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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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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陆光明声音虚弱,他眉头略皱,疑惑,“这是哪儿?”
靳医生刚好端着塑料盆进来,答道:“卫生所,”他用手背试了试陆光明额头,“行,烧退了,哪儿还不舒服吗?”陆光明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靳齐就说出他想知道的答案:“夏蝉送你来的,等你好全了再付我医药费也不迟。”
陆光明笑了,眼睛弯弯的:“您姓靳吧?”靳齐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陆光明无辜地指指靳齐白大褂上的工牌:“上面写了——‘结湾卫生所,医生,靳齐。”
靳齐呆住:“啊,”他被自己逗笑了,扶额,“哈,不好意思,我最近太紧张了。您贵姓?”“我姓陆,陆光明。”陆光明说。
靳齐挑起眉毛,颇有兴趣:“哦?陆先生,您是作家吧?我看过您写的书和诗集,您很有才华。”陆光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别,靳医生,您叫我名字就行。”靳齐不可置否地笑笑。
“行啦,小蝉娃,你也坐下休息吧,站好一会儿了。”靳齐拍拍夏蝉,踢给他一个板凳。
陆光明暗暗叹气,又被夏蝉救了一次,又欠了人情。不过......夏蝉怎么知道他晕倒了?他看向夏蝉。
夏蝉的神情仍和雨天山洞里的一样——孤独冷漠不近人情。
“谢谢你,夏蝉。”陆光明很诚恳。
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摇摇晃晃,时光被烘托成有质感的胶卷。
夏蝉坐到板凳上,与陆光明对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盛满太多情绪,他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放弃。靳齐微微勾起嘴角,心想:“这陆光明不简单啊。”他认识夏蝉也有三四年了,头一次在夏蝉脸上看见沉默以外的神色。
“都没吃早饭吧,我去买饭。”靳齐不想掺和进这诡异的气氛,找个理由要跑。陆光明闻声:“不麻烦靳医生,我好多了,可以回去,药费我回去拿给你。”说罢就起身下床。
他走到门口,转身对夏蝉说:“夏蝉,有空我请你吃饭。”夏蝉拨了拨遮眼的头发,清楚地看见了陆光明:他整个人浸在夏天最好的阳光里,披上一层柔光,正如他的名字——“光明”。
靳齐看夏蝉这傻小子愣着,赶紧戳戳他:“你小陆哥哥要请你吃饭,给点儿反应啊!”夏蝉这时才如梦初醒,慌忙点头。
陆光明笑:“好。”
...... ......
靳齐搭着夏蝉肩膀,看陆光明的身影渐行渐远:“我说啊,蝉娃,你怎么回事儿?我头次看你那么紧张,陆光明什么来头,给你下迷药了?”
夏蝉摇头,不说话。“你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别跟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有屁就放!”靳齐弹了他个脑瓜崩。
夏蝉依旧望着陆光明离开的地方出神。靳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留下他一人驻留原地。
陆光明听到靳齐说是夏蝉送他来卫生所时,心其实猛跳了一下,但他没多想,可能只是结湾镇的人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罢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完成报告。他来这儿的几天,照片拍得不少,就是文字素材太少,他还得找时间问问闫镇长有没有地方志。
哦,还要请夏蝉吃饭,吃什么呢,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厨艺完全可以胜任三菜一汤。那就做红烧排骨、油焖大虾、清炒豆角和西红柿鸡蛋汤!陆光明满意地点点头,写下明天要去买的菜。
陆光明没有意识到,夏蝉已然闯入他的生活,或许会扭转某部分他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刻下令他刻骨铭心的痕迹。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 ......
