坂小姐的诅咒控制得很好,没有对她的精神造成太大污染,但若是依查理先生描述,那位间桐的Master反而将诅咒纳为己用,说明侵蚀过深,其身已是邪瘴之巢。她越是使用魔力或者给Servant供魔,状态就会越发恶化。”
“……最坏的情况下,她会变成本质是已死之人的『堕天』状态,那样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堕天』——丧失主所赐予的智慧与理性,舍弃主所教导的信德与慈爱,为了索取鲜血、魔力与生命而徘徊的行尸走肉。立香恍惚忆起沙条当初问过,“这次的御主都是些怪物,还要继续战斗吗”,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大海捞针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前提是间桐家的大小姐没有像昨日那样突然大开杀戒,否则这根针就是定海神针的规格了。立香愁眉苦脸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上来他还自告奋勇地依靠自己的双腿,经过三个小时属于普通人的体力槽见底,他只能被迫当起了查理曼的人肉发射器。每到一片区域找地方一坐,让灵体化的剑士以他为半径搜个几百米,没有结果就回来前往下一站。就这样找遍了街心、广场和人比较多的大型商业中心,还是没有任何线索。间桐凛那样气质出群的美人,立在人群中合该相当醒目,但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踪迹。
“Master,准备走吧。现在这个时间我最好不要离开你,等过了12点再说。”
午夜渐近,是不敢轻易在时针过点前动用令咒喊人回来的时间段。查理曼在立香面前现身,向少年伸出手拉他起来。立香刚刚站稳,就发现青年骑士脸色突变,另一只手极快地将腰间的圣剑抽出了鞘。
“查理?”
“有Servant的气息过来了,而且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什么?!”
是间桐和她的Servant吗,还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藤丸立香精神一振,顺着查理曼的目光伸长脖子张望,五分钟后又失望地瘪了下去。
一辆经过重新喷漆,看上去平常无奇的面包车向他们开来,侧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开车的是盘起头发,身穿深紫色女式衬衫和白色外套的Lancer,身边副驾驶座上慵懒地靠着她不系安全带的御主。车窗被摇下来,安德森探出半个身子,向Saber主从打了个招呼。
“嗨,藤丸同学,Saber。真是奇遇啊。”
什么奇遇你明明就是追着我们来的,以及为什么是你们啊现在我不想和你们打。立香差点把嫌弃写在脸上,又在注意到车子不再绘有献血车文字的时候收住了表情——Lancer的御主倒是言而有信,确实地放弃了骗血的不良行为。单冲这一点,还是可以正常地和这个人对话的。
“虽然很想先问一句大晚上的有何贵干,但彼此都是御主和从者,恐怕也是废话。”查理曼扛着剑单手叉腰,声音里也透着些许不快,“这里倒是安静,快速解决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那么,要打吗?”
Lancer无动于衷,只是恬静地垂着眼睛,半点没有要下车应战的意思。倒是旁边的安德森苦恼地大叹一声,单手撑着下巴将胳膊肘压在车窗框上。
“请息怒啊尊敬的查理大帝,我们不是为了和你们战斗而来。莫如说,你我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昨天晚上市里发生的事件都听说了吧?我们是出来找犯人的,因为那个手笔一看就是魔术师或Servant所为。”
“……别叫我大帝啦。”查理曼听得浑身不舒服,“那个事件的犯人我们知道是谁,只是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你们要是肯帮忙那再好不过,尽快让她退战也可以避免牺牲更多的人。”
“哈,论找人你们是真的问对了。”安德森有些得意,“我可是专吃这口饭的魔术师。站在这里说话实在没什么效率,上车吧Saber的Master,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立香和查理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他坐进面包车的后车厢,查理曼紧贴着他坐下,同时安德森从后视镜看到一柄辉剑浮现在本就不太宽敞的车厢内,寒光闪闪地直指他的后脑勺。
“哎呀哎呀。真是个警惕心强的从者。”背脊冒出一层薄汗,他干笑着耸了耸肩,“就算不这么威胁我,我也不会对藤丸同学做什么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查理曼的声音是爽朗笑着的,却听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只不过,你在我来之前就随便动了我的东西,可不能当作没发生过啊。因此只是稍~微,表达一下我的态度而已。过会儿就会收起来的所以别害怕,你不是有Lancer在嘛。”
这话连立香都听得一头雾水,安德森先生什么时候在哪里得罪过查理吗?他还在费解的时候,比他年纪大许多的社会人却早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对伏击过御主的对象有敌意倒是能理解,但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
果然即使看上去再怎么不像,王就是王。以及那个少年是不是还没意识到,这位王是怎么看待他的?
汽车在时堵时顺的街区穿行着,Lancer的驾驶技术高超到令人惊艳,打方向盘和换档的动作也流畅得赏心悦目。一部不算先进的面包车,居然开得比高档轿车还稳当和舒适。
“好帅啊!”查理曼就事论事,明快大方地赞美着前排从者,“这个骑乘技能的等级和我应该不分上下吧,不愧是能够驾驭天马的瓦尔基里。你要是Rider的职阶,不知道那场战斗打起来还要多难呢!”
