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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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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领着林洛风和一大帮侍卫雄赳赳赶到坟场的时候,只见四个人围着坟头正在热火朝天烤着地瓜,他们嘴里吃着瓜,期间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氛围弥漫在整个人坟场。
林洛风的脸色铁青:“大公子,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白驹走过去,他轻轻咳了咳。
宁询抬头看到是白驹,他一笑:“回来了,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地瓜刚烤熟,你要不要尝一尝?”
白驹正色道:“宁公子,城主来了。”然后转眼看着元熙和秦烨,“你两个也别吃了!”
宁询把手中剩余的地瓜一口塞进嘴里,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深深吸了一口气,裴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
林洛风摇着扇子向宁询他们走来,等他看到满地的空棺,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握紧折扇骨节咯咯作响,不过他的眼神第一时间是落在裴砚身上,嘴角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裴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裴砚一笑:“我恰好路过而已,你们谈你们的事,不必在意我。”
林洛夫扫了一眼空棺,对着宁询冷冷道:“宁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询:“城主不是让我们追查杀人案吗?”
林洛风压低嗓音,微怒道:“让你抓凶尸又没让你翻棺材!”
宁询:“城主怎么知道杀人的是凶尸,难道你见过那个凶尸?”
林洛风一时语塞,他尴尬干笑了两声:“我怎么可能见过!我瞎猜的!”
“那林城主还真是神机妙算,随便一猜就知道明月城杀人的就是凶尸,”宁询指着眼前三十多口空棺材,说道,“我们
昨天挖坟只想在尸体上找点关于那个凶尸的信息,可是一打开棺材,尸体不见了,林城主您说这事怪不怪?”
林洛风皮笑肉不笑:“或是是盗墓的吧。”
宁询微微眯着双眸,嘴角带着痞笑,他随手拿起空棺里的一串金银珠宝:“哪有盗墓贼只盗尸体,不盗陪葬品?这种买椟还珠的盗墓贼只怕没有吧,依我看——”
宁询的话戛然而止,他紧紧盯着林洛风的脸,一双桃花眼里的笑意逐渐染上一层寒意,“依我看是有人故意带走了尸体。”
“故意的?为什么?”元熙忍不住插嘴问。
宁询一笑,“想知道?”
“嗯嗯。”元熙眨巴眨巴眼睛。
“那是因为这尸体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洛风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都是死人了还有什么秘密。”
宁询:“死人当然有秘密了,我知道这明月城死的人远不止这三十个人,还有更多,至于具体数目林城主比我更清楚,只
不过那些尸体就如同这三十多个空棺一样,全都不翼而飞了。”
林洛风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宁询俯身在林洛风耳边,眼底划过一丝锋利的光芒,“你把尸体藏哪里去了?”
“放肆!”
林洛风儒雅的面容上浮现狰狞的怒气:“姓宁的,你凭什么认为是本城主偷走了尸体!你在这里对着三十多口棺材胡编乱造,给本城主乱扣罪名,就算你是白大公子的的朋友,这一次本城主也不能轻饶你!”
“来人!把他抓起来!”
吴黎上前正欲拔剑,宁询身后的裴砚一见剑光,立马吓得楚楚可怜的模样趴在宁询的肩头,声音娇柔瑟瑟:“哎呀,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打杀杀的呢,吓死人了,宁公子你可得好好保护我才是啊。”
宁询:“……”
兄弟,你戏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见昨夜见过你徒手碎凶尸,我差点就信了你的话。
林洛风看到裴砚受惊的样子,心生不忍心:“裴先生放心,我手底下的人不会伤害到先生的。”林洛风叫了一队侍卫过来,“裴先生,这坟场是死人的地,晦气的很,你身子单薄见不得这些东西,我让家仆送你回天居府吧。”
裴砚摇摇头,差点都要把眼眶里的泪水摇出来了,这要是个女子,只怕林洛风都要立马缴械投降了。
裴砚慢悠悠说道:“没关系,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说……”
多亏了裴砚一搅和,林洛风也没有再动手,只是脸色铁青地盯着宁询。
宁询身体斜靠棺材,一副慵懒的模样:“常言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见了棺材都还要死撑,”宁询笑了一声,说道,“不瞒林城主,昨夜我们碰上了那个杀人凶尸,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全身被怨气包裹我们看不清他的面貌,不过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说着宁询解下手臂上的布,林洛风在看到宁询手臂上的伤口之后大惊失色连手上的扇子掉落在地都浑然不知,“你——”
宁询捡起地上的玉扇,林洛风这才缓过神来。
宁询挑眉一笑:“我手臂上的伤你是不是觉得很眼熟,这正是佛家绝学——地狱业火,好在我运气好只是被业火擦伤了一点,不然林城主今天见到的就是一具焦尸。”
“地狱业火?还真是地狱业火!”