“小陆,你有没有空帮我个忙?小学里缺老师,现在找不到人顶,够呛的,我寻思着你应该可以顶一顶,工资肯定是照常给的。”闫镇长忐忑地给陆光明打电话。
陆光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光荣的人民教师,幸好他大学是中文系,当个语文老师不成问题。
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马上就能去学校任课。
闫镇长听他这话高兴地不得了,立马联系校长,分享好消息。
结湾小学是当地人自己筹资修建的学校,偶尔有慈善家提供资金用来翻新或制备设施,老师大多是在外完成学业的大学生,也有一部分是来支教的,不过少之又少。
陆光明兴奋得很,他从小就怀揣一颗好为人师之心,没想到在“奔三”之前还有机会圆梦。
感谢结湾镇,感谢闫镇长,感谢离职的热心老师。
陆光明大步迈出小院儿,直奔小学。“小陆!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呀?”段红兰靠着自家理发店的门框,风情万种地绕着一头刚烫出来的卷发。
应了闫镇长的话,陆光明确实受小姑娘欢迎,准确来说,是受所有女同志欢迎,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十七八岁,妥妥的“妇女之友”。
“兰姨,我去学校呢。”陆光明说。段红兰嗔怪一声:“叫兰姐!”“好的兰姐。”陆光明甚是乖巧。兰姐晃晃剪刀:“下次来我这儿理发呀,给你打折。”
陆光明被迫答应,来不及寒暄,脚底一溜烟儿,跑了。
段红兰摇摇头,笑:“这孩子......”
结湾小学校门两边种满了树,开花的、不开花的,海棠、紫荆、松树、樟树、梧桐......此时都沉浸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中,枝叶轻摇,反射的光像金子般耀眼。
学校不大,但温馨。陆光明和门卫大叔说明来意,报上姓名,便顺利被放行了。校园中花草树木更多,遍地阴凉,淡淡的清香缭绕。
陆光明找到校长室,轻轻敲了三下门。“请进。”屋内传来声音。陆光明推开门,校长坐在办公桌前,周围没什么装饰品,倒是贴了许多孩童画的画。
校长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她开口:“是陆光明先生吧?”
陆光明眉眼带笑:“是的,校长。”校长站起身来:“我听闫叔说,你是作家。”陆光明谦虚道:“籍籍无名的小作家而已。”校长扶了扶眼镜:“你好,陆先生,我叫魏薇。”
于是,经过一番交谈,姚校长愉快地录用了陆光明任代课老师,带五年级的语文,三年级共两个班,一班和二班。
陆光明的办公室在二楼,因为现在还没下课,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他的办公桌靠近窗户,打开窗,可以看见掉漆生锈的护栏,笔挺的玉兰树,风卷着树叶共舞。
“陆学长?”坐他对面的一位娃娃脸女老师压抑着激动的声音,睁大眼睛。陆光明没反应过来,娃娃脸老师把脸凑近,小声道:“学长,你不记得我啦?大二的运动会,我中暑晕倒,你和之雪学姐把我送去医务室呢!”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当时陆光明是学生会副会长,正会长是医学院的姚之雪,女子八百米赛检录时,有个学妹晕了,姚之雪和他是志愿者,就把人送到医务室了。
陆光明还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学妹的名字:“嗯......你是唐明......明......”唐明玉兴奋地点头:“唐明玉!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学长,真是太激动了。”
“要知道,学长你可是那届中文系公认的系草,实实在在的邻家大哥哥,多少女生的理想男友,”唐明玉回忆,“我还记得学校表白墙上,你和姚之宣的名字各占半壁江山。”
姚之宣,名字挺熟悉。“学长你不会不记得姚之宣,姚大校草了吧?就是之雪学姐的哥哥,比你大一届,数学系的。”唐明玉看出陆光明不记事儿,自觉补充道。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跟医学院学生多次表白结果被拒,上了校园论坛热门的痴情种姚之宣。
“学长,你怎么也来当老师了?你不是成了作家,写书去了嘛?”唐明玉叽叽喳喳。陆光明无奈地向唐小学妹叙述了自己来到结湾镇的原因以及自告奋勇补空子的经过。
唐小学妹听后若有所思:“所以,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陆光明点点头。
“正好我是二班的班主任,学长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班级里的孩子都很可爱,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唐明玉甜甜地笑了。
“好,我一定向你请教。”陆光明挺期待往后的“教学生涯”,即使它不到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