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亡国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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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齐边境，朔风呼啸，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不久之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和呼喊声全都消失了，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突兀。
暂时的平息似乎是在等待终决之战的到来。
梁国宫内，只听见一名女子痛苦地叫喊，时不时还伴随着稳婆的低语声。
“使劲啊，皇后娘娘！”
“看见孩子头了！”
“再加把劲啊，娘娘！”
......
暮色昏暗，漫天飞雪，一阵洪亮的啼哭声从显阳殿内传来。
殿外站着一位男子身穿绣有沧海龙腾图案的明黄色长袍，他略显疲惫的脸庞在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后，微露喜色。
稳婆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生的孩子从殿内抱出，朝皇帝福了福身子，“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均安。”
萧衍看着锦缎襁褓里阖眼安睡的婴孩，嘴角挂笑，道:“你们好好照顾公主，朕去瞧瞧皇后。”
此时，殿内正弥漫着刚才生产时残留下来的血腥气味，萧衍迈着急促的步伐来到床榻边坐下，握着程婉的手，柔声道：“婉儿，辛苦你了。朕要谢谢你，给朕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程婉面色略微苍白,额头上挂着些许薄汗,虚弱地说道：“陛下，孩子的名字还没取，您给取一个吧。”
“好。”
萧衍低头沉思片刻，道：“就叫萧芸吧。朕希望她知书达理，内敛沉稳，能健康幸福地长大。”
“萧芸...芸儿，这名字好听。”
随后，他叹息了一声，“只可惜这孩子生不逢时啊...如今大梁已是内外交困的局面。今夜子时前，朕会派人护送你们离开都城，前往梁周边境。那儿没有战乱，你们母女俩的生活能相对安稳些。”
程婉深知这场战役，大梁绝不可能取胜，而萧衍这么做是打算用他自己的命护住她们母女俩。
她用尽全身力气，慌乱地从床榻上坐起来，生怕萧衍下一秒便会弃她而去，紧抓着他的手道：“不！陛下！此战凶险，婉儿要与陛下同生死，共进退！陛下不能留婉儿一人...独活于这世间啊！”
“婉儿，孩子还小，需要母亲。更何况...你得替朕好好活下去，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萧衍紧抿着唇瓣，顿了顿，“芸儿生得好看，眉眼处有几分像你。她才刚出生，你忍心弃她而去吗？你忍心看她从小无父母可依吗？有你陪着她，朕放心。”
程婉泪眼婆娑，小声啜泣，“阿衍，我哪儿都不去，就在梁周边境等你，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芸儿都在那里等你！”
萧衍闻言，将她揽入怀中，程婉紧紧攥着他背后的衣襟，泣不成声。
“好，我答应你。”
他垂眸看着她微颤的身子，宽大的手掌轻抚过她的后背以示安慰，随后又转头望向直棂窗外逐渐灰暗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平安回来。
不要这皇位，带着妻女寻个地方，平静度日。
可老天爷啊...总不遂人愿。
他这次恐怕是回不来了...
夜色朦胧，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星光氤氲，夜幕缥缈如纱,雪此时已停了。
待全部收拾妥当，萧衍派出一支小型的精锐部队扮成平民，混入逃亡的人群中，将皇后与小公主平安地护送出了都城。
次日午时，遣散完皇宫众人的萧衍已重新披上铠甲，整顿完军队，来到军营里与众位将领们商讨战术，迎接最后一战。
“报......”
一名士兵单膝跪地，拱手道：“禀陛下，周国皇帝愿意出兵支援我们了！他们的军队已于辰时出发，但...探子来报，齐军现在已整装待发。”
他畏畏缩缩地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在座每一个人的神情。
其中一位将领闻言，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这...恐怕是等不到周国的援兵了。”
原本在看驻军图的萧衍转身面向士兵，眉头微皱，“周军到哪儿了？”
跪在地上的士兵支支吾吾道：“回将军，刚过梁周边境，还有约莫...一半的路程才能抵达建康城外。”
“希望齐军晚点发兵，这样我们就能等到周国的援兵了。”
“报......”