Lancer紫水晶一般的美目向后略斜了斜,表情几乎看不出程度地放松了一点。安德森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问道:“你们连Rider都打败了吗?”
“是的。”掩饰无益,立香索性点点头,“现在我们需要找到另外一位Master,间桐凛。她应该就是Archer或Assassin其中之一的御主,而且昨天晚上,我们亲眼目击她杀死了两个人。”
“是间桐啊。”安德森摸摸下巴,“那就不太可能是Assassin,主从离得也太远了。间桐邸的位置我知道,Lancer,下一个路口左转,我把导航接到车子上。”
“是。”冰雪般的美人终于开了金口,尽管也只有一个字。安德森从脚下拎起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噼噼啪啪地开始敲打起来。荧幕上很快显示出各种形式的城市地图,普通路线版,卫星云图版,魔力密度版,灵脉分布版,端的是应有尽有。看来男人之前的自满也绝非信口开河。
说好的魔术师不擅长机器呢?把这位放在写字楼里也不会和周围的白领有任何区别。立香惊讶地看着他飞舞的手指:“安德森先生,你在用电脑查间桐的住处吗?我还以为魔术师的方式都是……更加神秘一点的。”
“我用的是魔术啊。”安德森手下动作不停,“电脑只是提供地图的道具而已,真正起到作用的是我的追踪魔术。像间桐这种代代相传的大魔术家族有样本,非常容易定位。而藤丸同学你这样的普通人嘛……”他忽然玩心一动,有点恶劣地抿了抿嘴,“有DNA就可以跟着你找到你的家。比如我先前收集的你的血液,就是个很好的引子。”
事实证明话不能乱说。他瞥到那把辉剑又离自己近了两寸,连忙无奈地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安德森先生,Stalker在日本是犯罪。”立香义正词严地试图挽救道德观堪忧的外国友人。
“我知道,在我们那边也是。魔术师一向不择手段,不要在意法律问题。”
“这可不能不在意啊!!”
“OK,OK,你是好公民,藤丸同学。刚才的话听过就算了,而且我也没对你那么做——Saber,拜托你把剑收起来吧。车上没有厕所,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尿裤子啦。”
……
面包车驶出市里,向接近洋馆区的深山开去。间桐家位置不太偏僻,可以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和环绕的林木逐渐接近。
“话说回来,安德森先生,你要跟我们商量的是什么事?”立香记起上车前他还有后半句话,“只要是不有违公德,不伤害别人的事情,我可以和你谈。”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希望能够和你们联手一起对付Assassin。”
不太意外。立香和查理曼再次交换眼神,都觉得像是对方能提出来的请求。对他来说,Assassin是个不能留到最后的对手,假如Lancer能和同为三骑士,也是全职阶实力最强的Saber共同作战,胜算自然能大大提升。
“对此我可以承诺,在Assassin被击倒之前,我绝对不会对Saber和藤丸同学你出手。而在那结束后,我也愿意把和你们的对决延后到下一次见面,除非你们同意当场交战。这样如何?”
既然他先前已经履行和剑主从的约定没有再去搜集血液,这一次的协定也就有了信用。从藤丸立香的角度考虑,他实在缺少真正的魔术师御主给予魔术方面的指导,安德森的知识与能力是不可多得的帮助。——虽然这也要看作为临时同盟的他到底愿出几分力。
“如果你在担心我会不会把战斗的重任转嫁给你,那就太多虑了。”中年男人很快读出少年的犹豫,“有你们在是更安心,但这不代表我和Lancer就可以划水。那是必须要拿出拼命的决心才能打败的敌人,为此我会用上所有的礼装和魔术,也会在从者们上前线的时间里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这些给你,可以先当作我诚意的佐证。”
他打开车内的储物箱,拿出了一双露出手背的黑色手套,以及一副镶嵌符文石的手环,递到后面去。查理曼先替立香接了,托在手里给他看。
“……这是?”
“在Lancer的帮助下做出的魔术礼装,这两件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手套可以让指尖发出传承自北欧的卢恩魔术·『Gandr』,凭你的魔术回路质量可能达不到机枪子弹那样的效果,短暂地让对象麻痹还是没问题的。至于那个手环,是用卢恩符文石制作的,可以持续吸收空气中的『大源』魔力并储存,在你身体的魔力枯竭的时候,将它作为备用源即可。也算是宝石魔术的一个变种吧。”
“谢谢。可是我不会任何魔术,手环给我有点可惜吧?”
