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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梨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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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日。
天气不算冷,也不算太热。
早晨的时候,落酒村旁的江面上起了一层奶白的雾气,虽是薄薄的,倒也让人找不清方向。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江边,穿着西式的洋裙,手里提着一只小小的皮箱,牛皮制的,还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白色的皮鞋沾上了泥土和草汁。
少女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细长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上面是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尖,红润小巧的嘴唇。
她的洋裙也看上去格外的美丽,一层叠着一层,里头还有淡色的纱,裙角绣着几朵洁白的小雏菊,走几步,仿佛每一片花瓣儿都在绽放。
理素城羽家的二小姐,羽池漓,因为生病,来到祖母柳烟烛居住的落酒村静养。
至于是不是真的生病,就无从得知了。
初来乍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江面,羽池漓有些着急。
这可怎么过去?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点了。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一只小船晃晃悠悠的从雾里飘了出来。
只见一个小女孩盘腿坐在船上,藕节般的手臂前后摇晃着长长的木桨。
长的倒是乖巧可爱,饱满的额头,红润的脸庞,淡粉色的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个年画里溜出来的福娃娃。
嘴里还唱的不知名的小调。
“本该是无忧的年纪呀,不料选错了郎君,日日劳苦不得休呀,孩啼君唤头脑昏呀,若是日子能倒退…”
女孩声音清脆动听,丁零当啷的,像是冰块在玻璃杯里乱窜,又像是只鸟儿在歌唱。
但也是好听的。
小船慢慢的响岸边驶来。
看到站在江边一动不动的羽池漓,女孩原本就闪亮的眼睛顿时更加明亮,她奋力的划过来。
这时候羽池漓才看到她左眼下一颗小小的,浅棕色的泪痣。
“小姐姐,你是要过江吗?快上船,我带你去!”
小女孩倒是很热情。
看看摇摇晃晃的小木船,再看看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羽池漓有些犹豫。
“你…行吗?”
女孩睁大了眼睛,“小姐姐,虽然平时都是我哥哥在摇船,但是,但是我从五岁起就跟着我爹到处走啦!你就放心吧!”
时间确实是不早了,羽池漓咬咬牙,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冰冷的江水拍打着木头船,羽池漓蜷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抓住皮箱。
对了,还得问问祖母的地址。
“你随便找个人问便是。”父亲羽青出刻薄的话让羽池漓格外失落,以至于已经过去了两三天,她还是不能释怀。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摇了摇头,“小姐姐,你是外地人吧!落酒村有个习俗,没嫁人的姑娘都是没有名字的。”
羽池漓被她的话吓到了,没有名字?
“不过,”女孩笑了,“我爹娘给我取了小字!姐姐可以叫我梨花!”
“嗯…你好,梨花?我叫羽池漓,羽毛的羽,水池的池,淋漓的漓。
“真好听的名字!”梨花一边熟练的划着船一边说到。
“那,多少岁了呢?”
“我十四了!”
两人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对了,小梨花,你知道柳烟烛家在哪里吗?”
“柳奶奶家呀!就在我家隔壁!等会儿我带你去!”
梨花虽然看上去热情似火,却意外的会点到为止,并没有过问羽池漓和柳烟烛的关系。
过了一小会,船总算是到岸了。
羽池漓回头望了一眼,雾已经散了不少,波光粼粼的江面也显现出来。
梨花引着羽池漓来到一栋古朴的双层小楼。
雕花的窗,古旧的楼。
“那就是柳奶奶家了,小漓姐姐,我以后再来找你玩!再见!”
羽池漓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响了门环。
没过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
一位老妇人站在门口。
银发梳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挽成一个圆润的发团,被一只朴素的银簪固定在脑后。
她的眼睛不像平常老人那样浑浊,反倒是明亮的,清晰的。
这便是羽池漓许久未见的祖母柳烟烛,她的祖父羽璋哲过世了后,柳烟烛就不顾家人反对一个人到落酒村里居住。
那时她才三岁。
现在她都已经十六了。
“祖母…”还没问安完,羽池漓就委屈得红了眼眶。
柳烟烛拉起她的手,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羽池漓冰冷的手,“小漓儿,进来再说。”
坐在开满了月季的小院里,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羽池漓这才冷静下来。
“祖母,这段时间就有扰了。”
“小漓儿,你是被谁坑害的?”柳烟烛突然发问,“你看上去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羽池漓愣住了。
被谁坑害了?
对啊,她是被坑害的,被她父亲娶的二姨太所生的小妹妹,羽池清。
那天的晚宴,明明羽池漓根本没有碰着她,她却掉进了水池里。
那天晚上,羽池清蜷缩在父亲的怀里,颤抖着去指羽池漓。
“是…是姐姐推的我…”
当时只有她们两人在那里,百口莫辩。
明明是那么拙劣,那么幼稚的手法,她的父亲却相信了。
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她送了出去。
“小漓儿,你跟祖母讲,我给你做主。“
在柳烟烛的追问下,羽池漓还是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混账!”柳烟烛生气的拍了桌子,“我马上就写信给他!”
生气之际,门环突然响了。
打开门,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长着胡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女孩的后领。
正是摇船人卫稳舟和梨花。
“柳老夫人,实在是抱歉。”卫稳舟一开口就是一句道歉。
“小漓姐姐,又见面啦。”梨花对着羽池漓眨了眨眼。
“这个皮猴子,竟然趁着扬风生病,我去买菜,偷偷的去摇船!”卫稳舟坐在板凳上,骂着梨花,一边说着还伸出手弹了她的脑门儿,“就是欺负她二哥是个读书的!”
“爹!”梨花捂着额头,委屈的大叫起来。
柳烟烛摆了摆手,“嗨,你别去打孩子,也没什么事,小梨花年纪轻轻就能帮家里承担责任了,是个好孩子。”
羽池漓也急忙说到:“叔叔,我真的没什么事儿,你别和梨花生气。”
卫稳舟听了,才勉强原谅了梨花。
“不过,这钱我还是得还给你们。”
说着就把几个铜钱放在桌子上。
“对了,柳老夫人,这位是…”
柳烟烛把羽池漓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膝头,笑着说:“这是我的孙女儿羽池漓,孝顺,知道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过来看看我。”
“这样啊!”卫稳舟豪爽的笑了笑,“羽小姐,我们落酒村小是小了些,但也是什么都不差,你就安心的陪陪柳老夫人,有事儿,找我们卫家就是,就在隔壁!遇到事,就报我卫稳舟的大名就行!”
原来她该姓卫呀,羽池漓去瞧梨花,小姑娘正欢快的往嘴里塞甜丝丝的糕点,吃的满嘴都是细渣。
又聊了一会儿,卫家父女就告辞了。
“小漓姐姐!再见啦!”梨花用力的摆了摆手臂。
羽池漓也微笑着跟她告了别。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星星点缀了黑暗的天空,羽池漓躺在床上,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
祖母,梨花,卫家,好像,还不错?
羽池漓翻了个身,安稳的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