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王妃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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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那年，万凝从山上捡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下山，结果小乞丐好生无礼，不仅打翻了她的药，还摸索着匕首要刺死她。
万凝气不过，爬起身来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失心疯了，本姑娘可是救了你！”
小乞丐旧伤未愈，被这一脚直接踹出了血，他冷哼一声，“要杀要剐随便！”
怎么回事，这家伙长得不错，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吐不出人话来。
万凝偷偷揉屁股，觉得那里肯定紫了一片，她慢慢靠近他，盯了半晌才发现这人是个瞎子。
她不厚道地笑了，指着他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小瞎子脾气挺硬，你要是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本姑娘大发慈悲把你……”
“我求你。”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小乞丐声音一软，完全没了方才的火焰。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吗？
万凝摸上他的脸，用力揉了揉，“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小乞丐默不作声，脸上红了一片。
万凝活了十五年，没爹没娘的长这么大没少挨揍，最主要的是她爱耍贱。
看这玉面小郎君被调戏的脸都红了，欺男霸女的小魔王又不消停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伤这样重啊，得罪什么人了吗？”
“看你这穿着贵气，容貌俊雅，该不会是……”
万凝故意顿了顿，就看见小乞丐屏住呼吸，好像还很紧张。
“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小倌儿被发现后抛尸荒野？”
“……”
小乞丐抽抽嘴角，颇为无语。
“不是。”
他又问：“是谁教你的这些？”
“哦。”
万凝还沉浸在失落中不想回答，她拿着干净的毛巾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渍，心里忍不住感叹：“这还是我第一次与男子这样近的距离，有些害羞。”
她心里藏不住事，又总是大喇喇的，没有人教过她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因此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也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非要说什么感觉的话，那就是自己占了便宜。
小乞丐穿的比她好，长得比她好，保准儿是很贵的小倌，这要是让孙子尧知道了，指定得嫉妒死。
小乞丐好容易脸红的，就只是盯着自己也能上一层颜色。
万凝好奇地戳戳他的脸，又嫩又滑，比孙小姐的皮肤还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自暴自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梁…”
万凝瞪大双眼，又与他近了些，学舌似的说：“梁——”
“梁小五。”
梁小五，哪家的南风馆这样没文化，莫不是还是小六小七之辈？
万凝一下泄了气，嘟嘟囔囔道：“这名儿太没文化，不若我给你起个？”
“我叫万凝，你就叫梁山！”
哪怕知道得是这么个诨名，梁长荆还是忍不住扶额。从此以后，他梁小五的五是无语的五。
“不要。”
万凝作势举举拳头，呲溜一下就跑出去老远，一边喊着：“我去镇上给你抓点药，好好待着！”
梁小五就梁小五吧，名字丑了些，但人好看啊！
等有时间了，她一定要拉着梁小五和孙子尧的小倌比一比，让他好生瞧瞧谁家的更好看！
还有孙小姐，平日里总说自己长得丑，没关系啊，梁小五好看就行了。
这样想着，万凝就从米缸里多拿了一块银子，哼着歌到镇上赶集去了。