“明月城怎么会出现地狱业火?”
人群面面相觑。
看到林洛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宁询言语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相传这地狱业火能够烧尽尘世一切污秽,虽是佛家绝学却凶戾十足,非一般僧人能够驾驭,数百年来也有一个人能够运用地狱业火,因此他被世人尊称为圣佛,也就是你伯父林愁心!”
林洛风脑子里的一根弦应声崩断,他哑口无言。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圣佛杀人了!
白驹算是比较冷静的,他只是看了一眼宁询也没有多说什么,元熙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地瓜,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那个凶尸就是圣佛?这怎么可能呢!还有和这些失踪的尸体有什么关系?”
宁询淡淡扫了一眼元熙:“智商不够,脑袋转不过来,就乖乖待到一边去吃你的瓜吧。”
元熙:“你——”
宁询坐在棺材上,双腿来回晃动,居高临下一般的姿态看着林洛风:“林愁心死后沦落为凶尸杀人,身为林家后人,你深知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你选择偷偷处理尸体,这个明月城中也只有你林城主有这个能力能掩盖一切。”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把尸体藏哪里?”
铁证如山。
林洛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再狡辩什么,平复心绪之后说道:“你说的是,当我看到那些尸体上的地狱业火我就知道那个凶尸是伯父,伯父一生除魔卫道,慈悲济世,是人人称颂的得道高僧,他圆寂之后明月城也因为他的功绩成为天下佛教朝圣之地。
可是就在这半年来,明月城突然冒出凶尸杀人,弄得人心惶惶,尸体上的伤口正是地狱业火,如若天下皆知圣佛入邪杀人,只怕会损林家颜面,所以我便私自处理了那些尸体,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有三十多具尸体被发现了,我向家属们掩盖了真相,让其匆忙下葬后又偷偷开棺运走尸体,眼见凶尸杀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得已才求助太霄宫,只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还能保全伯父的名声。”
宁询:“所以你销毁了那些尸体?”
现在的林洛风已经没有任何挣扎,他和盘托出:“我没有销毁那些尸体,毕竟他们都是明月城的子民,我把他们停放在城外的义庄。”
宁询从棺材上跳下来:“带我去看看。”
林洛风微微一怔,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灼灼如烈焰,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势的气息,令人不得不臣服。
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头混混吗?
宁询挑眉:“怎么,不愿意?”
林洛风:“没,你看尸体做什么?”
宁询:“和尚乃是世间修行者,佛光盈体,一般坐化后金身清圣不受邪气侵染,更何况还是林愁心这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沦落为凶尸呢,林城主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林洛风:“我也想要查,可是至今也查不出什么。”
宁询:“所以要从尸体上查起,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
一行人前往城外义庄。
林洛风只带了几个心腹,走到城外还要翻两座大山,刚走到半山腰子,裴砚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揉了揉小腿肚子,对着宁询说:“宁公子,我走不动了。”
宁询白了他一眼:“走不动就爬。”
裴砚:“……”
裴砚失笑:“宁公子你好狠的心呐。”
宁询:“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裴砚眼珠一转:“要不你背我吧。”
宁询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你又不是女子干嘛要人背。”
裴砚手抵着下颌作一个思考的模样,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叹了叹气,一脸懊恼喃喃自语:“女子啊……早知道我就扮……”后面那几个字宁询就没有听太清。
林洛风走过来,他拿出水壶递给裴砚:“裴先生若是累了,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裴砚轻轻咳了一声,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抬起眼帘,双眸脆弱而受伤,声音柔柔颤颤却带着一丝倔强:“没事,我可以坚持的,不用顾虑我。”
元熙眉头一皱,一脸嫌弃:“走不动就别跟来啊!这样拖大家后腿就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到城外!”
裴砚听到元熙的话,他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裴砚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林洛风实在是是于心不忍:“裴先生身体抱恙,要不我让吴管家带你回去找个大夫瞧一瞧?”
裴砚轻声一叹,神情开始变得沉郁忧伤:“这都是老毛病了,没事。”
林洛风:“老毛病?”
