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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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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负手而立，暗紫色的身影仿佛要融入这夜色之中。
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灸舞笑了，一双酒窝映在脸上：“这么巧，我也刚好料定你会在这里等我。”
他想泪湖兴许也是笑了，于是他说：“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泪湖的声音中竟带有似有若无的欣喜：“这我可受不起，不过是履行约定而已。”
灸舞想再应上几句，思绪却被泪湖突然变得深沉的气息所扰乱：“灸舞。”她顿了顿，却不似是在犹豫：“我上次说可以把我自己也连带打包送给你，是认真的。”
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这么巧，我当时的回答也是认真的诶。”
泪湖莞尔，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用了这三个字。
她仍是平平地望着眼前的湖色，灸舞就在她身后。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变得有些恍惚，有些患得患失——她不知道下次有机会这样站在他身前会是什么时候，抑或是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于是她说：“灸舞，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信呢？”
“信或不信，从来都由不得我。”
泪湖淡淡冷笑，道：“你撒谎。”
灸舞不自觉地眉心一紧。他以为她会转过身来，可她却没有：“我想，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我而已罢。”
灸舞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阵挥不去的压抑，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怎样疏解。
过了半晌，泪湖忽而幽幽地道：“过两天要起大雾了呢。”
灸舞暗自思索着她话中的深意，虽料到她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却没想到她竟就此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黑夜中愈发萧索的背影上，然后他忽然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目送她离开。
他不敢确信自己的对的，可他想他大概是听到了她遗留风中的声音：灸舞，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医仙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一种近乎痛惜的目光盯着位于地板与墙壁之间的某个定点。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灸舞突然心虚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的确是做错了事，而如今就像个‘家长’般的医仙也的确被他气得开始在95虚拟招待所中转来转去，仿佛这样就能帮他发泄一点那累积下来的无处安置的怒火。
终于，医仙气急败坏地道：“盟主，你是故意要拆了我医仙的招牌吗？”
灸舞悠哉地将袋中最后一点薯片抛入口中，口齿不清地道：“如果前辈执意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医仙颓废地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道：“盟主，你……你知不知道，这多日来的操劳已经完全超出了你身体的负荷范围，还受了伤、吐了血……你知不知道，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意味着什么？”
灸舞的声音淡然得近乎淡漠：“什么？”
“一个月。最多最多，就一个月了。”
灸舞在心里打了些盘算，然后他竟笑了，笑意爬满双眼。
“谢谢您，医仙前辈！一个月，足够了。”
医仙从未像此刻这般心疼过一个孩子：“盟主，我就是不明白，你明明如此地珍视身边的一切，为何却偏偏不懂得爱惜自己？你还这么年轻，连二十岁都不到啊？”
灸舞耸耸肩，道：“可能就是一天到晚操心太多吧，结果就反而没空顾好自己。”
医仙道：“那灸莱呢？你就没有先过，你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
灸舞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心下一阵悲戚：“目前来看，我没有退路了，也没有资格去多想这些，我怕自己会犹豫。至于小莱，今生欠他的，也只祈盼能待来生再还了。”
“来生？你想欠下几个来生，你又打算用多久来将一切偿还干净？”向来清冷的声音此刻竟似在颤抖，灸舞惊诧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回头去看她表情的勇气。
医仙很识相地辞别了95虚拟招待所，然后，整个天地间都安静得可怕。
浅梦一步步地绕到了沙发前，略一迟疑，坐在了灸舞身边。
“怪不得你说，你没有时间了。”
“怪不得你那么急着要去把一切办完。”
“怪不得你的脸色总是那么不正常地苍白，怪不得你会伤得那么重……”
灸舞悲伤而略带宠溺地一笑，道：“浅梦，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
浅梦也不自觉地跟着干笑了一声：“我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真枉我在魔界有声有色地混了那么多年。”
听到‘魔界’二字，灸舞心下又是一沉。
察觉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化，浅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在最近两天准备出击攻打狄阿布罗？”
灸舞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胜算……有多少？”
灸舞轻轻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想到了泪湖说的话——
“浅梦，你愿不愿意帮我？”
浅梦见他深邃的眼眸中似是忽然燃起了新的希望，不禁也跟着莫名紧张了起来，只恍惚地点头示意。
灸舞正色道：“再过两天，这里就会起大雾。到时候，如果有了你的境阵相助，我想，我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浅梦道：“可我却没有必胜的把握，境阵之术毕竟是魔尊传授给我的……”
“听说，你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浅梦笑笑故作沉思：“好吧，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一试了，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灸舞望着她清雅的面容，忽然有些感动，他知道她此刻毫不犹豫地交给他的，是自己的命。于是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变得肃穆而温柔，深刻认真到让她再也无法维持住方才挂起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对望了一会儿，短到仿佛只有一瞬，又久到仿佛足够把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然后浅梦一刹那间就流下了泪来，再不去试图掩饰那将自己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哀伤，动情地说着：“灸舞，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啊……”
灸舞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再也无法忽视彼此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情感。他微微前倾吻去了浅梦的泪痕，然后给了她一个很紧的拥抱，任由她贪婪地依赖着那种单薄却异常安心的他的气息，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他自己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他这一次其实真的很想破例，不想还是只给自己两分钟的软弱和留恋而已……但奈何这不仅是他的责任，亦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早从他被任命为盟主的那一天起就死死地刻入了他的骨血。
于是，不多不少，两分钟后，他便放开了浅梦，一步一步地远走。
浅梦怔怔地坐在原地良久良久，似是不敢相信残留在自己怀中的体温是真实的。她蓦地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个拥抱仿佛——
——会是最后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