“糖葫芦、桂花糕、米糕、酒酿丸子、烧鸡、酱鹅……”
万凝提着大包小包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与她熟识的人都捂嘴偷笑。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笑，路过王奶奶的摊子时也冲她咧起嘴来笑。
有戏谑的声音传来：“万凝，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一粒石子不偏不倚正巧打在她的脑门，疼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孙子尧那混蛋。
万凝疼的龇牙咧嘴，但想到另一件事又忍不住想要炫耀一番。
“小侯爷！”
她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都塞到这娇贵的小少爷手里，笑道：“我家里来人了，可比你家的那位好看多了！”
“别，你一这样叫我就准没好事。”孙子尧自然地接过去，闻言却有些疑惑：“我家的哪位，大黄？你有新的狗了？”
万凝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神秘道：“我也有小倌儿了！”
“你说什么？！”
孙子尧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等到真看见了来人他才后悔莫及，当初就不该让她瞎去那些地方。
万凝也是好样的，野兔子没猎着反而捡回了个野男人。
还是当朝的五皇子。
孙子尧努力维持住风度，“小凝儿，你还认得他吗？”
万凝眨眨眼睛，忽然恍然大悟道：“也是老侯爷的私生子？”
梁小五闷笑一声，黑水晶般的眸子望着她：“不是。”
这两人忒奇怪，瞧这孙子尧眼冒绿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抢了他男人。
万凝挡在梁小五面前，捂住孙子尧的眼睛，“我跟你说啊孙子尧，这是我的，你要想找就去南风馆。”
睫毛在掌心扑闪扑闪的，万凝抿了抿嘴，松开手往前挪了一寸，她看着孙子尧长长的睫毛，感叹道：“你们一个个的可真好看。”
许是旁人在场，孙子尧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她扯开，“滚蛋，男女授受不亲。”
万凝还来不及顶嘴，就又听见他说：“带着你的小倌去我府上。”
孙子尧总说自己是小侯爷，万凝一开始不信，这人太不正经，长得跟个风流的狐狸精一样，叫人多看一眼就会陷进去。
屁的小侯爷！更像是个傻缺纨绔！
之后深信不疑是因为孙子尧带她去了趟侯府，离这里真远啊。
那天她穿着漂亮的新裙子，真好看。可是她讨厌侯府，那里的人好像也不欢迎孙子尧。
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走的时候，孙子尧哭了，抱着自己说对不起。
好像是要嫁人了，万凝搞不懂自己嫁不嫁人跟侯府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老侯爷的私生子。
“不哭不哭，凝儿陪着哥哥呢。”
有记忆的时候她就开始跟着孙子尧，她最喜欢他的卷头发，小时候在他背上的时候总爱捉着玩。
他说自己的母亲是胡人，所以头发跟别人的不一样。
可是万凝觉得这样很好看，相必他的母亲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毕竟老侯爷长得不怎么样，孙子尧比孙小姐也好看许多。
孙子尧背上的人头一次不是自己，万凝觉得自己对着小倌太好了，一边倒着走路一边观察二人的样貌。
半晌，她挎着孙子尧的胳膊认真道：“还是我家小五好看些，子尧哥哥不行。”
孙子尧比她大十岁，按说早就过了跟小孩较劲的年纪，可他偏偏喜欢跟万凝闹。
“女大不中留，这就成你家小五了，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尿了床还红着脸叫我……”
“我错了，哥哥！”
孙子尧一怔，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声音有些微颤：“清儿……”
“下次还敢，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布满整个镇子，孙子尧苦笑一声，对背上的人说：“殿下，清儿已经做不来孙小姐了。”
半晌，男人才言：“可她还是梁王妃。”
这大半月过得可真是太舒服了。
哪里都没有孙子尧的府上好，万凝最喜欢的就是那处牡丹蒲。
她脱了鞋子躺在石头上，葡萄放在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唉，真希望梁小五慢点好，这样孙子尧就能让她多住些时日了。