裴砚娓娓道来:“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们戏班没有什么名气,都是我那些徒弟们挑着戏箱赶着驴车到各个地方去表演,到了当地还要去拜见当地的码头,地主豪绅,希望能受到庇护不被他们欺压剥削,我们唱戏的‘开口饭’食之不易,寄人篱下,处处仰人鼻息,有时候挣来的钱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
宁询环视了一眼众人,大家竟然都陷在裴砚的‘故事’里,甚至连白驹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动容。
我就呵呵了。
见众人共情,裴砚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加悲切,凤眼尾染上一丝潮红:“前几年有一地头蛇看中了我戏班的一个小姑娘非要强要她做小老婆,小姑娘本已经许配了人家,自然宁死不从惹怒了地头蛇,寒冬腊月的,那个小姑娘就被那个地头蛇扔进了冰窟窿里——”
众人听到这里,不知是谁入戏一般附和了一声:“哎呀,造孽啊。”
裴砚一叹,接着说道:“我为了救她跳进寒潭,从此以后身体就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反倒是身子骨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走几步路就喘得不行,我知道是我连累了大家的脚步,你们不必管我。”
林洛风一脸疼惜,看那个样子恨不得把裴砚捧在心窝窝里吹吹:“没想到裴先生竟然受过这么多苦,难怪身子骨这么弱。”
裴砚咳了咳,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潮红,他扶额叹息:“江湖上求衣觅食,都有一把辛酸泪……”
宁询:“呵呵。”
听了‘故事’之后的元熙正伤情,见到宁询这副态度,他气鼓鼓道:“你笑什么,好没同情心!”
裴砚则一脸大度:“宁公子不理解情有可原,谁叫我是戏子呢,天生命薄……天生就被人看不起……”
虽然知道裴砚是在演戏,可是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主动走到裴砚面前,半蹲下:“上肩。”
裴砚惊诧:“宁公子,你这是……”
宁询没好气道:“我背你。”
裴砚广袖掩面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哎呀……这么好意思劳烦宁公子呢。”嘴上这么说,裴砚立马趴在宁询肩上来,他低垂着眼眸,薄唇上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裴砚搂着宁询的脖子带着骄傲的小表情在他耳边轻语道:“哎哎,宁公子,你说我刚才演的好不好?”
宁询一脸无奈:“好好。”
一想到刚才林洛风他们听了裴砚的故事后一副怜惜的神态,宁询不由得嗤笑一声,“你不是个女子真是可惜了,以你的手段,什么男的斩不下马。”
裴砚下颌搁在宁询肩头,他朝着宁询耳后轻轻吹了一口起,温热的气息直扑而来,宁询耳朵有些痒痒的,他正想让裴砚别胡闹就听到裴砚说了一句:
“如果我说,我就想斩你,小哥哥,你下不下马?”
宁询脚下突然踩到一个石头,崴了一下差点把裴砚从背上甩下来。
裴砚噗嗤一笑:“逗你呢。”
宁询问道:“刚才你说的那小姑娘的事都是信口胡诌的?”
裴砚想了想回答道:“也不算全是胡诌,真的有个地头蛇看中了我戏班的一个小姑娘,那地头蛇喝了二两酒便□□上了头,居然当着小姑娘的面解裤子,那小姑娘未经人事,吓得哭了好久,我知道后,直接拿了把大刀把他老二给剁了……”裴砚轻笑了一声,像是风拂过铃铛一般轻灵,“最后我找来一只野狗,让他亲眼看着那条狗是如何把他老二吃进肚子的,看完之后他好像就疯了。”
裴砚的鼻息在宁询脖间徘徊,潮湿而温热:
“宁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宁询一双灼灼桃花眼此时闪过一丝凉意,连说话都紧了几分:“不一定是等到扒了女儿家的衣服,摸了女儿家的胸脯才叫□□,只要不是你情我愿,这样的恶徒都该杀,我要是你就直接捏爆他脑袋。”
“这样的人,我怕脏了自己的手。”裴砚的眼神渐渐冷下来,眼底还有一丝鄙夷:“其实那个地头蛇早就是恶贯满盈,糟蹋了不少姑娘,乡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我又回到那个镇子了,听说他疯了之后,好像是被手底下的人背叛了,流落街头,我最后看到他,他正在跟狗抢饭吃,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反而是折磨。”
说完之后,裴砚打了一个哈欠:“昨夜跟你们挖了一夜的坟头,我现在又累又困,我先趴着睡会,等会到了地方你再叫醒我……”
老兄,你昨晚好像连锄头都没有碰一下。
你这样说良心不会痛吗?
呵,或许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宁询刚要开口,就听见背上的裴砚鼻息处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见裴砚睡得踏实,宁询脚下的步伐也渐渐放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