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见的八年》海棠倾

3、暑假

　　熄灯的哨声很快吹响，一个个寝室变得安静，唐素清他们的寝室在322，在走廊的另一端，按理说也不会经常被查，现在却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唐素清他们并没有过多在意，倒是叶澜偷摸张开了一只眼睛，看着走廊的声控灯亮了一盏，灭了，又亮起离他们更近的那一盏，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还在响着，叶澜都脑补好一会儿会突然出现的鬼脸了，他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然后，和陈冰四目相对。
　　陈冰是他们这层楼管纪律的，凭着一张校霸脸称霸整层楼，其实他只是一个老实人而已，虽然成绩不怎么拔尖，也就草草一个中等，但办事效率一流，不少学科的代表都是他当然有他的学科代表那肯定就要另一个，不干事，凭着成绩走天下，陈冰就是那个因为办事效率高但成绩不行所以不能被老师带着炫耀的冤种。
　　陈冰这张脸还是很受欢迎的，不少向往一个口哨外加“小妞，爷喜欢你”的恋爱的小女生给他递过粉色信封，大把大把的手写信呐，然后被陈冰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学校曾有人传言，他亲眼看见陈冰在收到情书后直接丢给那个女生然后猛退三米远，然后板着他的校霸脸说“同学，我们还小，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你应该自己定个目标，比如说襄阳五中。”然后那个女生回答道“我的目标就是你，陈冰同学”陈冰的脸缓缓扭曲，皱得像一团被蹂躏了千百次的废纸，然后他转身就跑了。后来那个女生不死心，知道看见陈冰管纪律，有人作死不服，说要班长来管他，叶澜就在旁边，为这个似是没有记忆的人祈祷。其实当陈冰的脸板起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后悔刚才的话了，接着他听见“我就是班长。”这句话从陈冰嘴里蹦出来的时候瞳孔慢慢长大，像是忽然顿悟，想起来几乎所有职位都有陈冰这件事，然后他的眼睛里就倒影着班主任了。那个女生也放弃了，有人问她为什么不继续追，她说“我怕我下一秒就到他班主任那去了。”
　　言归正传，陈冰面无表情的看叶澜，面瘫程度堪比叶辰，叶澜刚要出声喊唐素清的嘴缓缓闭上，眼睛也是，然后：安详的躺下了，陈冰也上床睡觉，这一天的闹剧就算结束了。
　　时间如水东流，谁把流年偷换。昨夜还下着雨，今天就变成晴天了，唐素清还来不及感慨天气变化之快，就被李老师的话吸引过去，“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咱们选一选这个学期的道德标兵啊，书法代表啊，优秀班干部什么的，民主选举啊，大家找张纸，把心中的人选写下来，一会儿收上来昂，咱们采取唱票的方式昂，公平公正公开，咱们先选优秀班干部，每个人写两个人选，不要说话不要拉票，共选五个，陈冰一会儿上来唱票，我来写，那个，叶辰，过来监督陈冰唱票。”陈冰习以为常，笔锋一转，写下喻漓音和江浩两人名字，等把票收完，上讲台唱票去了。“喻漓音，陈冰，喻漓音，陈冰，陈冰，陈冰，陈冰，陈冰，江浩……”
　　喻漓音是地理课代表来着，和地理老师董老师玩得挺好的，和历史老师周老师玩得也不错，因为她是她们班在历史老师手底下唯一一个满分，奥对，喻漓音也是转学生，不过没唐素清和叶辰转得那么远。江浩是历史课代表，他和周老师就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关系，可想而知他看喻漓音的目光有多频繁，但也没什么坏心眼，他喜欢喻漓音来着，之前让喻漓音的闺蜜王子宣帮过忙，也表过白，不过也被拒绝了。两人也算实至名归，都挺称职的。
　　唱票下来就是陈冰23票，喻漓音10票，江浩7票，还有李青和王一帆各5票，结束。之后的评选就不过多细讲，唐素清每个都沾边，但是就得了道德标兵和优秀学生代表，学生代表还是选的期中考试前五名，他在第二，第一肯定是叶辰啦，喻漓音第三，然后是刘欣欣和陈新怡。叶辰除了优秀班干部没有其他的都有了，叶澜是一个没有，陈冰就是优秀班干部和书法代表。
　　第二天早上就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场了，时间过得很快，唐素清锤了捶自己因为坐了太久而酸痛的腰，回到教室，等着家长来收拾东西，然后回家过暑假。
　　唐素清趴在窗边上望眼欲穿，眼睛都要瞅瞎了也没看到自己的爸妈，最终视线落在叶辰身上，“你很想回家放暑假？”唐素清白了一眼他，重新盯着窗外，“当然啊，你不想放假？”“不想。”因为那样我很难见到你。唐素清当然不知道叶辰想得是什么，他问叶辰:“为什么？”叶辰攥紧了手里那张问喻漓音要的信封，喻漓音没有粉色的，她就借她的粉色荧光笔，一点一点把信封涂成粉色，有几个颜色涂错了，很突兀，他就放书桌里画另一个，再问喻漓音要一个，继续涂，喻漓音干脆把剩下十来个都给他了，他涂一涂，看一看，挑出涂的最好的一张，又问喻漓音要了张粉色便利贴，写了“我很喜欢你，请和我交往”上面写的字很少很少，表达的情意很深很深，他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只能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爱意。他攥了又攥，捏了又年，还在犹豫着，他怕他和唐素清连朋友都做不了。
　　唐素清见叶辰没有回答，便也不再追问，独留叶辰一个作心理挣扎，最后叶辰被他妈妈叫走，临走前习惯性的跟叶辰说了句拜拜，顺便敷衍的挥了挥手，倒是唐素清的妈妈热情的跟叶辰打了招呼，她早就听唐素清的班主任说过叶辰了，这个孩子他喜欢的紧。