不过小乞丐恢复的还挺快的，听孙子尧说，眼睛这么快就能看见了。
“唉，还没等本姑娘出手，小乞丐的眼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她晃着脚丫，嘴角也沾上了葡萄亮晶晶的水渍。
“可惜个屁！你可知自己用的那些药都是错的 ？”
万凝被吓了一跳，不知怎的还有些心虚。她随意套上鞋子，转身就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少年，穿的跟个乌鸦一样。
“咳咳，是药三分毒嘛。”
梁长荆蹲下身，温热掌心拖起她的脚，耐心地为她套好袜子后方才起身，淡淡道：“我看你是要毒死我。”
万凝懵了一瞬，破天荒的还有些脸红，干巴巴笑道：“干，干你们这行的服务挺到位的。”
好像自从来了孙子尧这，自己就没管过小乞丐了，看都没看过一眼。
咳，只要我不说话，别人就不知道我心虚。
“嘿嘿，小五吃葡萄吗？”
万凝拉他跟自己一起坐下，双手捧着寥寥无几的几颗葡萄递到人跟前，笑的跟个猫一样：“可好吃了。”
还是只不太聪明的笨猫。
梁长荆矜贵地拈起一粒葡萄，又放下，薄唇半启，说的不是人话：“你剥给我。”
嗯？哈？什么玩意？！别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啊，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没一会，万凝就已经剥了五个葡萄，笑的一脸狗腿：“还吃吗？”
难怪说有人就乐意去青楼花钱找罪受，万凝以前不懂，现在理解了。
这哪是找罪啊，这么个美人在侧，别说剥葡萄了，他让自己倒拔垂杨柳也愿意。
况且她万凝还是白嫖来的。
白嫖来的爷开口了：“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小倌儿？”
万凝认真想了想，随口乱说：“孙子尧说的。”
她以前偷偷跟孙子尧去过几次青楼，里面到处都是脂粉气，呛鼻子得很。
也不知道几个大男人去那种地方喝酒做什么，明明酒楼里的菜更好吃。
只是没一会就被里面的妈妈发现了，万凝哪里被这些个人追过，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没镇上的野狗来的可爱。
“哥哥救我！”
万凝被追的散了头发，此刻也顾不得被孙子尧发现后会怎么样，直接扑倒他怀里嘤嘤嘤。
孙子尧又把她拎开，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暴露的姑娘，嫌弃道：“活该。”
“行了，家妹顽皮，吓吓她就行了。”
过了好几天她才反过味来，那是孙子尧安排整自己的。孙子尧这个名字不好，多了一个字，应该叫孙子。
后来她又偷偷去了趟南风馆，没想到又遇到孙子尧了。
万凝这一次的惊吓比上次青楼里的更甚，因为她看见孙子尧正搂着一个男人，嘴对着嘴啃的高兴。
“原来小侯爷好这口啊，哈哈哈哈哈。”
“小侯爷喜欢就好。”
“……”
周围人调笑不屑的声音传进万凝的耳朵，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人的眼神叫她难受。孙子尧却像没听见一样，身子一侧正巧露出脖子上的红痕。
他笑的邪气，遮住那男人的脸，手里把玩着怀里人的头发，很是玩味不恭。
“人我就带走了。”
“万凝，还不赶紧滚回去！”
万凝憋了好多天，直到再次看见那个南风馆的男人，才踌躇不安地向前去：“哥哥好。”
那男人穿着一身青衣，头发仅用一根碧玉簪子挽着，就是有些歪歪扭扭的，有点想她哥哥小时候给她扎的头发。
他似乎身体不太好，走两步就要咳一声，身形也很清瘦，举止间都透着一股文化人的气质。
反正跟自己这种没文化的野丫头不一样。
他冲万凝弯眸一笑：“小丫头，我见过你。”
“哦，你喜欢我哥哥吗？”
“他喜欢我。”
万凝那时候还小，搞不懂这两者的区别，便歪了歪头问道：“南风馆里的小倌儿，都和你一样温柔漂亮吗？”
男人笑一下，还没说话就被人握住了腰。
“万凝，胡说些什么！”
万凝的脑门被弹了一下，就听见孙子尧正经道：“明明是比你君钰哥哥温柔多了。”
君钰的手从孙子尧的身后绕过去，捏住他腰上的一块软肉，狠狠一拧，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去找别人啊。”
孙子尧疼的龇牙咧嘴，依旧贱兮兮道：“小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君钰白了他一眼。