另一位士兵迅速从营帐外跑来，跪在刚才那位士兵旁边，“禀陛下，齐国...齐国已然发兵，直奔建康城外，就快要兵临城下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不可思议。
萧衍拿起身边的长剑，似在宽慰众人，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我们的士兵做好迎战的准备！”
“是！”
三万大军兵临城下，气势浩浩荡荡，空气中弥漫着凄凉肃杀之意。
而城门里侧，截然相反。
每位士兵都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各个身穿盔甲，手握利刃。
齐国将领骑在马上，拔出长剑，向前一挥，大声喊道：“进攻—”
前排士兵迅速向着建康城城门跑去，身后的投石车也已准备就绪。
城楼上的弓箭手看着冲过来的敌人，快速拉开弓箭，数千支箭密密麻麻地朝他们射去。
刹那间，周围只能听见箭离弦的声音。
城门前，众多齐兵拿着大木桩重重地扣门。
城门内，许多梁军拼死抵住大门。
但梁军已经历了几日的战争消磨，再加上粮草紧缺，早已没了力气。
没过多久，城门便破了。
两军接触，齐国的骑兵将士们像秋风扫落叶般地冲了进来，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铁骑大军淹没，除了临死前发出的那声惨叫，别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满地的鲜血使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残辕破旗，流血漂橹，狼烟未灭。
车辄的印子碾压着鲜血延伸到了天的尽头。
夕阳胜血，笼罩着战场。
齐国的铁骑进入都城，直奔皇宫。
萧衍一人身着朝服，独自站在宫门口迎接齐国大军。
齐国首将见萧衍一人在此，轻笑道：“堂堂梁国陛下，竟落得如此下场，呵～”
他双手执剑朝天作揖，“我奉我国陛下之意，特来取你的性命！”
说罢，不给对方任何机会，拿起一支箭便向他射去。
萧衍镇定地站在那里，任由箭矢射入心脏，他早知今日这般局面已经无力挽回。
他躺倒在地上，望着霞光万道的天空，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嘴里呢喃：“婉儿...抱歉，是我食言了...”
愿来生，我不再是皇帝，你也不是侯府嫡女，我们不会在皇宫内相遇，不必墨守成规。
而是在乡野间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孕育子女，相守到老。
齐国首将下马，提剑割下萧衍的头颅，一道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面无表情地将其装进匣子里，转身上马离去。
-庆元四年 梁国灭-
此时，雪霁天晴，雾霭退散，雪地被日光映照得一片明亮，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快要赶到梁周边境的程婉与萧芸，偶遇了一支周国的军队正在此处稍作休整。
他们原本是想前往梁国都城支援，却在途中得知梁皇已死的消息，正准备返回。
从他们口中，程婉得知心爱之人已经以身殉国的消息，一行清泪流下，心中的悲痛难以言表。
程浩拿着水袋，走到树荫底下，就见程婉泪痕满面，双眼无神，手指紧攥衣裙，压低声音，道：“该死的齐贼觊觎梁国财宝，害我国破家亡，还将阿衍枭...首...首级还被那齐贼带回邺城进献给齐国的狗皇帝！可怜我阿衍，如今正是雪后初晴，该冷的时候，无人替他收尸，他就这么暴尸荒野...”
程浩踌躇一番，不知该如何安慰，将水袋递给程婉，“阿姐，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已许久未进水了,喝些吧。”,见她未伸手接过，程浩俯身将水袋放在她身旁。
他偏过头，嘴唇微微动了动，试图开口，内心的矛盾在他眼神中流转不止，几次欲言又止后，他还是将内心想法宣之于口。
“我想了许久，如今洛阳为周国、齐国竞相争取之地，形势定当混乱，此时介入为最佳时机。所以我打算带着临渊阁剩余势力退居洛阳，我将化名为仲霖经营临渊阁，阿姐觉得如何？”
“我如今...没有余力想别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程婉低头注视着襁褓中的婴孩，手不时地轻轻抚拍，萧芸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程婉，乐呵呵地朝她笑，她才终于展颜一笑。
休整过后，程婉坐上马车，行进间看着窗外一幕幕远去的风景，再次泪湿了双眼。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国破，家亡，夫死，唯独留下了她和她那刚出生的孩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亡国之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