“早晚派得上用场的,拿着吧。礼装这东西总归多多益善。”安德森合上箱盖,感到车内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紧张。
“那么,我可以喊你一声盟友了吗,藤丸。”他回过头,第一次不用后视镜,而是正视着藤丸立香和查理曼的脸,微微笑了起来。
山风习习,藤丸立香从车上跳下来,望向百米开外的间桐宅。依然是换汤不换药的豪华洋房,比起沙条家却显得更阴暗一些,墙壁青苔密布,一路延伸到地面,像黄绿色的绒毯。四处都有悉悉索索的声响,经历过Berserker一战的立香对此已经熟悉,那是虫类在暗中活动。他抓了抓发麻的头皮,将安德森赠予的两件礼装穿戴齐备。
“Master,跟紧我。”查理曼慎重地站在他正前方,一旁的Lancer也恢复了武装,“在她的Servant没有现身前都不可以大意。”
“明白了。”立香点点头。时间已过凌晨一点,若是间桐家的大小姐还没出门,那和昨夜比起来倒是迟了不少。他们缓步走向那扇冷硬的大门,姑且按了门铃,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回应。
“破门,Lancer。”
安德森不带犹豫地发话,枪兵点了点头,长枪咻地突刺而出,将用魔术封死的门锁一击刺得粉碎。立香还在发呆时,查理曼也上去补了一脚,大门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他在命令Lancer,查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是我的Servant!没来得及给自己的骑士发令的少年不知道哪来的一阵小憋屈,鼓起了腮帮子。他不满的表情没维持很久,随着门扉倒塌,昏暗的玄关内突然扑袭出液态的强酸,洪水般蔓延向胆敢直闯的不速之客。
“水加毒蚀?居然能把液态的东西构筑成防卫系统,连我都要赞叹一声天才了。”安德森退开数步,为两个具备对魔力的从者让出地方。Lancer舞起巨大的枪刃,白光如练,霎那间将流体的毒素切断大半;查理曼一撩披风替立香挡住了几滴溅过来的酸液,同时抖剑辟出一簇冰棱,寒气尖锐地弥漫开来,把所有意图沿着墙根流窜开来的液体统统冻结,如同银白的水晶凝固在各处。
“就先这样吧。用火将它蒸发的话,毒气会呛到你们的。”查理曼垂下持剑的手,“有感应到间桐的Master藏身在什么地方吗?”
“嗯,根据令咒的反应,在地下。”安德森向剑士点点头,以表对其用心的感谢,“不过楼梯好像只有上楼的部分,看来通道隐藏得还很深。我来用追踪魔术,你们跟着我。”
他们动作迅速地从一楼上到三楼,在走廊的某处停了下来。面前是看不出异常的墙壁,安德森从兜里掏出一只怀表形状的魔力计一晃,便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这里了。”他示意Lancer将整面墙壁切开,“但愿这不是承重用的,否则就要祈祷我们不会跟间桐家的一起活埋在地下了。”
“这是……”
墙壁开裂,暴露出通道入口,立香忍不住蹙紧眉头,捂住口鼻。浓重的、霉烂的臭味,混杂在湿润的雾气中扑面而来,通道的地面和石壁都湿漉漉得好像从来没有空气正常流通过一样,阶梯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法看出里面藏着什么。
“走吧。”
查理曼把剑身抬起,斑斓温暖的彩光在咎瓦尤斯上萦绕,照亮了脚下。他握住御主因厌恶和担忧而微微颤抖的手腕,与他并肩迈下石阶。立香看着走在前面的枪兵主从,又望了望查理曼的侧颜。按理说现在我方的火力充足到不至于恐惧,但此刻总有某种强烈的、难以形容的不祥预感在心尖敲打,让他的左眼皮跳来跳去。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
阶梯终于到达地下的尽头,前方没有门遮挡,绕出去之后直接进入了一间庞大空洞的石室。薄纱一般的水雾在空中浮动,到处都有残存的虫子在乱爬,安德森和藤丸立香同时站住,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那个里面就是……间桐的Master?”
“……嗯,就是她。但是……她怎么会……”
石室的正中央,坐落着尺寸惊人的大型水槽。从地面穿出的金属水管将其连接,内部被液体灌满,水槽的壁面不断渗出水珠滴落下去,周遭土地早已被其腐蚀得深黑。水槽的内部,一袭深红长裙的少女平躺其中,任水淹没全部身躯,发丝像水草飘摇,宛若溺亡的尸体。她闭目无息,面容静肃,嘴唇却微微颤抖,仿佛在勉力忍耐什么。
——还活着。立香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安德森,想从他那里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资深的魔术师没让他疑惑太久,“利用间桐家的水属性,将自身的诅咒和毒用水转移并排出。刚才在门口袭击我们的东西,也是这里用剩下的『废料』吧。虽然有办法维持住生命体征,但也要放任水从内到外不断循环,耳道、呼吸道、肺与胃肠、中枢神经,都要遭大罪。这样的功课每天都在做吗,还真是对自己也够狠的大小姐啊。”
“——!”泳池呛口水尚且要难过半天,这种天天溺水濒死的体验,她怎么捱得过来的。立香咬着牙,怔怔地看着泡在水里的少女,又想起了她的妹妹,那位温柔和顺的年轻后辈。她是不是也曾为了活下去,每天必须经受普通人根本无从想象的煎熬?
造孽的圣杯,天杀的圣杯战争。
要结束它。若是真要许愿——
就让圣杯这种东西彻底从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