万凝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有些臊得慌：“那你要娶君钰哥哥吗？老侯爷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啊？”
“跟那老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那日……你们亲吻，别人的眼神我不喜欢，他们好像在看不起你们，我不喜欢他们。”
孙子尧蹲下来摸摸她的头，第一次对她笑的那么温柔：“小凝儿，管那么多做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南风馆也好青楼也好，男人女人都好，哥哥就是喜欢君钰。”
万凝点点头，君钰也这样说，孙子尧喜欢他。
她便乖巧地喊了句嫂嫂。
君钰扶额：“孙子尧竟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万凝回过神来，就看到梁长荆头疼似地捏着额角，她又看的愣神，心想，跟嫂嫂比也好看。
她又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比南风馆的小倌都好看。”
梁长荆不觉得这是夸人的，就又听见她说：“要不我娶了你吧，这样你也能有个依靠。”
梁长荆：被逼吃软饭第一人。
万凝又看着他，怎么看怎么顺眼，这样一来君钰嫂子也好有个伴。
岂料梁长荆眉头一皱，恶狠狠道：“你经常跟别人说这些话吗？”
“没有，别人没有你好看。”
梁长荆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
真麻烦，这么这样难哄。
万凝斟酌片刻：“更何况你是我救的，按话本子上的传统来，你该以身相许。”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告诉孙子尧，不喜欢为什么要偷偷看你。
不过那晚夜里他嘴里喊着清儿，相必是他心悦的女子。
孙清儿真讨厌。
万凝拐了一个弯，眼睛眨了眨：“不喜欢。”
梁长荆又走了，好像更生气了。
清儿是孙子尧的妹妹，她只是哥哥捡来的孤女。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孙小姐了，万凝将掉在地上的葡萄皮捡起来，又乐颠颠地跑到了小厨房。
“能不能不喝这些药了，太苦了。”
孙子尧总说她有病，每日都要亲自监督自己喝完这一大碗中药。
周围人都说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不是胡言乱语吗，万凝觉得自己很好。
万凝还是总在夜里偷偷去看梁长荆，有时候趁着他睡着了偷得一吻。
这天夜里，他似乎和孙子尧喝了些酒，她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学着二人闷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她伸出舌头拿手去扇，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子尧已经笑趴下了。
梁长荆很温和，撑头看着她笑。
万凝蹲下，抬头就跌进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眯眯眼睛，凑的近了些。
万凝在里面。
她又痴痴地笑了，双手揽住梁长荆的肩，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他怀里。
孙子尧拉也拉不开，看了二人一眼就甩袖子走人。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万凝将人抱的更紧了，喷出来的气息落在梁长荆的耳垂，她看着这人红彤彤的耳朵忍不住戳了戳。
“告诉你个秘密，我，我那天偷偷亲了你，哥哥说，这是登徒子。”
梁长荆扯开她，“为什么亲我？”
万凝眨眨眼睛，手也不老实地将他的脸挤作一团：“喜欢你，好像以前见过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下嘴唇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听见梁长荆说：“清儿。”
清儿…清儿…
万凝把人推开，脸色发白：“我不是孙清儿，我叫万凝。”
她跌跌撞撞地走，忽然来到了孙清儿的卧房，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正是孙清儿。
与自己毫无二致的面容。
难怪侯府的人叫她小姐，难怪孙子尧对她这么好……
“我不是孙清儿！”
万凝头疼，砸碎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连着那幅画也一并撕毁。