　　叶辰礼貌的回应了唐太太，那个粉色的信封被他捏了又捏，泛起褶皱，他勉强挤出一个笑，看着很无奈，但唐素清以为叶辰笑起来就是这样的，也对他笑了笑。叶辰当时就有些怔住了，唐素清偏棕的发丝因为阳光的缘故看着更棕，显得他很白，脸上挂着的笑很吸睛，眉眼弯弯，无忧无虑，像校门口喷泉的水，在阳光下快活的，自由的，不掺杂质的流淌着。
　　他暗恋的少年对着他笑。
　　他的情书还是没有送到唐素清的手上。
　　视线一转到歌剧厅外，这里的光线昏暗，声控灯坏了，只有更外面的一墙玻璃能透进夕阳模糊的光，叶澜叶辰的父母都有点忙，还不知道来不来接他们。
　　叶澜把喻漓音堵在墙角，执拗的递出粉红色信封，这是叶澜给喻漓音的第十七封情书。叶澜从当初的不敢看喻漓音变成现在的盯着喻漓音看，喻漓音倒是没变，依旧偏过头不看叶澜，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喻漓音慢慢蹲下，然后作在地上，双膝蜷缩着，两只细白的胳膊抱住自己的腿，脸颊枕着膝盖，鼓起一点肉。叶澜也蹲下，他知道喻漓音可能不喜欢他，但是他不甘心，他太喜欢喻漓音了，看见江浩看喻漓音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的眼睛缝上，生日聚会被拒绝那次并没有让他有多挫败，反而愈挫愈勇，他不是会留遗憾的人，他想只有他喜欢喻漓音，她肯定会回头看他的，他会一直等，等很久很久也无所谓。他保持着他和喻漓音的距离，就像普通朋友那样，没有越界，没有逼迫，甚至连话都说不到几句。
　　“我要死了。”叶澜在庆幸喻漓音和他说话的时候同时又震惊，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整得大大的，很结巴的问喻漓音:“什什什什……什么？”喻漓音没有转头看叶澜，她依旧看着透不进多少光的玻璃。“先天性的心脏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死，所以就干脆说“我要死了”这句话。”叶澜还没缓过来，喻漓音继续说:“李老师怕同学们因为这个病不和我玩，怕我遭到校园暴力，没有和同学们说。”叶澜要恨死自己了，他怎么就让喻漓音应该无忧无愁的生活多了他这么一个混蛋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让喻漓音好好活着。“我本来不想祸害你的，因为我也喜欢你。”叶澜的大脑直接待机，长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喻漓音一个人在说话，“我不是会在我有限生命力留遗憾的人。”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叶澜，扬起嘴角，眉眼弯弯，“我们确认关系吧。”
　　真奇怪，磨砂的玻璃怎么能透过照在喻漓音身上那么亮那么亮的光呢？
　　这是叶澜当时脑海里的一句话，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抱住喻漓音，豆大的眼泪掉下来，滴在喻漓音的脖颈上，也滴在她的心上，滴在她和她的未来之路上。
　　“情……情侣关系……是吧？你……别整有的没的……你要…陪我一辈子……呜呜呜呜呜，你上次生日……为什么拒绝我啊……我好难受……还有……在……食堂，操场，教学楼底下，……还有……教室……你怎么都拒绝我了啊……呜呜呜呜呜……”叶澜鬼嚎似的声音充斥着整层楼，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喻漓音也没见过这阵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学着安慰女生的办法，抬起叶澜的下巴，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一次次小声的说对不起。
　　临近夕阳，心脏病患者有了他自己的小太阳。
　　学校里很快就没人了，叶辰和喻漓音也走出校门，叶辰在门口等着叶澜，叶他妈妈一起，喻漓音也回了家。暑假是夏天的礼物。
　　唐素清没那么闲得住，很快就玩手机去了，他把同学们挨个加一遍，叶辰是第一个通过的，他就去找叶辰聊天了。唐素清短短的指甲在屏幕上敲出响声，打出一串字“在没，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叶辰秒回“没有，但是我妈给我报了个补习班。”唐素清震惊住了，“不是吧，学习这么好了还报啊？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暑假要回河北老家玩。”叶辰的心咯噔一下，河北？他的小同学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估计暑假见不了多少面了，越想越沮丧，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回了句“恭喜。”然后没了下文。唐素清之后也发了几条信息，都是关于他暑假计划的，见叶辰不回，也就做罢。两人双双躺在各自的床上，都想着对方，叶辰还好，起码知道自己对唐素清是什么情感，唐素清就不一样了，他不明白他自己对叶辰是怎么了，他坚信自己是个直男。叶辰又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他不敢送出去的情书。
　　小小的口袋，装了两个少年的心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大家暑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