屋里着了火，她看见梁长荆一脸焦急地飞奔过来，抱住自己，害怕极了。
原来所有人都当她是孙清儿。
她似乎病的更严重了，君钰嫂子说癔症不好治。
“我没病。”
万凝躺在床上，还在坚持自己的说法。
“清儿，你乖乖听话好吗？”
孙子尧也叫他清儿，那之前的孙小姐是谁？
万凝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都认为我是孙小姐？”
“万凝是你，孙小姐也是你，我身边从未出现过别的女子。”
孙子尧说自己就是孙清儿，只不过患了癔症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万凝是娘亲给起的字。
他还说自己小时候就见过梁长荆，二人早就定下了亲事。
他还说没把自己照顾好，老侯爷对自己也不好，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就成了这样。
万凝嘴里含着药，脑子里很是混沌，这不瞎说吗。
原来梁小五不是梁小五，万凝也不是万凝。
是梁长荆和孙清儿。
万凝这几日瘦了很多，梁长荆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宫。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
“我叫万凝。”
梁长荆好像叹了一口气，她听的不真切。
孙子尧抱了抱她，还是说着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她好像一直不懂。
她不懂规矩，宫里的嬷嬷老是说自己笨。一会跪的不标准一会说话太大声，万凝觉得自己气都不敢大喘。
“孙小姐，筷不碰碗。”
“孙小姐，慢些走。”
“孙小姐，对圣上说话不能直呼‘我’。”
“孙小姐……”
孙小姐孙小姐孙小姐……去一边的孙小姐！
她摔了手里的碗，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不是什么孙小姐，这梁王妃谁爱当谁当，我不要嫁给梁长荆！”
“我不嫁了！”
她被罚跪祠堂了，太后说自己没规矩，还没小时候懂事。
“哀家也不愿意长荆娶一个傻子。”
我才不是傻子！
太后说话真刻薄，她前脚刚走万凝就坐在蒲团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发呆。
“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万凝转身，不知道孙小姐什么时候又来了，烦人得很。
“我就知道孙子尧在说谎，你都死了还缠着我作甚。念在你哥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也答应了进宫，这总不至于说你们欺君了吧。”
“你若不喊我，我才不会出来。”孙清儿坐在她旁边，还是七八岁的女童模样，“这样吧，以后我替你学规矩，你就吃吃喝喝就行了。”
万凝思考了一会，点头道：“我看行，也是你欠我的。”
那以后，万凝果然学乖了，一举一动都很规矩，连宫里的老太医都说她是好些了。
好什么好啊，庸医！居然看不出来孙小姐上了我的身！
万凝和孙小姐闲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梁长荆，便问道：“你小时候就认识那个梁王吗？”
孙小姐点点头，“以前我在宫里待过两年，他对我很好，我那时候还说要嫁给他来着。”
原来是这样啊，她又问：“咱俩长得很像吗？”
“清儿……”
梁长荆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双手有些颤抖，“别走，你好好的。”
万凝愣了一瞬，看向旁边的孙小姐，把梁长荆推开，“我不是孙小姐。”
梁长荆好像更悲伤了。
她看不懂。
又过了很长时间，等到春去冬来，终于到了二人大婚的日子。
她最近见孙小姐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还有些嗜睡，总是睁不开眼睛。
“要不你来吧，你才是孙小姐。”
她说出这句话就沉沉睡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
这次换成别人看不见她了。
她看见孙小姐用她的身子和梁长荆成婚，不对，或许本来就是孙小姐和他的婚事。
梁长荆对她笑的很温柔，孙小姐穿着大红喜服很是端庄。
她又蹦到梁长荆面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呐，孙小姐还你了。”
梁长荆好像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孙小姐怎么跟个木头一样，呆呆愣愣的。
难道这就是有规矩的大家闺秀？
木头人一样，没趣。
想到这是他们都喜欢的，万凝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孙小姐占了她的身子反而看不见自己了，还总是咳血。
看着自己圆润的脸蛋日渐消瘦，万凝说不出来的难受。
福气啊！这失去的不是肉，而是福气！
她不想看见自己的身体病恹恹的样子，一气之下飘去了梁长荆的书房。这个梁王，坐在书房里不读圣贤念钗裙，还对着孙小姐的话诉衷情呢！
还哭了？
唉，哭什么啊，都把孙小姐还给你了，怎么还不高兴啊。不过也是活该，谁叫你不喜欢我！
孙小姐怀了个娃娃，她脸上终于有些笑了。
万凝悄悄把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不知道这孩子像谁，是像梁长荆还是像孙小姐呢？
梁小五又说了什么！怎么一点都听不见！
万凝太累了，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孙小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真好，小娃娃要出生了。
好累。
万凝看见孙小姐对她笑着，笑着笑着两个人就融在了一起，一片混乱中她看见宫里的人都变得慌乱。
要生了。
好你个孙清儿，生孩子了要我上了！
真疼啊。
是个女娃娃，长得像我……好吧，是孙小姐，谁叫我们长得一样。
不过梁长荆没回来，好像去打仗了。好危险啊，万凝真希望自己还是个野魂，飘着去找梁小五。
一只青鸟落在窗台，万凝好奇的戳了戳，道：“你能帮我找一找梁小五吗？”
那只鸟歪了歪头，便又飞走了。
可是她再也没见过梁长荆了。
军队回京的那天，坐上的少年和梁长荆长得一样，可他不是。
九青说他是梁王的胞弟，那梁小五呢？
他只是说：“兄长被歹人所害，暂时不能回京，委屈嫂子了。”
万凝纳闷，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赶紧把人接回来啊！
哦，皇上说不能回来。
梁小五是当储君培养的，梁九青是他的影子，不能同时出现。
外面的人没见过梁小五，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都以为梁王是九青。
万凝终于从宫里出来了，又来到了另一处不属于自己的牢笼，梁王府。
没有梁王的梁王府。
小娃娃没有福气，也去找孙小姐了，奶娘把她摔死了。
她还那么小，还没见过自己的爹爹。
好累啊，孙小姐，对你不住。
万凝又躺了好久，身子愈发不如从前，孙子尧来看过她很多次。
君钰嫂子总是骗她说快好了，是快死了吧。
从进宫的那一刻，从她变成孙小姐的那一刻，万凝就不是万凝了。
“哥哥。”
孙子尧喊着清儿，万凝也喊着哥哥。
梁长荆给她写了很多信，不想看，想孙小姐了，想小娃娃了。
万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她还是一个野魂的时候，她见到了梁长荆。
“阿凝，怎么不爱笑了。”
“阿凝，快些好起来吧。”
“阿凝……清儿。”
梁长荆很少叫她清儿，更多的时候还是喊阿凝，万凝有些恍惚。
梦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青鸟，它的翅膀上沾了一点血。
梁小五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万凝突然很想哭。
她不想当孙清儿，梁长荆还喜欢自己吗？
这次她和清儿一起出来了，都成了魂。万凝抱着比她小许多的孙清儿哭，一直哭：“娃娃没了，清儿，梁小五不见了，我对不起你。”
孙清儿摇头，“我就是你，怎么还不清醒。”
半夜里万凝一直呕血，来回换了好几拨太医。
长青总是乐意带一些小玩意回来，说是梁王给她的。
万凝对他笑笑，又看着一池尾鱼发呆。梁九青不许她出去，孙子尧很久没来看过他了。
最近的喜事就是梁九青有了心仪的女子，他说想娶她。
万凝点点头，梁九青也是倒霉，被赶出皇宫十几年，回来后还要以哥哥的身份活着。
娶个妻子还要以纳妾的形式。
总算有了事情干，万凝一手操办，按照娶正妻的规模准备了好生丰厚的聘礼，同时心里很是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能叫梁九青喜欢。
一个叫萧绾的姑娘，很漂亮。
还是个大家闺秀啊，万凝对她的礼仪挑不出一点错误，便也装作端庄的样子和她交谈。
她好像不太喜欢九青，万凝有意帮衬一把，哪有新郎在大婚当日就抛下新娘子的。
万凝当着贴心大姐姐，整天跟她说九青这好，九青那好的。
岂料萧绾来了句：“姐姐和梁王感情甚笃。”
哈？这……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万凝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不能告诉她梁九青是假的吧。
思来想去还是说了句：“我说的是九青，并非梁王。”
近几日总想回到镇子上，想赶集市了，糖葫芦，桂花糕，酒酿丸子都好好吃啊！
好困啊，九青终于回来了，再晚点小媳妇就要跑了！
他又拿了一块玉佩，说是梁小五给的。
好吧。
好开心！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就是有些冷。
万凝和萧绾挽在一起，听到街上的人说着什么。
好像是君家的小将军在战场上死了。
万凝顿住：“小将军叫什么？”
“好像是叫君钰，都好些日子了，听说啊那小将军被敌军鞭尸三百拿去喂狼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还有那个小侯爷……”
万凝听着听着就落了泪，她好像犯病了，心就疼。
萧绾问她怎么了，万凝只是说，还好。
还好嫂子只是个小倌儿，要不然真能够叫人误会的。等过几天叫哥哥他们来一趟，或者自己找他们也行。
对，等哥哥他们来找自己。
万凝这几日经常睡不着，心口总是一抽一抽的疼，老是咳血。都怪孙清儿，那时候那么瘦，都把福气减没了。
听说小侯爷也死了，好像为了那个小将军，难道……他们也是一对？！
万凝心里感叹，还好孙子尧是私生子，小侯爷也轮不到他。
嘿嘿，等明日就去找嫂子和哥哥，真是太可笑了，居然有人跟他们一样的名字。
“放屁！我分明就是小侯爷！”
万凝一抖，转身就看见了孙子尧，骂道：“有病啊！吓我一跳，好久不来看我了，君钰嫂子呢？”
“在那棵树哪呢，不跟你说了，君钰喊我了。”
说着就要走，万凝紧紧拽住他，哭喊着：“哥，把我也带走吧，我想你们了，梁长荆不喜欢我，他不要我了。”
“我求你了，别扔下我。”
“傻丫头，乖乖的，梁小五最喜欢我们小凝儿了。”
“不愿意当孙小姐就不当了，小凝儿也挺好，哥哥们偷偷保护你。”
万凝受不了这煽情的场面，刚往前走两步就软了腿，眼睁睁看着孙子尧走的老远。
又不等我！
又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萧绾都怀宝宝了，万凝离得远了些，自己没福气，别牵累了孩子。
万凝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萧绾总乐意跟她讲故事，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万凝想睁眼安慰她两句，但是太累了，还是躺平吧。
梁小五啊梁小五，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
外面越来越乱了，九青也好久没回来过了。
正月十五那日，叛军一举攻入梁王府，他们说梁王被俘了。
萧绾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拉着万凝就往后门跑，说是九青安排的。
算了，不想动了。
尖锐的匕首刺进皮肉的那一刻，万凝看见了萧绾惊慌失措的神情，她哭的好伤心。
人死前会想到什么呢？
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见鬼的王妃，她早就不乐意了，谁爱做谁做吧，本姑娘自由了。
不知道东边买桂花糕的王奶奶怎么样了，她会想我吗？也许早就不记得她了。
凝丫头，凝丫头，只有王奶奶会这么喊我。
青石板上的小野花随风招摇，溪水里的鱼儿畅游自在，就连屋檐上的燕子也可以恣意来去。
万凝曾经想开一家酒馆，养几匹骏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果幸运的话，她希望有一个爱自己的夫君，再生两个胖娃娃，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所有人只当她是孙清儿，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举止优雅的梁王妃，慢慢的，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小燕子还是被抓了回去，成了娇贵的金丝雀。
她又想，要是自己没生病就好了，要是自己真的是万凝就好了。
青鸟入梦那天，她看见梁小五死在了雪地里，说爱自己。
万凝才不要相信。
他不会死。
没能见到梁小五最后一面，她更愿意一厢情愿地相信，她的夫君从未爱过她。
没错，梁小五肯定躲起来了，只是不想回来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王妃番外
，还差 